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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希望國小的“田野詩班”登上春晚舞台走紅 老師:孩子寫詩願奶奶不要“偷偷長大”

鄉村希望國小的“田野詩班”登上春晚舞台走紅 老師:孩子寫詩願奶奶不要“偷偷長大”

過年,

爸爸回來了。

我沖上前,

緊緊地抱住他。

對聯學着我的樣子,

緊緊地抱住了,

我們的家。

2024年央視春節聯歡晚會上,來自湖南懷化會同縣粟裕希望國小的10歲女生梁毓書,當着全國觀衆的面朗誦起了這首她自己創作的詩歌,純真的情感引發了不少網友的共鳴。

鄉村希望國小的“田野詩班”登上春晚舞台走紅 老師:孩子寫詩願奶奶不要“偷偷長大”

與梁毓書一起登台的還有10多名來自該校“田野詩班”的國小生,以及帶領他們學習詩歌創作的老師李柏霖。北京青年報記者了解到,該校位于鄉村,不少學生都是留守兒童,李柏霖為了讓孩子們打開心扉,從幾年前開始帶着孩子們從事詩歌寫作。

據當地媒體介紹,在詩歌寫作的過程中,李柏霖會帶着孩子們發揮想象力,運用聯想進行創作。比如孩子在紙上寫了“春天”,李柏霖就會引導孩子聯想,“春天,可以讓你想到什麼呢?”“春天裡有花草,還有細細的春雨……”“春雨和花草會幹什麼呢?”“春雨會滴滴落在花草上……”就這樣,孩子們在一問一答中,一點點完成了詩句的創作:“春天的雨,滴滴落下來,然後把睡着的花草叫醒了……”

6年來,李柏霖帶着孩子們先後創作了1500多首詩歌。不少詩作帶着孩子們的夢想飛出鄉村,甚至登上了《光明日報》等多家權威媒體的版面。這些詩歌也被本次春晚導演組發現,孩子們受邀離開家鄉,登上了春晚的舞台。

李柏霖的碩士導師、湖南科技大學人文學院中文系教授吳投文2月10日向北青報記者回憶說,李柏霖一直熱愛詩歌和散文,在粟裕希望國小工作期間,她将這些文學愛好和工作結合在一起,利用業餘時間帶着孩子們組建了“田野詩班”,一邊觀察大自然,一邊閱讀、寫作詩歌,這背後展現出了李柏霖對孩子們的關心和熱愛。

長期從事詩歌研究的吳投文表示,她曾看過很多“田野詩班”的學生們創作的詩歌,“他們的想象力很豐富,語言也很靈動,這實際上是非常不容易的。”

吳投文表示,他非常支援李柏霖的做法,還曾和湖南科技大學人文學院的老師們一起,到粟裕希望國小去給孩子們做詩歌指導,“這處國小位于鄉下,周圍都是農田,山青水美,很多孩子都是留守兒童,但他們非常熟悉大自然,也很珍視對親人的情感。這都是孩子們創作的素材源泉。”

“我們很贊賞孩子們的寫作,這些孩子能接觸到詩歌和文學,就相當于在他們的精神世界打開了一扇窗戶,獲得了另一種看待世界的方式。”吳投文表示。

鄉村希望國小的“田野詩班”登上春晚舞台走紅 老師:孩子寫詩願奶奶不要“偷偷長大”

對話創立“田野詩班”的希望國小老師李柏霖:

孩子們通過上春晚看到了多姿多彩的人生 這是最好的課堂

北青報:這次春晚上你和孩子們參與的節目名為《如果要寫年》,你們是如何以“年”為主題進行創作的呢?

李柏霖:當時接到這個主題的時候,我們還不能向孩子們透露具體要參與什麼活動,是以我們先組織孩子們去思考,過年的時候都做什麼。

最開始的時候,孩子們的思路還不夠開闊,有的孩子會說過年就是玩手機、搶紅包。我就帶着孩子們做思維導圖,和他們聊天,回憶過年的點點滴滴,喚醒他們對于過年的記憶。

我會在黑闆中間寫一個“新年”,讓每個孩子想一想對“新年”印象最深刻的事件或元素,而且不能和别人一樣。慢慢地孩子們就展開了聯想。

比如有的孩子說,過年家裡人會買很多的砂糖橘,他也很愛吃砂糖橘,還有的孩子會想到年夜飯,家人會做很多好吃的菜。慢慢地就有孩子開始了創作,說“新年時他會有海一樣大的胃,像山一樣的砂糖橘堆都能被他吃下去。”還有的孩子說:“家人準備年夜飯的食材時,家裡的鍋知道了,趕緊把嘴巴張得大大的。”

北青報:還有哪些孩子的詩作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

李柏霖:我們為這次“年”的主題總共創作了有100首左右的詩歌,導演組看後也很喜歡。比如有一首寫紅包的詩歌:紅包是個跑步高手/從奶奶手上跑到我的手上/再從我的手上/跑到媽媽那裡。這首詩最終也入選,登上了春晚的舞台。

還有孩子會根據氣候來寫詩,說:冬天到了/房子爺爺太冷了/就買了一頂雪帽子戴在頭上。有的孩子說:過年時家家戶戶都生起了爐火/為了讓年在趕回家的路上不再孤單。這些詩都讓我很動容。

北青報:我注意到,這次孩子們在排練期間,遇到了白岩松、嶽雲鵬等以前可能隻在電視機裡見過的人,孩子們和誰的互動讓你印象深刻呢?

李柏霖:今年春晚有一個節目是《看卡通片的我們長大了》,登台表演的包括了國航的飛行員、國家電網的從業人員、敦煌研究院的文物保護工作者等。

在我們排練期間,導演組專門安排了這些同台表演者給孩子們來講課,比如敦煌研究院的老師給孩子們講文物是修複的,電網的叔叔阿姨給孩子們講解電力是如何運輸的等等。

還有一些武警戰士,給孩子們展示了武警的風采,然後告訴孩子們安心表演,說武警戰士們會守護大家。這次經曆對于孩子們來說是一次最棒的課堂,我還給孩子們安排了一個作業,讓他們去采訪一些來參加演出的全國勞模。有一位被采訪對象是老師,但他教的是那些無法正常表達的孩子,采訪這位老師的孩子聊着聊着就哭了,說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多需要幫助的人,他以後也要去幫助這些人。

通過這次參與春晚的經曆,接觸這麼多各行各業的人,孩子們看到了人生可以這麼多姿多彩,有那麼多可以努力的方向,這對于孩子們來說是最好的課堂。

有孩子是頭一次離開家鄉 拿到毛不易的紅包感覺特别開心

北青報:這次節目中有一個非常有趣的舞台設計,舞台上設定了一個巨大的立體畫冊,你和孩子們一起翻閱畫冊,畫冊上還有很多小機關,可以點燈籠、放煙花,我們在彩排時是如何練習、利用這件道具的呢?

李柏霖:這件道具真的是花了好多心思,它從制作開始就特别複雜,導演組設計得特别巧妙,因為這個立體畫冊有很多機關,也特别重。

孩子們第一次翻開這個立體畫冊的時候,覺得好驚訝,說怎麼能做得這麼好看。不過這個書确實很重,一開始把地闆都壓碎了,好在後來這些問題都得到了解決,雖然很重,但實際表演時我們要推開它并不難。

北青報:這次節目中,知名歌手毛不易為孩子們演唱了自己創作的歌曲,孩子們是怎樣和毛不易一起合作演出的呢?

李柏霖:其實毛老師和這麼多孩子在一起,也會有些緊張,但他會和孩子們一起說笑,一起聊天。最讓我們驚喜的是,演出結束後,毛不易老師給孩子們發了紅包,孩子們都特别開心,說:“我收到毛不易的紅包了!”

當晚演出結束後,孩子們回到酒店,我們家鄉的陪同人員給孩子們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并且也給孩子們準備了過年紅包。孩子們收到了好多紅包,臉都笑開了花。

北青報:來北京彩排期間,孩子們有在北京玩一玩嗎?有沒有創作一些詩歌?

李柏霖:這期間其實還是很緊張的,但我們還是抽空帶孩子們好好看了看北京,我們去了長城、天安門,頤和園、圓明園,還在清華大學門口一起合影。很多孩子平時都會被家長問,以後想要考清華還是北大,是以這次我們特意帶孩子過去看了看。有一個孩子參觀長城後寫道:長城是山神伯伯的頭發/很長很長/像水的波紋/綿延萬裡。

很多孩子是頭一次離開家鄉,頭一次坐高鐵。我們是2月10日一早坐飛機回湖南的,第一次坐飛機的孩子們很興奮,說自己要到雲裡去了。他們說頭一次坐飛機,要從起飛開始就盯着外面看,一直看到飛機落地。可能因為頭一晚熬夜了,飛機起飛後孩子們還是一個個都睡着了。飛機落地後,我把孩子們交給了家長,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才終于落地了。

孩子會寫詩願奶奶不要“偷偷長大”  老師稱登上春晚是給自己和家人的一個交代

北青報:通過“田野詩班”,孩子們獲得了登上春晚舞台的機會,在你看來,“田野詩班”給孩子們帶來了哪些改變呢?

李柏霖: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把詩歌當做了一個輔助孩子們學習國文的工具,也沒有去思考詩歌能夠給孩子們帶來怎樣的改變。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讓孩子們去閱讀詩歌,帶領他們仿寫這些詩歌。

但後來我發現,孩子們除了仿寫,還能做更多的事情,就讓他們去設計主題,寫一整篇詩歌,結果孩子們這一步也完成得很好,甚至慢慢地産生出了自己的風格。他們的素材來自于自己的生活,來自他們所生長的土地。于是我就嘗試了更多的教學形式。

比如我和孩子們一起到田野裡去,去觀察大自然,體會不同的思考角度。以前孩子們看到葉子,不會有什麼太多想法,可随着思考的變化,他們會覺得葉子是一面鏡子,會發現生活變得更美了。與此同時,我也鼓勵孩子們去觀察身邊的人和事,讓孩子們多和朋友相處,多去感受和家人的情感。

北青報:孩子們寫的哪些詩給你帶來了最大的觸動?

李柏霖:有一首孩子寫的詩讓我特别感動:花朵在偷偷長大/竹筍在偷偷長大/我在偷偷長大/但我卻不想奶奶在偷偷長大。讀到這首詩,我感受到了孩子對身邊人的愛。

其實通過寫詩,孩子們變化了,我也變化了。我的很多學生都是留守兒童,有的孩子以前對于夢想沒有具體的認識。他說他的爸爸媽媽都出去打工了,他未來也要去打工。但通過閱讀,通過創作,孩子們有了各種各樣的夢想:有的孩子說想要當畫家,未來要給自己的畫配上最美的詩;有的孩子說要當宇航員,把詩寫到太空裡去;還有的孩子說想要成為軍人,寫詩說“要成為馳騁萬裡的駿馬”。

孩子的未來我無法預測,但不管孩子們未來如何,我相信他們如果能保持這樣一個詩意的心态去生活,他們的日子就差不了,和身邊人的相處也不會糟糕,我覺得這樣就挺好。

北青報:這次孩子們登上春節聯歡晚會,讓你有哪些感受?

李柏霖:我非常感謝社會各界的支援,以前可能有些人會同情留守兒童。但我覺得這些孩子最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認可和鼓勵,讓他們的努力能夠被更多的人看到。

我也有自己的孩子和家人,為了教書,我和家人聚少離多,那時候我也會感到焦慮。但家人一直以來非常體諒、非常支援我,讓我好好教書,帶起了“田野詩班”,這份付出不止來自我個人,也來自我全家。

這次能夠帶着孩子們站到春晚的舞台上,是給我家人的一個交代,也是給我自己的一個交代。

(北京青年報記者 屈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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