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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大橫斷三年,她發現生活是一片汪洋

浪迹大橫斷三年,她發現生活是一片汪洋

三年前的一天,清晨五點半,七堇年在床上睜開眼,再也睡不着,熟悉的恐慌再次向她襲來:今天又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的一天。

不同往日,這一天早晨她要在恐慌落實前逃走。她在十分鐘内整理好“一日出走”的所有行李:一隻鋁鍋,一個爐頭,一個甲烷氣罐。一包友善面,一罐午餐肉,兩個橘子,兩隻挂耳咖啡,折疊椅,燒一壺熱水裝在暖水瓶裡……

駕駛着自己的車,七堇年逆着呼嘯的城市車流,向着川西方向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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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到橫斷山與七堇年的名字關聯在一起,既詫異又好奇,繼而翻開《橫斷浪途》,看到七堇年的作品裡開始出現攀登、沖頂、巡山,和一座座山峰名字時,有些感到“不合理”,早年看她寫如《大地之燈》中的雪域高原,卻沒有想到她已經在多年後真的成為了一位登山者、行者。

三年前,寫作二十餘年、全職寫作十年的她一度陷入意義危機,再加上疫情将生活的正常秩序打亂,她變得脆弱、無力、枯竭,甚至覺得自己與現實生活格格不入。

這三年來她消失在讀者視野中,行走三萬裡路,帶着《橫斷浪途》歸來的七堇年,寫盡跟山親近的觀察與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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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

七堇年通常在太陽升起前,大概早上5點多,就烤好了一片面包,喝了兩杯咖啡,坐在電腦前開始寫作。

兩個小時後,汽車的鳴笛聲随樓層攀升,街上漸漸傳來聲響,學生和上班族匆匆奔走,她仍坐在那裡,電腦word頁面上依舊停留在500字。

有時候她拖延着不願打開word,反複擦拭鍵盤裡的灰塵,咬指甲,心裡進行着一場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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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概都會在某個時間點,突然陷入意義的困境。可能是聯考大軍中的一名學子,可能是一個養家男人的中年危機,可能是一個中了30歲“套餐”的女性。對于七堇年來說,這場危機來的緩慢卻緻命,她陷入了對寫作意義的懷疑,而寫作幾乎是她生活2/3的支撐。

七堇年從16歲開始寫作,高中時代通過新概念作文大賽在文壇嶄露頭角,被郭敬明招至麾下,一度被封為“80後暢銷女皇”,大學時期就出版了作品《被窩是青春的墳墓》、《大地之燈》等暢銷書,可以說是出道即出名。

大學畢業後七堇年在事業機關呆了幾年,後來放棄了這份穩定工作,選擇自由作家這樣更自由的職業身份。不過,就像她說的:當一個人選擇寫作為生,選擇自由職業,她就選了一條更窄、更難的小路。靈感枯竭時,挪威的森林、乞力馬紮羅的雪,阿拉斯加的荒原,都曾是她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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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洞穴探險最早打開了七堇年的戶外世界,在神農架林區的“一線天”景區邊緣,七堇年沿着一條大概幾公裡長的裂縫行走,那裡隐藏着很多洞穴,按捺不住好奇心,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貓着身子借微弱的光往裡邊探索。這樣黑暗的、神秘的洞穴,在人類集體無意識深處,總能夠喚起恐懼和好奇。回去後七堇年打聽到了重慶洞穴探險隊,并經過面試和教育訓練成為其中一員。

2018年,七堇年跟随重慶洞穴探險隊進入保家水洞,第一次入洞的她仿佛踏入一片外星球。如果把頭燈關掉,周身是絕對的漆黑和寂靜,無數條地下暗河,無數個拐口,有些甚至從未被人類踏足。佝偻着身子通過一扇1米左右的“門”進入,穿過十分狹窄的通道,突然,一個碩大的洞廳出現,眼前豁然開朗,一條地下瀑布傾瀉而下。作為作家,七堇年每每在這一瞬間構詞極其貧乏。

兩年多的時間裡,七堇年跟随重慶洞穴探險隊一次次深入地下,完成很多次測量任務,這些經曆純粹而富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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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寫作不同于戶外運動,每一步的推進都能帶來确切的回報,多年來的寫作讓七堇年愈少能感到成就感。而且寫作是一件孤絕的事情,光是坐在那裡,欠缺了很大一部分體驗。20多歲的七堇年覺得自己足夠幸運,能夠靠自己的愛好經濟自立、獲得名聲,35歲的她卻不知如何面對自己的作品,自己的期待。

同時,一輪又一輪的疫情徹底阻隔了她與戶外的密切聯接,國外去不成,不能出省是以就連探洞活動也去不了,“靜默或隔離狀态下,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我遊魂般穿梭在冰箱、書桌和床之間,徹底成了沒有影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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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

與小伊的相識是在2019年秋天,兩人一見如故。小伊是一位藝術家,七堇年非常喜歡她的一組作品——那是小伊在瑞士逗留期間,某一次登山時于樹林中拍攝的一塊巨大的冰川漂礫,它安然睡在一片幽暗的森林中。小伊特意選擇在晨曦或暮色的微光中,一次次爬山,一次次拍攝它。

凝視它的時候,七堇年會想到宇宙時間、文明盡頭。也是在凝視它的瞬間,她覺得自己與其創作者一定會成為好的旅伴。結果的确如此。

相識的一年後,2020年4月疫情管控稍有緩解時,兩人便迫不及待地啟程了。在《橫斷浪途》中,兩人駕駛着車一次次從城市逃往川西的高原、西藏的群山,一路有驚喜也有狀況百出。

七堇年說,19歲在寫《大地之燈》時,裡面那些關于藏區情節的描寫,其實她當時都沒有親身去過。那時候她描寫的是一個很契合她與大多數人們對雪域高原的浪漫想象。如今真正走近高原群山,卻發現并沒有那麼浪漫,山中的氣味、溫度、風速,甚至微觀至冰晶的顔色,都不一樣。可以說,真實的雪域高原,更凜冽更真實,有時更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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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殘酷,越是走近越是明顯,比如去攀登一座山。

2022年6月,七堇年攀登了人生第一座雪山--那瑪峰。最早,她是被一張那瑪峰的照片所吸引,從那瑪峰望向貢嘎群山,真是極美。作為一個單純的愛好者,而非專業登山運動員,七堇年并不抱有要完成多少座幾千米海拔的高山,對她來說,登山有時是一種審美的體驗。

早在2020年4月的轎頂山營地,她就被貢嘎山的美震懾過。那是夜宿營地的次日,她醒的極早,天隻有微微亮的痕迹,在昏暗的、靜的隻能聽見夥伴呼吸聲的房間裡,她起身蹑手蹑腳從門縫向外望,“一瞬間我簡直要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驚歎出聲——千山欲曙,皚皚負雪,如一柄灑滿金粉的鋸齒,橫在天際,閃閃發光。”而在她眼前“那最高的、鋒芒逼人的那座”,就是貢嘎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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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兩年後那瑪峰的這場攀登,遠沒有如此幸運,幾天來細雨迷蒙,上山的路上都是大霧,能見度隻有兩三米。沖頂當天的淩晨兩點半,七堇年跟随隊伍在“白茫茫的深雪,濃稠的黑暗”中出發,七堇年忍着劇烈的身體反應,每邁一步都痛苦:腸胃絞痛,惡心,作嘔,還想拉肚子。

“大霧殘忍地不肯散去,我們什麼也看不見,隻有眼前的雪、石。一步一滑,呼吸混亂。”

“到了大冰蓋下方的一個休息點,我終于不堪忍受,一陣劇烈的反胃襲來,嘔吐不止,幾乎嘗到了膽汁的苦。”

“所有的痛苦疊加成一團混沌的大霧,在一層層活剝我。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罷工,腸胃在起義,心髒也跑路了,皮囊之下隻剩一雙肺還在苦苦堅持。”

出發前領隊在技術講解的環節說,人們之是以熱愛登山,是因為在徒步過程中,隻剩下“和自己的對話”。但到了某個極限,七堇年覺得,根本沒有這種對話。大腦是一片徹底的空白,即使偶爾冒出來零星字眼,也不過是破碎的疑問:你是誰,你從那裡來,你到哪裡去,你這是在幹嘛。

登頂前的最後二十米,七堇年望着前面“驚悚”的陡坡,頓時一屁股坐在雪地裡,再也不想走了,“去你的吧,去你的什麼登頂,反正都是大霧,什麼也看不見。一切都看起來沒完沒了:大霧沒完沒了,痛苦沒完沒了。”

她幾乎是在小伊的鼓勵與“指令”中,像“宿醉斷片後的回家,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還是上去了。”

并沒有什麼風景可言,因為大霧的緣故,她沒能在那瑪峰的山頂眺望貢嘎,笑稱登頂照的效果,就如同扯了一張白布在家裡客廳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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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檔小伊在《橫斷浪途》的分享會上曾說,攀登真的是一個徒勞的藝術。七堇年覺得的确是這樣,“非常荒謬,辛辛苦苦的上去,最多呆10分鐘拍一張照,證明你登頂過就要趕緊下撤,為什麼?”而每次準備進山前,很神奇的,她的身體就開始出現狀況,好似身體的零部件知道主人要去吃苦了,紛紛罷工:感冒,腿筋疼,情緒緊張…

七堇年說,大山就像結界,是一個時間之外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人們在用身體的折磨拓展自己的生命。

而極限的體驗能夠喚醒人作為動物性的一面,給予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欠缺的體驗,時刻提醒我們的思想、我們的雙眼、我們的邊界不應該被舒适所困住,永遠記得在城市之外還有更廣闊的自然——那個世界,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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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一片汪洋

年少的時候向往詩和遠方,世界的角角落落,七堇年去過不少。這些旅行或許都曾經隐藏在她某一部作品的靈感中,或某一行字句中,但從來沒有成為七堇年的獨立作品。

比如在阿拉斯加的山裡,一個蠻荒偏僻的地方,他們呆了一個月,每周去城裡的超市買食物,也體驗騎行和徒步,但七堇年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像和她在成都呆着也沒多大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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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僅僅是在家鄉成都300公裡外,這幾年深入橫斷山脈的時候,七堇年覺得生活在山中的那些牧民或僧人,他們的生活方式或價值觀,才真正與之有着天壤之别。

在《橫斷浪途》書中和訪談中,七堇年都反複提及過在噶陀寺一個少年僧侶的故事。噶陀寺位于四川省西部金沙江流域的白玉縣河坡地區白龍溝朵念山的山腰,海拔4800米,與西藏僅一山之隔。白瑪多吉是噶陀寺佛學院的修習生,還有三年畢業。

在去往大殿的長長路上,七堇年、小伊“像兩個憂心忡忡的家長”一直問着白瑪多吉:

“你畢業後你去哪裡?”

“你要去哪座寺廟?”

“你想不想去印度深造一下?”

少年白瑪多吉顯然是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提問, 顯得困惑,隻能一直回答着“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那一秒七堇年頓悟到一個啼笑皆非的事實,“我們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已經被非常軌迹化的人為建構給磁化了,大家就像擠在一條運河或一條窄路上搶路,非常疲憊,而你沒有想到,生活的多樣性是完全存在的,就像這個少年僧人,他就隻是過好當下。”四季輪轉,白瑪多吉在能看見雪山與月亮的窗棂邊點燈抄經,度過了一個少年僧侶從十五歲到二十二歲的時光,這樣的白瑪多吉解構了七堇年生活中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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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陳蕭伊

“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在橫斷山的旅行,雖然距離上很近,不像阿拉斯加那麼遙遠,但它給我的是看待事物方法上的啟發。”

“生活的可能性本來是一片汪洋。”當你覺得自己轉不動的時候,不妨把視野打開。不管是什麼職業,都要知道生活本身有它的寬闊和快樂。

和這個故事相似的,旅行部落客房琪最近也分享過一個故事。在東北一片人迹罕至的、金燦燦的莊稼地裡,立了一個稻草人,稻草人很可愛,穿着花衣裳,房琪很想拍一段視訊,她走進發現莊稼地旁邊很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個大爺倚在三輪車上一個人坐着。

在房琪拍攝的近一個小時裡,期間沒有任何人經過,但她耳邊總有一個聲音,隔一會兒就“啪”——“啪”響起。房琪走近一看,原來是大爺手裡摔出的摔炮——在空曠安靜的莊稼地裡,這個聲音變得格外刺耳。一問,原來是在莊稼收貨的季節,大爺在吓鳥。

房琪感慨,在這漫長的一天,從一大早到傍晚,大爺隻有一件事——坐在一片荒無人煙的曠野裡,吓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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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格瑪尼石經城。攝影/陳蕭伊

而七堇年說,三年來,三萬裡路,如果說寫下《橫斷浪途》對自己有什麼啟發,那就是讓她看到了“生活的多樣性”——你不一定隻有做眼前的這份工作,不是隻能選擇像運河一樣,過着被父母或親人所期待的一生,才是最正當的生活。人追随自己的所愛,不管這個愛好是攀登、飛傘、遊泳,還是做一個山上的僧人——他可能一生都沒有走出他的村莊,但是他可以很安甯、很平靜地在佛學的世界裡,找到他的天地和寄托,這就足夠了。

“生命這麼短,隻來地球一趟,你如何度過它是自己選擇的權利,而這種生活的多樣性是存在的,永遠不要忘記,有一個更大的世界在等着你,我覺得每次進山都能夠給予我這種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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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萎縮的探險欲

2018年,阿拉斯加,陰雨。

七堇年從沒有和母親旅行過,這一次是因為母親想去美國,又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七堇年自然而然想到了遙遠的阿拉斯加。旅行的最後,有一天酒店老闆拿着獵槍說要帶着七堇年去打獵,那天陰雨綿綿,但七堇年絲毫沒有猶豫,開心地跟随老闆和他的兩個女兒,跳上那輛全地形越野車出發了。她在阿拉斯加呆了一個月,就在等這個機會。

但母親是害怕下雨的,隻要下雨她就萬萬不會出門,在住處沒有找到七堇年的母親,急哄哄地跑到前台向老闆娘“要人”,因為語言不通,母親拿着翻譯軟體混亂而驚慌的像是在質問,“我的女兒去哪了?”打獵的地方沒有信号,老闆娘打了20多通電話也沒聯系上他丈夫。女房東被母親的情緒弄的十分緊張,差點就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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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陳蕭伊

終于從外面打獵回來的七堇年,面對母親對老闆一家的責問,感覺十分尴尬。難得的平和相處了一個月的母女,在這一刻展開暴風雨般的争吵。七堇年說,母親好像完全無法了解自己對戶外的熱愛。

但她回憶,曾幾何時母親也是一個非常喜歡走出去的女性,也曾駕駛着車說走就走。七堇年從小由母親養大,住在母親所教學的大學校園宿舍裡,80年代的城郊是一片荒野,出門走一段路就是田野、河流、山川,每到周末母親就會帶着七堇年去踏青、劃船、去山裡徒步走走,在這樣的熏陶下,七堇年打開了最早與自然的美好聯結。

七堇年發現,當人慢慢老了,探險欲真的會萎縮,人會越來越安靜并耐得住寂寞。七堇年知道這是一個正常的人生曆程,是以她可不能在自己還算年輕時,就讓自己停下。

其實,現在的她已經比20歲的那個自己少了很多探險欲。就在我們最後一次與七堇年聯系時,她正待啟程出發南美巴塔哥尼亞,她對我說:真的無法想象,20歲時的自己是怎樣一個人背着背包就去全歐洲旅行,拿着一張揉的起皺的地圖,睡綠皮火車住青旅,或一個人去英國自駕,又要開車又要找路,所到之處都是極為荒涼的地方。

“我現在的探索欲已經萎縮很多了。”但可幸的是,在人生的每個階段,她都做了自己想做的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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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古冰川的心。攝影/陳蕭伊

這幾年,有時七堇年開始“拷問”自己:有這麼多自由,這麼多時間,這麼年輕和健康的身體,還不創造點什麼出來?每當這樣問自己,七堇年都想“變回動物,回家看看山和山的家人——樹林,溪水,霧氣,鳥鳴。”

在世俗眼光中,七堇年幾乎還是一個沒有穩定下來的人,沒有穩定機關,沒有結婚成家。此前她也會年齡焦慮,有一次在六盤水攀岩,她看見岩壁上領攀的先鋒是一個頭發染着金黃,紮着兩根辮子,背影像是20多歲的岩友,但是當她轉過身來,發現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精神狀态卻非常好的老岩友。那一刻關于年齡焦慮這些世俗的概念,在她心中瓦解。

70歲還能登山的大有人在,而很多老登山家也必須要面臨有一天,可能隻能大量時間待在家裡,但在這發生之前,七堇年覺得,“我更要走出去,拓展自己能力的邊界,去發現其實你有這麼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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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堇年記得,很多年前自己一個人去澳洲的十二門徒海岸,在海灘邊走了很遠,有一刻紫色的落日照映着整片海峽,極美,當時的海灘上隻有她自己是一個人,其他都是三三兩兩與朋友一起,或是跟伴侶一起。她當時落寞地在心中想着:“這一刻這麼美我卻孤身一人,以後我再也不要一個人來這麼美的這種地方了。”

然而後來離開那裡後,七堇年回頭再想那一刻,她為數不多地發了一條朋友圈,寫下心朝大海般的感慨——世界這麼大,你的心也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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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戈縣的海子。攝影/陳蕭伊

在橫斷浪途的三年中,有一次她開車經過川西的美汗公路,那是一條非常小衆,但非常漂亮的公路,穿越大窪梁子那片山,經過那裡她看到一個公路牌塗鴉,上面寫着——巴蜀哥尼亞,她覺得太妙了!

一瞬間頓悟到自己家鄉這片土地一直都是如此豐富和自由,而在更深處的橫斷山域,更是永遠探索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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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走,繼續寫

如果有另一個版本的生命,你想成為什麼?七堇年或許想成為一隻生存在大自然中的野獸。

在飛傘時,當飛到2000米之上的高空時,鷹就在她兩米外的腳下盤旋,鷹背上的羽毛清晰可見,而她就像一隻鳥。這樣的自由感,哪怕隻有短暫的半小時,七堇年覺得也簡直訂過活一個月或一年的生理濃度。

就像作家帕斯捷爾納克所說:人不是活一輩子,而是活那麼幾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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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攀登那瑪峰的前夜,向導給她們播放了紀錄片《登山家》,講的是加拿大攀登家馬克·安德烈·萊克萊爾(Marc-André Leclerc)的故事。他是絕對的自由主義者,短暫的一生隻愛攀登,獨自走向一座座高山,2016年曾完成了首次冬季獨自攀登巴塔哥尼亞的托雷峰。

七堇年看過片子後感動很久,“他所度過的生命濃度和那些瞬間,我覺得無與倫比。”12月,七堇年也出發去了南美,她的目的地就是巴塔哥尼亞高原,這是她十年前就想去的地方,而現在她更想去瞻仰一下Marc所攀登過的山峰。

現在的七堇年把80%的時間和精力都獻給了戶外世界,她現在也寫得越來越慢,她不再擔心,或許人生本就是:30年讀書,30年壯遊,30年著書。

“自己就是那種隻有切膚體驗才能寫好的家夥,走出困境的唯一方式,就是繼續走,繼續寫。”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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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堇年在旅途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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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了了 編輯 | 各拉丹東 供圖 | 七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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