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恐懼都源于火力不足”,這句話同樣适合香港電影。
許多人誤以為是因為陳冠希的某門事件讓香港那一批年輕人銷聲匿迹了,當廚師、做潮牌、被封殺,其實不然,香港電影的沒落是時代發展的必然結果。
這種結果導緻了香港演員的斷層,但鍋不在内地,香港反而要感謝内地才讓它有了“盡皆過火,盡是癫狂”的的盛世。
香港電影能夠起來是由于戰亂。
雖然中國第一部電影《定軍山》發源于北京,但中國電影真正的聚集地是上海,第一、二代導演在這裡讓西洋影戲變成了中國電影。
張石川與鄭正秋等人創辦的明星影片公司,香港電影之父黎民偉等人合并的聯華影業,邵氏兄弟的大哥邵醉翁開設的天一影片公司。
這些電影公司培養了大批優秀的導演和演員,到了30年代讓中國電影迎來了第一次黃金時代,但抗日戰争的爆發,電影産業遭到毀滅性打擊。
許多電影人才為了躲避戰亂紛紛來到了香港,在這裡生根發芽,把優秀因子注入了香港電影,讓港片的概念有了流行的資本。
如第二代導演中的費穆、程步高等人,以及長城、鳳凰等左派電影公司也在香港組建。
還有天一影業也把所有業務轉移到了香港,雖然後來的邵氏兄弟(香港)電影公司是由邵逸夫、邵仁枚所創,但繼承的是天一影業的制片路線。
1964年,電懋幾乎所有高管因飛機失事遇難,邵氏兄弟在香港的對手減少,在大導演李翰祥、張徹等人的前後交替下,邵氏逐漸壯大,成為香港電影崛起的重要一環。
這些電影公司和電影人基本都來内地,大量人才湧入彈丸之地的香港,香港電影從國語片到粵語片,消耗的都是這批人或他們的二代,以及他們培養出來的電影人。
第一、二代為香港電影打下基礎,第三代讓香港電影飛黃騰達。
如徐克、許鞍華等人在胡金铨的指導下成長,吳宇森師承張徹,林嶺東、杜琪峰等是王天林的門徒。
周潤發、周星馳、劉德華、梁朝偉都來自邵逸夫的無線訓練班,成龍、洪金寶、元彪等七小福師從于占元。
内地的人才讓香港電影宴賓客、起高樓,輝煌時,足以掩蓋太多問題,當他們退場、老去,香港電影迅速萎靡,後繼乏力,富不過三代。
其實,老一輩不在了,還可以找接班人,但香港的經濟與世界大勢,以及他們的格局已經不允許他們試錯了。
香港始終不明白,他們富起來,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厲害,而是因為地緣經濟,曆史原因造就了香港的繁榮。
如果單憑自身的競争力,香港并沒有什麼優勢,與之較近的廣州完全可以取而代之,這樣的城市還不止一個。
改革開放後内地需要與外面的世界接觸,可當時被封鎖,再加外面對内地的不信任和觀望心理,能與外界交流的地方就剩香港。
即便那時候的内地很窮,但地大物博人多,總量大到吓人。
還有從世界各地來的資金,内地和世界的錢都要經過香港,單抽水就足以讓香港吃到吐。
來錢快、賺錢快,香港經濟随之騰飛,80年代更為繁華,電影也搭了這波順風車,什麼七日鮮都來了,因為随便拍拍就有鈔票。
但快錢賺多了,人就懶了,膽子也就大了。
賣樓花也就罷了,香港電影有樣學樣,開始賣片花,電影未成型,演員沒敲定,僅憑一兩個名字就把片子賣給了台灣片商。
賣的貴又交不了片,1993年台灣八大片商抵制港片,降低買片價格,組建自己的制片公司,少了台灣這塊寶地,港片損失不少。
進入到90年代後期,尤其是新世紀之後,内地經濟起飛,對外的視窗也不止一個香港,香港的地緣經濟地位下降,許多錢不必經過那裡。
香港經濟的命脈又是金融,沒有其他支柱産業,錢一撤走,衰落易見,電影自然受到重創,沒了錢,也就沒底氣培養年輕人,惡性循環形成。
另外,香港太小,電影形不成完整的工業化,好萊塢一來,土崩瓦解。
沒有自我修複能力,再加香港電影人不間斷地可持續的竭澤而漁,香港電影僅存的那點兒修複力也蕩然無存了。
王家衛曾解釋過自己有完整劇本,之是以不一次性給,是因為自己拍戲慢,那時香港流行抄,如果劇本拿出來,自己還沒拍完,王晶就拍了四部了,隻能當天把拍的東西告訴演員。
香港電影不是沒有反思過,也自救過,但他們最終都選擇了做王晶,坐吃山空,急功近利,最終苟延殘喘,靠着情懷能撈一筆是一筆,隻看眼前利,不想将來式。
李安說的很好,現在的電影熱都是熱錢捧起來的,護城河不夠深,沒有形成文化。
像美國電影一百年,好萊塢這幾年一直被唱衰,但票房數字很多還是很漂亮,仍舊是世界範圍内的領頭羊。
因為電影變成了他們穩固文化的一部分,是以可以容納爛片、好片、藝術片、商業片,這才是良性發展。
再來回頭看香港電影,并沒有這麼一個過程,隻有“盡皆過火,盡是癫狂”,火大了燒傷了自己,至今痊愈不了,癫過了腦筋轉不過彎,還是活在過去。
内地的電影現在就有當年香港電影的影子。
不重視,不追求成為文化的一部分,繁花落幕,不是繁花似錦,而是落幕懊悔,花無百日紅,亡羊補牢可以是未為晚也,也可以是悔之晚矣,就看怎麼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