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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桎木條樹,我永遠的思念,永遠的鄉愁

作者:泉湖二月八農耕文化

  作者:尹文策

平凡的桎木條樹,我永遠的思念,永遠的鄉愁

  曆史的拿不出手,現實的說不出口,這就是窩在丘陵地域深處的故鄉故水故土的平凡。生活在這平凡的環境中,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放下書包,從竈台上的鍋裡端出母親為我保溫的中餐,胡亂一氣吞下肚内後,姐姐也把砍柴的鐮刀在石上磨好了,下午砍柴是例行差事。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柴是至關重要的,我們小孩砍柴,捆柴的“步條”(相當繩子)又是至關重要的。小孩子們有“有了步條不氣柴,有了老婆不氣鞋”的俗語,一語道出“步條”的重要性。是以,我們一鑽進灌木叢中,首先就尋找一種叫桎木條的灌木,這桎木條很有韌性,可以反複扭,把兩根桎木條的尾條互相搓在一起,再扭過來反扣,捆起柴來結結實實。大姐們還可以把它當作跳繩跳。這種桎木條大家都叫它“春不老”,一年四季都青春活力四射地為我們解困消愁,隻是到了仲春,她才披上綠裝,戴上白花。有女孩見狀縱情地唱道:桎木樹開白花,昨日到我丈母家……

  少兒時代,這種桎木條給予了我無限的高興和歡樂。

  在愁雲籠罩我少年人生的時代裡,桎木條成了我人生路上的一把火,照亮我人生道路;添了我知識殘燈一滴油,延續我對知識的追求。

平凡的桎木條樹,我永遠的思念,永遠的鄉愁

  父親突然英年早逝,我家的家庭大廈頃刻倒塌。開學了,比我大幾歲但比我懂事得多的大姐勸告我不要讀書了,因為母親交不起我的學費。我看到别的小孩上學,條件反射還是有的。母親看到别的小孩上學,心裡自然有感覺。我走到母親面前說:“媽,我不想讀書。”母親猛一下把我摟在懷中,淚滴在我臉上,語氣堅定地說:“我明天送你去學校!”

  母親陷入苦思冥想,學費雖與老師作了限,但時間不能太長,哪兒才是生财之道?哪時才能湊齊這學費?母親長長歎了一口氣,一夜輾轉反側。三更時,母親在咳嗽幾聲後,終于入睡了。第二天,她帶着姐姐上山啦,砍桎木條,這是母親唯一一條賺錢之道。這帶韌性的桎木條是水車的車葉相銜接惟一栓條,農耕時代對水車車栓需求量相當大。家鄉泉湖有個專門的“二月八”農耕廟會,附近幾個縣的農民這一天都來這裡購買農耕用品,母親所砍的桎木條能全部出售,母親終于喘了一口氣。

平凡的桎木條樹,我永遠的思念,永遠的鄉愁

從此以後,隻要看到适合的桎木條,母親想方設法弄回來。我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合适的桎木條,自己想辦法離開同學人群,孤孤單單蹲在灌木叢中,用手掐斷桎木條,去掉葉片,悄悄将桎木條弄回來。這桎木條寄托着我的希望,同時也留下了我的憂傷。母親時常歎息道:“别人家絲羅綢緞線是寶,咱家的桎木條是寶。”“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多了一份與桎木條的親近,少了一份與纨绔子弟對比的自卑,我明白平凡也有偉大之處,而且少年時那種覺得桎木條好玩的感覺也蕩然無存,而是對桎木條有了一種親密的感覺,有了一種感恩的心态。

  通常,人們的生存空間是以我為圓心,以金錢為半徑畫圓的。幾年下來,左鄰右舍看物小價短利潤少的桎木條解決了我的學費,明白滴水能成大江,大家也競相砍起桎木條來,于是資源便鬧起了緊張,母親隻得抓緊空閑時間跨界砍取桎木條。當母親正揮汗如雨地在灌木叢中尋找時,冷不防一個老年婦人站在母親的身後,沉着臉,眼露兇光呵斥道:“你怎麼不要臉?來我的山上偷柴!”母親陪着笑臉,說道:“你說不準抽桎木條,我不抽就是了。”母親牽着我往回走,我看得出,母親是強裝笑臉,其實眼眶裡盈滿淚水。  

平凡的桎木條樹,我永遠的思念,永遠的鄉愁

  桎木條上不但有母親的汗水,還有她忍受屈辱的印記。  

  “遠書珍重何曾達,舊事凄涼不可聽。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人老了,就有點懷舊,來到故地,想起故人,已散去一大半,恩恩怨怨也随軀體的消逝而飄渺,永遠也回不到初生成時的原點。惟獨這桎木條周而複始地年年生長年複年,歲歲茂盛日複日。但我一看到它,總要牽牽它的“手”,摸摸它的“腦袋”,用手把它緊抱于胸前,像久别重逢的兄弟。是的,沒有桎木條義無反顧的獻身,我至今還會生活在長夜難明的知識黑洞中。

  母親是我永遠的懷念,但桎木條又像兄弟一般告訴我:母親于我讀書,永遠恩重孟母的“擇鄰三遷”。

  啊,平凡的桎木條樹,我永遠的思念,永遠的鄉愁。

平凡的桎木條樹,我永遠的思念,永遠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