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1日至22日，印度總理莫迪對不丹進行為期兩天的國事通路。莫迪這次通路有幾個值得回味之處。原因有三：
一是在印度公布大選日期後總理出訪實屬罕見，可見其對不丹的重視。
二是此訪恰逢不丹首相策林·托蓋3月14日至18日訪印結束之際，印不兩國高層前後互訪将加速雙邊合作項目落實推進，釋放雙方核心訴求。
三是莫迪的通路，正值不丹新政府重新界定中不關系和中不邊界談判走向之時，針對中國目的明顯。
當地時間2024年3月22日，印度總理莫迪抵達不丹，對這個喜馬拉雅小國進行為期兩天的國事通路。 （視覺中國/圖）
夾縫中的不丹
地區局勢上，中不關系持續升溫，引發印度戰略擔憂。
2017年，洞朗對峙後中印關系開始走低。近年來，随着印太布局逐漸成形，印度以遏華區位優勢向美西方換取戰略傾斜，導緻中印關系持續探底。随着中國與南亞關系的發展以及周邊國家對印度主導地位的不滿，除不丹外，南亞其他國家有親華政黨存在選舉上台可能，故多以中國的存在對印進行戰略平衡。
近期，中不邊界談判程序逐漸向好，雙方建交亦再度提上議程，讓印度在不丹的“唯一指導地位”再次受到動搖，且基于洞朗等地段戰略特殊性及對西裡古裡走廊（錫金與孟加拉國之間一條長約20公裡的狹長地帶）的安全縱深考量，印度對中不關系改善十分敏感，試圖進一步采取措施套牢不丹以保障國家安全。
時機選擇上，臨近大選的印度欲重振鄰國政策，遲滞中不程序為其競選核心。
印度雖然長期引導不丹推行孤立政策，以維護自身優勢，但2021年中不談判“三步走”敲定之後，印度對中不建交趨勢早有預想，而莫迪政府長期以印度教民族主義及“鄰國優先”政策為其執政法寶，将維持印度在南亞優勢地位、牢固印不典範關系作為彰顯印度“大國崛起”的重要組成。
随着中不談判程序走深走實和關系持續升溫，讓印不關系的穩固及其鄰國政策施政實效再遭輿論質疑，或成競選弱點。故莫迪訪不，進行大力援助與多方合作，借“鄰國優先”政策激發兩國特殊友誼，印證雙邊特殊關系，推動不丹斷絕對華合作，再次彰顯其執政及對華競争優勢，提振國内選民信心、加大國外政治押注籌碼。
前議會組成不丹統一黨和繁榮進步黨，均以在中印大國之間協調推進以促進本國發展為己任，且兩黨在不同執政時期，均表現出印度眼中的“親華”傾向。
2013年，時任繁榮進步黨首相吉格梅·廷裡曾與中國總理進行非政治會晤，招緻印度對不制裁。前不丹統一黨首相洛塔·策林在任期間，積極推動中不邊境談判程序，其在2023年接受比利時《自由報》采訪時，否認中國“入侵”及将洞朗視為三邊問題的态度，招緻印度強烈抨擊，也是緻使此次人民民主黨在印度幫助下異軍突起的關鍵因素之一。
新首相策林·托傑一上台，莫迪便發文稱“為我的朋友”表示祝賀，策林·托傑目前也已達到十次對印度的通路。不過，在不丹國王整體把握下，此次莫迪雖被授予不丹最高榮譽“天龍嘉波勳章”，但在涉華邊界問題方面并未達到其目的。
當印度外交秘書維奈·莫漢·誇特拉 (Vinay Kwatra) 在新聞釋出會上被問及莫迪總理和不丹上司人之間是否讨論過中不邊界争端時表示，這僅是中不“兩國之間的事務”。
莫迪的拉攏
疫情影響下，不丹經濟長期低迷，國内經濟改革訴求超越國民幸福總值增長模式，目前執政與反對兩黨都以提振經濟、降低失業率為核心目标，新政府更是承諾在兩月内實施150億努（努，不丹貨币）經濟刺激計劃及三年内實作經濟複蘇。
是以，莫迪以金錢開路，将以“十三五”規劃和“正念之城”建構為由，牢固新政府親印加持和對印需求。
第一，經濟開路——以互聯互通和特區建設套牢不丹提振計劃，強化對印依賴。
莫迪将不丹新首相策林·托傑視為親密盟友，助力人民民主黨政府順利實作經濟承諾，是順利延續印度對不掌握、彰顯印度實力并打消其對華發展需求的重要方式。
同時，不丹國王在2023年12月提出的“正念之城”建設構想，毗鄰印不邊境，而欲實作地區互聯互通及南亞、東南亞勾聯中樞設想以發展不丹的首要關鍵，在于印度容許及支援力度。
此次出訪，莫迪一方面支援政府新政，對不援助翻倍增長，開出千億天價，另一方面投國王所好，以次區域經濟設施聯通助力“正念之城”；随着不丹觀念扭轉，二者将獲得此前遠不能及的成效，得以進一步套牢不丹以穩固執政優勢。
不丹立志打造幸福未來綠色城市。在向3萬多名聽衆發表的116周年國慶演講中，國王旺楚克公布了在他的王國建立一個新的“正念之城”的計劃。（視覺中國/圖）
第二，發展先行——以清潔能源與低碳合作支援不丹自力更生，消弭對華發展需求。現任政府正是以“帶來變革、重振經濟，讓不丹更美好”的競選口号獲勝，多方發展需求迫切，但在國民幸福指數及國王“正念之城”構想下，亦需契合低碳、綠色的不丹發展模式。
是以，莫迪此次出訪重點強調三大合作：一是能源合作，保障石油能源供應，加強太陽能、氫能綠等色能源開發，推動水電合作及電力出口；二是技術合作，以印度标準在不丹制定建築規範、教育訓練能源審計、推行仿制藥藥品标準，并助力數字連接配接和太空探索；三是交流合作，加強體育和青年事務合作、重視印不間知識教育網絡建構，同時以旅遊彌補對不發展缺口。
總體而言，印度欲通過上述三大合作幫助不丹建構依托印度之下的“自力更生”、滿足國内發展需求，使中國對不丹的戰略意義下降。
第三，觀念協同——以外交表态及文化認同扭轉不丹對印認知，塑造布局未來走向。
從此次出訪的預期成效來看，莫迪的首要意圖是破壞中不邊界談判程序，以延續其一貫對華政策，彰顯其上司下印度政府對周邊遏華能力展現，而從目前現實或可表明，目前印不在涉華問題上尚未能達成一緻，不丹對華政策已發生一定轉變。
前期溝通中，莫迪在援助、投資方面做出巨大讓步，以期換取不丹妥協，同時對不丹的脅迫力度也将進一步增大，這一過程中，不丹高層或将進一步明晰印不“典範關系”的底層邏輯是印度霸權及中印政策布局而非不丹利益。
為挽回這一局面，莫迪在此期間采取了兩大措施，其一是印度一改此前對中不邊界的強硬與霸道，外交大臣将中不邊界争端稱為“兩國間事務”，既塑造了對小國不丹的尊重與信任，也為莫迪出訪後在該問題上未能突破謀求退路；其二是在雙邊聲明和交流中，以“巴拉特”代替印度，并不斷模糊不丹宗教來源、強調佛教發源，進而突出印不文化共性與認同，淡化對華情感。
總之，印度通過兩大手段引導三邊輿論走向，意圖進一步鑄牢不丹親印疏華底色。
• （張家瑞，西南财經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姚佳彤，美國東北大學學生；崔佳宇，四川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博士生）
南方防務智庫特約研究員 張家瑞 姚佳彤 崔佳宇
責編 姚憶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