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楊峰
“這是3·11地震後日本震級最大的一個地震，它的局部破壞力很強，持續時間也長。”東京大學地震研究所博士、日本國立海洋研究開發機構科研人員王宇晨向封面新聞記者表示。
龍組志願者拍攝的災區影像。
“房子晃動，我們以為是觀光火車提前到了，手機響起警報，大家才慌亂的跑到屋外，眼看不遠處就有山石滑落。”憶及地震，在震中70多公裡外親曆震感的華人遊客楊麗，仍感到後怕。
“進入災區道路有很多裂縫，車輛通過很容易陷入或者爆胎。”帶領華人救助隊，送物資進入災區的龍在日華人援助協會會長劉勇表示，災區内受困的華人旅客，正在當地救援力量和華人團體的支援下陸續撤離災區。
龍組志願者拍攝的災區影像。
日本的2024年，從一場大地震開始
當地時間2024年1月1日下午，日本西海岸發生多次地震，最強一次震級達7.6級。地震造成石川縣能登半島地區道路和房屋損毀，多地發生火災。
日本氣象廳将此次地震命名為2024年“能登半島地震”。據日本共同社報道，至1月5日，經過超72小時的救援，地震已導緻石川縣95人死亡，200多人下落不明。
石川縣金澤市、輪島市、高岡市等地有多個著名的日本觀光景點，因正值元旦，不少外國遊客在當地旅遊跨年。據新華社記者從中國駐名古屋總領事館和駐新潟總領事館處獲悉，截至1月2日中午，石川縣境内有4000餘名中國僑胞，暫無中國僑胞傷亡報告。
龍組志願者拍攝的災區影像。
1月1日，和朋友來日本跨年旅行的楊麗，來到能登半島東側高岡市的雨晴海岸遊玩。當地時間16時10分，正在一處帶露台的飲品店休息，準備等待拍攝該處獨有的小火車、富士山和海灘同框畫面的楊麗，突然感受到強烈震。“開始我們還以為是小火車提前到了，大家都愣住了，直到手機發出警報，彈窗上用日本漢字寫着大地震發生。我們才跟着店内顧客逃向三樓。”飲品店背後是一座小山，楊麗親眼看到小山發生了滑坡。
7.6級地震後，日本氣象廳對日本海沿岸各地發出海嘯預警。楊麗所在的區域收到了大海嘯紅色預警，預計海嘯高度可達3至5米。“我們同顧客和店員交流，才知道大家跑上樓是為了預防海嘯。”
“餘震不斷，幾十分鐘内，大家的手機都在不斷發出警報。”楊麗是第一次經曆地震，恐懼中，她不敢直接聯系父母，和朋友說了父母的電話。
待震感減弱，經當地人和遊客引導，楊麗和朋友乘車撤離海邊，“一路上地面有好多裂縫，公共交通全線癱瘓了。”因為持續的餘震和災害損壞，楊麗改變了後續前往金澤市的旅行計劃，輾轉前往最近能到達的富山機場，于1月2日晚提前回到中國。
“從地震發生，到回國，我們基本沒有敢休息，餘震警報的聲音一直在響起。因為害怕，感覺地上無時無刻都在抖。”楊麗表示，她回國的航班上幾乎坐滿了因地震提前回國的中國旅客。
在撤離路上，楊麗看到的地震帶來的破壞。受訪者供圖
在日華人組織救助隊支援災區，接回4名被困同胞
關注到電視新聞報道中持續攀升的死亡人數和同胞因交通受阻被困的求助資訊後。在新冠疫情期間成立在日華人互助組織—龍在日華人援助協會（後文簡稱“龍組”），在1月2日上午開始組織隊伍前往支援。
龍組會長劉勇向封面新聞記者表示，“龍組的創立初衷就是幫助有需要的人、促進中日民間友好，我們通過日本石川縣政府的救災機構和日本民間公益組織聯系，确認了毛毯等是災區的主要需求，溝通了物資的捐贈地點。”随後，通過在日華人社群和在日華人企業的捐獻，棉服、毛毯、暖暖貼、尿不濕、奶粉等生活和應急物資陸續在東京彙集。
當地時間1月2日晚9時，龍組組織的20名志願者，攜帶近150萬日元（約合人民币7.3萬餘元）的愛心物資，乘7車，先後從東京出發，經過近9小時500公裡跋涉，于1月3日早上抵達災區外圍。
龍組志願者拍攝的災區影像。
“最後100公裡，我們開了5個多小時才進去，一路上，發生了多次4級以上餘震。”劉勇表示，因為地震破壞，靠近震中的路上，有非常多的山體滑坡、泥石流和很大落差的地裂。“到了重災的石川縣輪島市後，手機信号幾乎沒有了，一有信号就是地震的警報音。我們車隊之間全靠對講機聯系，多次險些走散。”
“原本聯系好接收物資的避難所，因為道路被巨石堵塞無法通行，”1月3日下午，救助隊隻能将物資交接到能達到的另一個避難所輪島市文化會館。“這裡住了上百的受災群眾，老人和孩子特别多。震中很多房屋都倒塌了，也有車輛被落石砸毀和落入地陷中。”劉勇說。
在前往災區的過程中，龍組的志願者也持續同困災區的華人同胞取得聯系。“三波同胞給我們發了求助資訊，其中兩波經當地救援人員和華人組織協助，先行轉移。1月3日，小卡等4位被困輪島的中國留學生被我們帶了出來。”劉勇說。在撤離的過程中，救助隊的一輛車因惡劣路況爆胎，被迫暫時脫隊維修。
小卡和同學在駕車輪島市的海邊遭遇地震後，因車被柏油路上的隆起卡壞底盤，手機沒有信号，一度陷入絕望。慶幸的是，他們被路過的當地漁民帶到了一處可以取暖的避難所，村民将有限的食物分給他們，讓他們非常感動。離開災區後，小卡寫道，“我會永遠記得有個叫光浦港的地方，那裡有一群淳樸善良的村民。他們雖然一輩子沒見過外國人，但熱情好客物資匮乏的情況下，還要給我們準備随行幹糧。希望災難也能善待他們。”
封面新聞記者了解到，在龍組行動的同時，中國駐名古屋領事館、名古屋華助中心、石川縣華人華僑會等組織也在努力幫助災區的華人脫困。
龍組志願者拍攝的災區影像。
日本自3·11地震後的最大地震
東京大學地震研究所博士、日本國立海洋研究開發機構科研人員王宇晨，在龍組救助隊前往災區的過程中，持續為前方隊伍提供了地震的資訊研判。“我持續在盯着餘震的消息，因為能登半島的很多公路就在海邊，如果有大的海嘯風險，志願者們要随時棄車逃往高處。”
王宇晨認為，根據目前掌握的資料，在石川縣能登半島志賀町，本次地震與2011年“3·11”大地震的震度接近，但海嘯造成的破壞要遠小于“3·11”大地震。
王宇晨介紹，對于日本而言，日本海沿岸地震引發海嘯的風險，比太平洋一側地震引發海嘯的風險稍低。日本氣象廳此前釋出的能登地區海嘯預警為5米左右，但實際上觀測到的海嘯大概是1.5米。“我覺得一方面是因為此次地震的震級相較3·11大地震沒有那麼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地震斷層破裂的位置不在深海，導緻海嘯高度沒有那麼大。得益于海嘯預警技術的成熟，群眾能夠及時撤退和避難，最大程度減少了海嘯造成的影響。”王宇晨說。
“目前來看，此次地震災害主要是地震本身造成的房屋坍塌、火災等引起。”王宇晨認為，本次地震發生在冬季，給救災工作更增添了緊迫性，另外登半島地理位置比較偏僻，當道地路狹窄，再加上地震造成道路斷裂，如何盡快打通交通，将防寒保暖的衣物、食品飲料等緊缺物資送入災區，是災害救助的主要難題。“龍組救助隊從前方發回的資訊，也證明了當地的交通困難和救助困境。”王宇晨說。
龍組志願者拍攝的災區影像。
據日本厚生勞動省消息，受地震影響，截至當地時間1月5日7時，石川縣、富山縣、新潟縣有約9萬戶居民停水。另外，石川縣有11處醫療機構、108處養老院等處于停水狀态。據日本北陸電力公司消息，受1月1日發生的地震影響，截至日本當地時間1月5日10時，石川縣仍有27000戶處于停電中。
日本能登地區地震重災區珠洲市的市長表示，當地6000戶家庭中，有九成房屋在地震中全毀或近乎全毀。至1月5日上午，當地每日得到的食品援助僅能滿足全市人口一天的需求，希望外界能盡快提供更多的食品，并透露目前市内的加油站已在極限狀态下運作，很可能出現汽油、柴油供應不足的情況。在1月2日舉行的緊急救災會議上，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表示，政府将動員海陸空力量向災區運送救援人員和物資。
至1月4日，龍組救助隊志願者同在日華人社群，籌集的第二批590箱4130條毛毯送抵災區。至1月5日龍組救助隊志願者全部從災區撤回了安全區域。“山川異域，風月同天，我們希望能以自己有限的力量為震區中正處于衣食無着、冷暖不保的災區居民提供些許溫暖。”龍在日華人援助協會表示。
據日本氣象廳預測，包括石川縣能登地區在内的日本北陸地區，近期将出現降雨天氣，部分地區還可能出現降雪、山體滑坡等。此前，日本氣象廳也提醒地震區域群眾，注意強震發生後未來一周内再次發生震度7左右地震的可能性，這些因素都會對救災帶來更大考驗。
（應受訪者要求，楊麗、小卡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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