原創小說連載《放飛藍天之★秋》
鯉魚跳龍門339（二）齊佩林198707
孫大浦來了半年以後，齊佩林得到一個去香港出差的機會，他就把孫大浦帶去了。
南方的一個工廠報上來一個技改項目，項目裡要用到的一套儀器是外國生産的，要部機關批給這個工廠外彙名額，工廠才能派人去買。負責批這個項目的，就是齊佩林。
齊佩林也沒故意刁難這個工廠的人，因為外彙名額實在太緊張了，齊佩林要到财務部門去争取才行，齊佩林自己是沒權動外彙名額的。
這個工廠為了讓齊佩林盡力，就提出來，去香港采購儀器的時候，還得讓齊佩林跟着一起去呢。齊佩林作為部裡的上司，得去把關呀，得去看看買的這些儀器行不行呀。
這個項目的報批材料就是歸孫大浦管的，孫大浦知道了齊佩林要去香港，眼光裡的羨慕就明顯地露出來了。
齊佩林也是順水人情，就要求加一個人，讓孫大浦也跟着一起去。孫大浦上大學就是學儀器儀表的，他的英語又很好，跟着去的理由還是挺充分的。
你别說，把孫大浦加上還加對了。他們在香港和外商談判的時候，這套儀器的價格超出了預算，跟外商怎麼軟磨硬泡都談不下來。你的錢沒帶夠，外商還能賣給你嗎？
孫大浦就給出了個主意，這套儀器裡有一台個人計算機，是資料采集用的。如果讓外商把這台計算機去掉，剩下的硬體和軟體都照常買，價格是不是就可以下來了？
一起去的人裡面馬上就有人說，你這是要買回去一匹瘸腿的馬呀。資料采集這部分不買，你想讓我們手工記錄資料呀？
孫大浦說，不是不買資料采集這部分，隻是不買計算機硬體，計算機裡預裝的軟體還得照常買。這個牌子的計算機可以在國内用人民币買，然後你們自己把軟體裝上就行了。
工廠的人又說，回去裝軟體的時候遇到困難怎麼辦？讓外商派人去現場安裝調試可就貴了。
孫大浦還是年輕，這時候就急了。裝個軟體有什麼難的，等東西買齊了，我去現場給你們裝上。
齊佩林在邊上聽着，一直沒發表意見。他本來是不贊成孫大浦的這個主意的。他和孫大浦是代表部機關來把關的，如果這個技改項目進行得不順利，工廠再把責任推給他們倆可怎麼辦呀？
可是錢沒帶夠，外商就不賣，他們興師動衆地來了好幾個人就完不成任務，回去也是好說不好聽。
怎麼辦呢？
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齊佩林還是有處理這樣複雜問題的經驗，他讓孫大浦先不要争了。他們再去找外商談，問問外商孫大浦的解決方案在技術上是否可行。另外，還得和外商談呢，把計算機去掉以後，整套價格能降多少，如果帶來的錢還是不夠，孫大浦的解決方案再好，不也是廢的嗎？
孫大浦對外商說了自己的解決方案，外商馬上說行。如果把這台計算機去掉，他們帶來的錢就勉強夠了。
外商也是想做成這筆生意，但是錢差得太多，銷售利潤就沒了。如果把計算機去掉，利潤高的部分還都在，對銷售利潤的影響其實很小，是以外商就同意了。
事情還沒完，外商說，這套裝置裡用到的計算機是經過改造的，在主機闆的擴充槽上加了擴充卡。如果不買計算機，隻買擴充卡，就得學會怎麼把擴充卡安裝上，安裝上以後還得調試呢。
外商提出來，他可以帶着孫大浦去香港的一家計算機公司，讓孫大浦看看改裝前的計算機是什麼樣的，也就是孫大浦在國内能買到的計算機是什麼樣的。外商再當場告訴孫大浦擴充卡要怎麼安裝，怎麼調試。
他們一大幫人一起往外走的時候，就有人提出來，是不是孫大浦一個人去就行了？剩下的人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齊佩林知道，這個人說的自由活動就是想到香港街上轉轉。好不容易來一趟香港，回去總得帶些紀念品吧？
齊佩林本來還想跟着孫大浦去看看，但是如果他們倆部機關來的都去忙正事了，工廠那幾個人怎麼好意思去街上逛呢？
齊佩林為了照顧他們，也隻好跟着他們一起去了。
晚上回到飯店，齊佩林進了客房，發現孫大浦還沒回來。他們倆是一起從北京來的，就被安排住進了同一個房間。
齊佩林在房間裡看了一會兒電視，孫大浦才回來。
孫大浦說的很簡單，技術問題已經搞定了，他已經學會怎麼安裝和調試擴充卡了。
接着，孫大浦就試探性地問齊佩林，你知道在香港買一台計算機要多少錢嗎？你知道在國内買同樣的計算機要多少錢嗎？差價一萬多。
齊佩林覺得自己是順着孫大浦的思路往下想的。如果回到北京，齊佩林再去找部機關的财務部門，再追加一部分外彙名額，然後再來一趟香港。差旅費肯定用不了一萬多，因為下次來一個人就夠了，就沒必要來這麼多人了。
可是一想到要去找财務部門追加外彙名額，齊佩林的頭就大了。還是算了吧，這套儀器一共花了一百多萬，還差這萬兒八千的嗎？
孫大浦吭哧癟肚地說了半天，才把他真正想說的說出來，齊佩林才明白孫大浦想對他說的是什麼。
如果咱們哥倆兒開個公司，從香港進貨，賣給國内的機關，你覺得怎麼樣？
齊佩林從來沒想過自己開公司這件事，孫大浦問他了，他才去想。而且齊佩林想的是以部機關的名義開辦這家公司。
部機關的其它部門已經有人這麼幹了，公司掙了錢，就可以改善本部門的待遇條件。逢年過節發東西就不用說了，他們還偷着分錢了呢，是以加班費或者補助費的名義發的。
但是錢真那麼好掙嗎？齊佩林沒做過買賣，據他所知，孫大浦也沒做過買賣。如果以他們這個技改部門的名義開辦一家公司，專賣計算機，一旦賠了怎麼辦？
孫大浦讓齊佩林别着急，聽他慢慢說。孫大浦先聲明，他要說的都是下午剛從香港人那兒學來的。
具體做法是，齊佩林負責在北京先找到要買計算機的客戶機關，要求客戶機關交一部分定金。
然後孫大浦到廣州來，到一家香港人指定的外貿公司，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們要交的錢是人民币，外貿公司給他們開的發票也是人民币發票。孫大浦把計算機帶回去，交給客戶機關，客戶機關付了全款，這筆生意就算做成了，買賣差價就是公司的利潤了。
香港人說，這麼做就是為了減小他們要冒的風險。孫大浦拿錢過來，把計算機買回去了，如果客戶不要了怎麼辦呀？
香港人說，如果客戶不要了，孫大浦就把貨送回廣州去。是以，客戶交的定金數額，得夠由此産生的一系列附加費用才行。這裡面誰也不能白忙活了好多天，最後還得再往裡搭錢。
齊佩林還是沒聽明白，如果按你說的，咱們跟廣州的這家外貿公司做生意就行了，跟香港人就沒關系了，對嗎？
孫大浦說不是這樣的，外貿公司掙的是服務費。從外貿公司看，進價和出價是一樣的，香港公司會另外付給外貿公司服務費的。是以計算機到底賣了多少錢，是貴了還是便宜了，外貿公司是不用管的。
如果讓外貿公司低價把計算機買進來，然後再高價賣出去，一旦賣不出去怎麼辦呀？
想買的客戶嫌價格高了，想比外貿公司的進價還低怎麼辦呢？
外貿公司面臨的風險不就是咱們要躲避的風險嗎？
是以，齊佩林在北京找到客戶以後，孫大浦就要跟香港聯系，談價錢是跟香港的公司談。
談好了價錢，香港的公司會通知廣州的外貿公司，然後會有人到香港的公司來取貨。等孫大浦把錢付給了外貿公司，外貿公司再付給香港的公司，外貿公司付給香港公司的就是港币了。至于外貿公司是怎麼把貨運過去的，過海關的時候交了多少錢，貨币兌換是怎麼做的，香港人說，他也不清楚所有細節。而且香港人還建議孫大浦也不要管這些不該他管的，你隻要知道到手的計算機值你付出來的那麼多錢就夠了。
回到北京以後，齊佩林就開始打聽了，哪個機關可能會買計算機呢？
他們這個負責技改項目的部門肯定不會買。顧名思義，計算機是做計算用的，他們管的項目裡也要算一些數字，可是他們要算的，連算盤都不用，用筆在紙上寫一寫就算出結果了，還要用這麼貴的計算機嗎？
齊佩林就想到下屬機關了，就開始在下屬機關裡打聽了。
過了還沒到一個月，齊佩林就打聽到了想買計算機的機關，這個機關就在北京。齊佩林就帶着孫大浦到這個機關去了。
齊佩林找的是技術部門的人，這個人帶着他們去了物資處。原來要用計算機的是這個機關的物資處。
這個機關的原材料裡主要是各種電子元器件，品種就多，數量更多，各種元器件之間還有不同的數量比例。
原來物資處都是靠人算的，光是計算這些數字就要用十來個人。他們聽說用個人計算機可以提高計算效率，還可以降低出錯率，就想打聽一下計算機怎麼用。
這種情況下，孫大浦就派上用場了。他給物資處的人講了兩個多小時，才把物資處的人講明白了。最後的結論是，計算機确實有用，确實能給物資處的工作幫上忙。
下面就該談價錢了，孫大浦說，一台計算機要四萬多，物資處的人覺得太貴了。雙方你來我往地說了幾個價格，最後談定的是三萬九。
他們從物資處出來，齊佩林問領他們去的技術部門的人，如果孫大浦把計算機送來了，你們機關不給錢怎麼辦？你們能先付些定金嗎？
技術部門的人說沒問題，齊處長出面了，機關上司還能不同意嗎？就按你們的規矩辦，這兩天就把支票付給你們，付全款就行，省得再申請一次付款了，怪麻煩的。
回來以後，孫大浦問齊佩林，收到這個機關的支票，齊佩林準備存到哪個賬上。齊佩林這才想起來，總不能把錢收到部機關的财務賬上吧？可是不存到部機關的賬上，存哪兒呀？
孫大浦說，該到工商局去注冊一家公司了。抓緊時間，盡快把公司注冊下來，盡快把銀行賬戶建了，收到的支票就存到咱們自己的賬上了。
齊佩林說行，他馬上就寫申請報告，等上級準許了，就去工商局注冊公司。
孫大浦這才對齊佩林說，人家香港人說了，他不想和公家做買賣。以部機關的名義注冊公司，開始的時候肯定讓齊佩林負責，可是等生意做順了，部機關不讓齊佩林管了怎麼辦？他們和香港人雙方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
香港人的意思是，讓他們注冊一家私營公司。報紙上已經登出來了，工商局已經開始受理以個人名義辦公司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