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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五年軟飯男,他心裡開出朵花

作者:人間故事鋪本尊
當了五年軟飯男,他心裡開出朵花

他打破了傳統意義上“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心甘情願當一個“軟飯男”。可當他真正上手操持家中的一切,才知道養育孩子、孝順父母、經營婚姻都是一門門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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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五年軟飯男,他心裡開出朵花

過了2024年王朝陽就31歲了,王朝陽身高174CM,體重一直保持在180斤左右,是一個穩定的胖子。

王朝陽大學畢業那年,家裡托了關系,把他弄進了設計院,體制内的工作相對穩定,如果不出大差錯,以後便是順暢的人生。

可惜王朝陽對體制過敏,他在人際關系這一塊始終搞不明白。

王朝陽不夠圓滑,處理不好同僚關系,聽不懂職場黑話,更不會對上司阿谀奉承。

王朝陽做好的設計圖,在上司的指點下改得面目全非,甚至改到最後,改出了資料和常識錯誤。同僚提醒他說:“小王,别太較真,等适應就好了。”王朝陽不明白同僚是讓他适應上司還是适應資料差錯,最終,他把設計圖團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王朝陽無力退出機制,在職場段位上又遠落後于同齡人,他不可避免地招來了同僚們異樣的眼光和家人的失望。他讨厭這種磕磕絆絆的“圈養”生活,又沒有勇氣從頭再來,隻能硬着頭皮往前走。像一場漫長的青年危機,王朝陽感覺自己光着腳走在指壓闆上,疼痛不足以緻命,但會一直膈應到終點。

工作的第二年,王朝陽患上了“恐班症”,一走進辦公室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如何緩解這場危機呢?

當了五年軟飯男,他心裡開出朵花

下班之後,王朝陽沒事就和大學同學混在一起,甚至組建了一支名為“聽月”的搖滾樂隊。他負責作詞,兼任吉他手,他在網上買了幾頂超吸睛的長發演出時用。幾個人還合資出了一張專輯,在熟人群裡兜售。

王朝陽在混沌而安穩的小日子裡混了四年半,家裡開始催婚,他便順理成章和女朋友結了婚。王朝陽長這麼大,唯一自己做主的就是自己選媳婦。

媳婦何柔是他的高中同學,學曆沒他高,大專畢業,工作沒他好,在一家嬰幼兒用品店做導購,人也談不上多漂亮,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相處起來很舒服。

他玩樂隊何柔不支援也不反對,但每次他演出回來,保溫桶裡總留着宵夜。

王朝陽的正經工作沒什麼進展,反而是樂隊開始有了知名度,甚至有外地酒吧請他們去做助唱。

有一次他們在鄭州表演,演出結束後,樂隊的四個成員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鄭州美食紅燒大鯉魚,幾個人就着鯉魚抿着小酒兒,樂隊主唱程勵突然站起來,拿着酒瓶子當話筒鄭重和大家道别,“今生兄弟,後世知己,下輩子你們要是遇見爪子上秃了毛兒的藍貓,就是在下了。”

大家誰也沒當回事兒,紛紛拿煙頭、酒瓶蓋扔程勵,還開玩笑說:“滾犢子,孟婆湯摻水了。”

沒想到,程勵的道别竟然成了訣别,從鄭州回來不到一星期,程勵跳樓自殺了。

王朝陽這才知道,程勵已經患抑郁症兩年多了。

兄弟幾個幫忙處理程勵的後事,在殡儀館的告别廳,王朝陽看着程勵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覺得心裡很堵,他想哭,想罵人,可他什麼也沒做。他記得上大學的時候,程勵就說過:“我要是挂了,肯定是因為無聊和失望,就像一場遊戲打完下線了。”

因為程勵的關系,樂隊解散了,樂隊解散之後,王朝陽受到極大震撼,他一直在想,人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

思來想去,“我就是個廢物”的定論,成了一場無法化解的精神危機。

程勵和王朝陽一樣,有一份體制内的工作,和女朋友的感情也很穩定,他唯一符合抑郁特征的就是經常把“我就是個廢物”當口頭禅。隻要王朝陽閉上眼睛,程勵在鄭州和樂隊告别的那個剪影就不停在他眼前晃,還幾次夢到了程勵提到的藍貓。

幾乎沒有任何掙紮,王朝陽很快瞞着家裡把工作辭了,他感覺自己正往程勵的路上去了,他怕自己和程勵的結局一樣,便想給自己松綁。

王朝陽的家庭條件不錯,老媽會理财,早年間買下五套房,老爸老媽住一套,王朝陽和雙胞胎弟弟王朝新一人兩套,王朝陽和媳婦自住一套,另外一套出租,每個月的房租能保證基本的家庭支出,他辭了職,心裡也不慌。

他慌的是怎麼向媳婦何柔交待,怎麼向老媽和老爸交待,怎麼面對那個“别人家的弟弟”王朝新。

在想好這些問題之前,王朝陽隻能假裝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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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五年軟飯男,他心裡開出朵花

辭職之後的前三個月,爸媽打電話來,偶爾會問起王朝陽的工作,他總是含糊地一帶而過,可老婆和他朝夕相處,要想瞞過老婆,就要保持和上班一樣的生活秩序。

每天早晨八點十分,王朝陽像往常一樣,背上電腦包,穿着幹淨的休閑裝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裡很清靜,大部分是在看報紙的老年人,王朝陽會把手機調成震動,然後去書架上挑自己喜歡的舊物文玩之類的書或者動植盆景方面的專業書籍。看累了,就眯起眼睛,盯着窗外緩慢移動的陽光,偶爾還會用耳朵搜尋鳥鳴。圖書館是王朝陽的避難所,能隔絕他與現實世界的不相容。

假裝上班的男人,内心是焦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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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陽的焦慮不是生計,而是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任何意思,找不到方向。

從小到大的成長和其他人一樣順理成章,他長相普通,上學時成績中等,好容易找到份工作,仍然淹沒在人海裡,他不知道應該去哪裡,隻能随着人群不停向前走。

現在他不想“随大溜兒”了,可又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王朝陽也去過星巴克,他選了一個角落,觀察那些穿戴整齊的男女們,“那個族群的人”通常會買一杯咖啡或者什麼也不買,他們打開電腦,有節奏地敲擊着鍵盤,雖然并不知道他們确切的職業,但看起來他們是很忙碌的。

坐了兩天,王朝陽清晰意識到自己和這群人不同,“那個族群”的焦慮是失業,而王朝陽是迷茫。再加上咖啡不如兩元錢一瓶的礦泉水成本效益高,隻去了兩次,王朝陽就不再去了。

王朝陽覺得最舒服的地方,莫過于街心花園。他可以看老大爺下棋,偶爾有願意搭理他的老頭還能擺擺龍門陣,累了,就躺在公園的長椅上睡個午覺。這樣的空閑讓人放松,但也讓人迷茫。

事情終究還是敗露了,被媳婦捅破那天,純屬機緣巧合。

那天下大雨,媳婦要加班,晚上九點多才下班,王朝陽去接她。

兩個人撐着傘回家的時候,在單元門口看到一個外賣小哥蹲在樓道的陰影裡哭。

準确地說,那個外賣小哥應該還算是個孩子,十八九歲的模樣,額角還有幾顆青春痘。王朝陽為人比較淡漠,平常他不會管閑事,可那天,他忽然蹲下來,遞給外賣小哥一支煙,問他出什麼事兒了。

外賣小哥吸着鼻子說:“送餐的時候,餐盒癟了一個角,客戶給了差評,今天白幹了。”

王朝陽在外賣小哥旁邊蹲了一會兒,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百塊錢,塞到外賣小哥懷裡。

外賣小哥不要,兩個人推讓了幾個來回,外賣小哥把一百塊錢放在地上,跑走了。

王朝陽蹲在地上,看着那皺巴的一百塊錢,突然哭出了聲。

何柔忽然說:“他哭的是努力了還一無所有的憋屈,你哭的是不知道怎麼活的憋屈,反正都不痛快,不如自己想好了怎麼活着痛快,再重新開始。”

媳婦歎口氣,拍拍他的頭說:“不願意上班就在家帶孩子呗,用不着拿小金庫的錢當工資上交,咱不去送外賣,不受那份委屈。”原來媳婦早知道他辭職的事。

媳婦雖然不贊同王朝陽的做法,但還是預設了他這次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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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王朝陽郁悶的還有一點,每次他回父母家,最頭疼的就是遇到自己的雙胞胎弟弟王朝新。

他和弟弟王朝新恰恰就是對比鮮明的兩類人,弟弟是社會适應性很強的人,在體制内的證券公司混得風生水起,不到一年已經從前台做到了背景,最近又要升主管了。

雖然他比王朝陽晚出生幾分鐘,要叫王朝陽哥,但王朝新和王朝陽一見面,就給他上課,說他死腦筋,融入才是硬道理。

父母看弟弟和王朝陽的眼神都不一樣,看王朝新時一臉的驕傲自豪,轉到王朝陽這邊就成了擔憂和一聲歎息。

父母知道王朝陽辭職後,從震驚責備發展為無奈,王朝陽低着頭,挨了半個月的罵,最後父母還是接受了現實,要不然能怎麼辦?既然連兒媳婦何柔都接受了,他們又能怎麼樣呢?

最難過的那關是王朝新。

當王朝新得知哥哥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辭了職,訓王朝陽,說:“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爸媽為了你的工作操碎了心,他們欠了多少人情?搭了多精力?在辭職這件事上,你處理得太幼稚,你不隻辜負了咱爸媽,你要明白,你失去的不僅是一份工作,還失去了經濟來源和社會地位。男人要靠社會身份來定位的。”

王朝陽雖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但王朝新說得也沒錯,他低着頭,不想反駁。

“你沒有穩定的收入怎麼養老婆孩子?你知道現在養一個孩子的成本是多少嗎?你就是沒有責任感,我嫂子早晚會秋後算賬的。”王朝新繼續訓他。

王朝陽本來覺得自己沒問題,可聽了王朝新的話,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大了去了。王朝新的話讓他開始糾結,甚至有些後悔當初的莽撞。

王朝陽不知道的是,王朝新對他“進攻”的原因還有一個,王朝陽的爸媽背着王朝陽,低聲下氣地找王朝新談過。

老兩口兒對王朝新說:“都是自己的孩子,不能不管,你哥現在沒工作,要是一直這樣下去,我們隻能用自己的存款和工資補貼他了,幫他維護住一個家,要不然你哥可能會變成妻離子散的老光棍。”

老兩口還對王朝新說,“你能力強,爸媽最放心的就是你,要是有合适的工作,幫你哥聯系聯系,說不定哪天他就想通了。”

一碗水沒辦法端平,讓王朝新的怨氣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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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五年軟飯男,他心裡開出朵花

辭職事件大白于天下之後,王朝陽徹底不裝了,他無所事事地閑着,越來越胖,很快達到了體重的巅峰,有将近二百斤。

不用假裝上班後,王朝陽開始負責接送兒子,偶爾燒燒飯。他本着一切從零學起的原則,買了育兒書,關注了一些公衆号,認真鑽研。

從開始的手忙腳亂到後來的遊刃有餘;從站在幼稚園外面對媽媽族群的慌張到融入;從和鄰居打招呼時心虛地躲閃到坦然自若,王朝陽終于走了出來,他很快适應了當“廢物”的生活。

王朝陽發現原來養孩子是件極其麻煩的事。從送兒子上幼稚園時的哭鬧,到每天要面對孩子的吃喝拉撒,從隔三差五的生病,到晚睡前的故事,一天下來,一個二百斤的男人被累得散了架。

他終于明白,連身強力壯的男人做一天家務都會覺得累,更何況是柔弱的媳婦。王朝陽沒辭職之前,媳婦不但要上班,要帶孩子,要買菜煮飯,還要兼顧兩邊老人的情緒,她是怎麼做到的呢?隻有真正去做了才知道全職帶娃原來比上班還辛苦。

王朝陽的付出何柔自然都看到了,她逐漸接受王朝陽的選擇。為了肯定王朝陽的付出,她開始每個月給他發工資,表現好的時候還有禮物和獎金。

自從王朝陽辭職,何柔在職場上便步步高升,不到兩年,已經做到了經理,工資比從前漲了不隻一倍。從家務和育兒中解脫出來,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夫妻倆很少吵架,關系反而比從前更加和睦了。

有一次,王朝陽在門後聽到鄰居和何柔聊起他不工作的事,何柔微笑着回怼人家:“誰規定男人不能全職在家?家就是一輛車,誰開車,誰賣票都一樣,隻要能照常往前走就行。”王朝陽眼睛一熱。

半夜醒來,王朝陽看着媳婦恬靜的臉,突然覺得娶了這個女人,是活到今天為止,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兒。

偶爾兩人也會有沖突。一次何柔加班回家晚,王朝陽端來洗腳水,何柔把腳放進盆裡,她半躺的沙發上,對王朝陽抱怨說:“要是你也工作,我也不至于累成狗。”

王朝陽紅着臉,低着頭,一聲不響地幫何柔試水溫。

何柔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趕緊給王朝陽道歉說:“也許有些人真的不适應職場吧。你是有隐形價值的,你以為你上班領工資才叫有責任感,咱家的這些活,你又當保姆,又當育兒師,還要當廚師,這些職業加在一起,你的月收入也過萬了吧。”

王朝陽找到台階趕緊下,他嘟囔着:“你是把我當成男保姆了?”

何柔意識到自己的話傷了王朝陽的自尊心,緩和說:“是你主動上崗的!再說了,男保姆晚上還能免費侍寝。”

王朝陽憨憨一笑,夫妻倆的沖突也就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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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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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的時光似乎過得特别快,一轉眼,要過春節了,王朝陽帶上媳婦和兒子去父母家過年,自從他辭職後,年夜飯便成了王朝陽的專利,他整整做了15道菜,擺了滿滿一桌子。

王朝新領着媳婦女兒過來拜年的時候,菜已經上了桌。吃着王朝陽做的飯,王朝新諷刺哥哥是“新型無業遊民”。

何柔替老公發聲說:“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哥也沒閑着,看這一桌子菜。”

王朝陽仗着有媳婦撐腰,也為自己辯解說:“要不是我不工作,照顧爸媽的活兒誰來?你來?”

王朝新張張嘴,徹底無語。

這就是話裡有話了,王朝新在照顧父母上有心病。

過年前,王朝陽的父親生病住院,王朝陽在醫院打地鋪,照顧了父親二十多天,而王朝新以工作忙為由,隻去醫院看了幾趟。

王朝新到了醫院,也不問哥哥是不是需要替換,也不問父母的醫藥費夠不夠,像客人一樣,帶點水果,坐一會兒就離開了。

他還當着父親的面,責怪哥哥說:“咱爸的病就是被你氣出來的,你再不工作,咱媽也得被你氣進醫院。”

是以王朝陽當着父母的面兒怼他,王朝新不敢反駁,他心裡有愧。

可王朝新又不甘被怼,換話題說:“一個大男人,整天在家裡帶娃,成了吃軟飯的了。”

“爸爸帶出的娃,有男子漢氣概,我老婆的事業和收入也節節攀升,最起碼,我沒有缺席孩子的童年。”看到父母沒幫弟弟,王朝陽越來越理直氣壯。

王朝新和媳婦工作都忙,他們把孩子甩手扔到媳婦娘家,自然在這事兒上沒有發言權,王朝新隻能轉向父母求援,說:“我們是在為孩子打基礎,我哥這不是強詞奪理嗎?”

王朝新說:“你就沒想過,你不工作,讓嫂子一個女人工作養家,換誰誰願意?再說你長期不工作,你兒子會怎麼看你?小心你兒子長大了,罵你是沒有用的廢物。”

“我怎麼廢物了?我每天六點鐘起床,去買菜做早餐,然後送孩子上學,再跑到咱爸咱媽家每天給他們測血壓和血糖,你也知道他們身體不好,每天要吃七八樣藥,遇到老兩口兒心情不好,我還要哄着捧着。”

一提到照顧父母的話題,王朝新就閃躲,正好看到王朝陽的兒子舉着大雞腿啃,抿着大可樂,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傻笑,自己的女兒則坐在一邊安靜地彈着鋼琴,便說:“你看你兒子就知道吃,你再看我閨女。”

王朝陽就看不上弟弟這一點,覺得他活得特别功利,王朝新與王朝陽形成鮮明對比的也是這一點,王朝新不僅有一份在體制内的工作,前年還在外面辦了個小印刷廠,每天早出晚歸。王朝新兩口子也給女兒報了很多補習班,想把女兒培養成學霸。

“把孩子培養成學習機器就是成功?你看看你閨女,自從進門後露過笑臉嗎?”王朝陽對王朝新說。

王朝新的媳婦看火藥味越來越濃,用胳膊碰碰自己的老公,讓他少說兩句。

這些年來,王朝陽父母的天平也開始移向王朝陽,他們私下裡還是覺得雖然大兒子不工作,但是比小兒子“有用”。小兒子是優秀,可優秀不能當飯吃,更不代替照顧和陪伴,孝順父母還得落在實處。老兩口招呼着讓大家多吃菜,說一會兒春晚要開始了。

王朝新察覺到家裡人态度的變化,閉上嘴,悶頭吃菜,王朝陽算是暗赢了一盤。他樂呵呵地又去廚房拌了一盤王朝新最愛吃的皮蛋豆腐,放到他面前,王朝新夾了一口,放在嘴裡,說了一句:“蒜放多了。”兩兄弟算是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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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五年軟飯男,他心裡開出朵花

最近兩年,王朝陽還發現男主内女主外之後,家沒有婆媳沖突了。

以前母親瞧不上何柔,說她各方面條件都不好,高攀了王朝陽。自從王朝陽辭職後,母親對何柔的态度好了很多,每次吃飯的時候,她總是特意把何柔愛吃的紅燒排骨擺在她面前。

老媽私下和王朝陽說:“你小子吃軟飯,靠老婆養,一個大男人在家裡帶娃,太窩囊,我怎麼好意思再為難兒媳婦,我還看得天天看她臉色,就怕她哪天一腳把你蹬了。”

王朝陽笑笑,沒說什麼。

其實王朝陽的生活并不是别人想的那樣無所事事。他過得很充實,自從兒子上國小後,他開始忙着養魚、看書、寫小說。

他以之前的樂隊為背景,寫了一部30萬字的小說,用來紀念自己的青春,他從沒想過投稿,因為他覺得,這是為逝去的夥伴寫的,不是非要出版。

但這事兒被王朝新知道了,他看王朝陽喜歡寫小說,便和何柔商量着複制了王朝陽的小說,然後特意聯系了一家出版社,打算偷偷把王朝陽的作品拿去自費出版,他希望讓哥哥燃起對人生的追求。可惜王朝陽的小說被出版社婉拒了,理由是“裡面有些言論不符合主流價值觀”。

王朝新把這事告訴了王朝陽,然後評價道:“看看,脫離社會的人,寫出的東西不能被認可。”

2023年末,要開同學會了,王朝陽不想去,何柔怕他太自閉,勸他去應酬一下。

王朝陽穿了一身休閑裝去參加了同學會,他坐在角落裡,聽男同學吹牛,聽女同學炫夫,從前一起辦樂隊的幾個朋友,在程勵去世後逐漸疏遠了,如今,他們的肚子也和王朝陽一樣蓬勃向上,王朝陽仿佛又回到辭職前的過敏狀态,渾身不自在。吃完飯後的活動項目是歌廳,王朝陽找了個理由沒有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朝陽一直在想:也許自己真的和社會脫了節,也許是社恐了,他不喜歡這種油膩的氣氛。王朝陽也不了解,女人都能像男人一樣去奮鬥,男人為什麼不能當全職主夫為家付出呢?我宅在家就是吃軟飯?男女為啥不能換位?

既然得不到社會認同,王朝陽開始了我行我素,他覺得别人都不懂他,不如去大自然找伴兒。

王朝陽迷上了苔藓造景,小試了幾次,一直沒掙到什麼錢,他自封為沒什麼用的愛好,但他熟知所有的苔藓種類。他還是以結識了很多“無用的愛好小組”同盟,他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追求“有錢”“有用”,他覺得“人生不是拿來用的”,他追求莊子的精神自由。

當了五年軟飯男,他心裡開出朵花

王朝陽的兒子也很胖,并且和他性格很像,王朝陽帶着兒子看烏龜能看一下午,他和兒子一起下象棋,兒子成績一般,但棋藝高超,很有天分。

弟弟王朝新知道後,自掏腰包給王朝陽的兒子報名了象棋比賽,第一次就拿了獎。對此,王朝陽非但不感激,還和弟弟鬧過,他覺得,為什麼人生要通過輸赢來定義價值,“我兒子象棋有天分,我知道,不用你們定義,不用通過一次次比賽、拿獎去定義他的價值,把他培養成功利的犧牲品。”

王朝新覺得,哥哥在“非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這樣不識時務,兒子再這麼被他養,就要養廢了,家也要完蛋了。王朝新說:“社會上是卷,但卷有卷的道理,卷才能篩選出人才和廢物。你需要契機,主動踏出那一步,重新回歸社會。”

王朝陽卻覺得各有各的賽道,不想被釘在流水線上,精神層面的可持續生存才是硬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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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王朝陽又迷上了上夜校,像一種自選人生,不再有上進的焦慮和厭倦,他喜歡什麼課程,就選擇什麼樣的課程。他說:“生活是我的,我願意活成一隻蛆,還是一匹馬,松弛感說了算。沒有奮鬥,也沒有内卷一說,我隻是在過着自己的人生。”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了解王朝陽的,王朝陽的外婆住在農村,他每次去看外婆,老人家就給他殺自家養的土雞,殺之前還撫摸着雞翅膀說:“小雞小雞你别怪,你是人間一道菜。”

有一次,王朝陽突然對外婆說:“姥兒,我一直不上班,是不是有病?”

外婆停了兩拍,突然堅定地說,“不願意去就不去,外婆養着你,你看外婆養了那麼多隻雞呢,餓不死你。”說完,老人家還從懷裡掏出一沓毛票塞到王朝陽手裡。

王朝陽的眼圈瞬間紅了。

到2024年為止,王朝陽不工作已經快五年了,他每天送完孩子,會騎車去海邊,一坐就是很久,王朝陽覺得,他不是沒有創造價值,他甚至覺得活成個社會閑散人員,活成個廢物,也沒什麼問題。

時代給予我們的标尺和規定,無法直接決定人生的進步與落後,優秀與糟糕是不足以定位人生的。也許人活着的真正意義就是自我認同,如果缺失了這一點,哪怕賺再多的錢,有再高的學曆,事業再風光,我們也不完整的,是殘缺的。

“廢物”也許根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廢物,隻是放錯了地方的寶貝。畢竟每個人都在通過生活的縫隙,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題圖 | 圖檔來自《主夫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配圖 | 文中配圖均來源網絡

(文/紅袖添亂,本文系“人間故事鋪”獨家首發,享有獨家版權授權,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轉載,違者将依法追究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