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芷
前言
英國海軍的起源可追溯至中世紀時期的“王家艦隊”。
百年戰争期間，“王家艦隊”在英王的支援下發展壯大，在保障海峽運輸和海防安全、守衛王國利益方面貢獻突出。
亨利五世時期，英國王家艦隊達到巅峰狀态，随之亨利六世時期出現的“王家艦隊”私家化趨勢。
進一步導緻了王國内部政治和外交上的混亂；而群眾對海防的訴求使中央權威主導下的海軍事業更符合曆史發展的潮流。
概念及“名實之辯”
我們所說的“海軍”一詞，往往是對應西方學者所說的“navy ”。
據西方學者考 證，“navy ”一詞源自法語，本是一個泛指詞彙，船隻編隊在水面航行的組織都可稱 為“navy ”，在某些特定語境下亦可指稱整個王國的商船隊或者參與某次貿易的船隊集體。
中世紀的英國海軍大體上主要由王家艦隊、通過扣押征調的商船和受雇的外國船隻三部分構成，其中王家艦隊是海軍的核心。
“王家艦隊 ”一詞與“海軍 ”類似，也不是一個嚴謹的概念，是當時人對所有權歸屬于國王的船隻集合的泛稱，有時也被稱作“royal ships ”。
王家艦隊之是以能夠成為海軍的核心，不僅與國王對海 軍事業的重視息息相關，同時也受到王國政治共同體對共同利益認同的影響。
是以，了解王家艦隊在中世紀的發展曆程，對于我們了解和認識中世紀英國海軍大有裨益。
西方學者對王家艦隊有着不同的認識。
19 世紀末至 20 世紀初，海軍史家M.奧 本海默在歸納概括1509年以前的海軍曆史時提到。
在需要更大尺寸和堅固性的戰船 時，國王才有了自備船隻的需求，不再倚重五港同盟的船隻。
顯然，奧本海默說的國王“自備船隻”，即本文所關注的“王家艦隊”。
至 20 世紀中葉，西方史學界開始注意到王家艦隊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也有學者質疑王家艦隊存在的重要意義。
兩方學者對王家艦隊地位的不同看法，似乎仍然源自對王家艦隊的“名實之辨”， 其背後凸顯的則是雙方聚焦問題的差異所帶來的不同認識。
依筆者之見，羅斯之是以認可王家艦隊的地位，是從研究範圍框定于中世紀而得出的結論、
而羅德吉爾以研究 18 世紀英國海軍曆史著稱，他所著《不列颠海軍史》更重視總結近現代海軍的成功經驗，無疑放大了中世紀海軍在“正規化”方面的缺陷，進而貶低了王家艦隊的價值。
在克羅威所著海軍通史出版百年之際，目的論式的“輝格史觀”仍不絕如縷，不得不令人深思其中緣由。
王家艦隊的發展壯大
王家艦隊的興衰顯然與國防的需求密切相關。
但是，在政治共同體和國家觀念尚未形成的12 — 13 世紀，這種需求則表現為跨海而治的英國君主為維護其在法國的合法繼承領地，與法國國王堅持以封建領主身份迫使英王服從之間的沖突。
約翰王的戰敗使先王們留下的大片歐陸領地，即英吉利海峽沿法國大陸一側的沿海地帶落入法王 手中，成為法國及其盟友襲擾英國沿海城鎮與英國貿易商船的寶地。
随着海峽兩岸的沖突日益加深，王家艦隊的價值愈發引起有遠見的君主之重視。
西方學者的研究顯示出在直屬國王的艦隊出現之前，征調和扣押商船滿足國防和運輸需求已屬常态。
有趣的是，為後世海防留下諸多“痛點”的約翰王，在發展王家艦隊方面卻頗有建樹。
王家艦隊的雛形最初顯現于約翰王治下的看法獲得不少學者的認可。
1204 年 至 1205 年的公函密檔中首次出現了國王出資購買至少 50 艘槳帆船，并沿海岸線分散部署的記錄。
史家尼古拉斯是以将約翰王稱作“英國王家海軍的真正創立者”。
亦有證據表明，約翰王在樸茨茅斯設立了一處常設的海軍基地，負責船隻的養護等事宜。
但是，維持約翰王麾下的王家艦隊遠遠超出了封建臣屬們的承受力，并且王家艦隊沒有在海防事業和海外戰争中發揮實際作用。
是以，這批昂貴的艦船最終随着其統治的崩潰而被出售殆盡，用于償還國王的巨額債務。
如前所述，由于諾曼時代跟随征服者威廉前往英格蘭的大地主貴族階級往往在英格蘭和諾曼底兩地都保有大量土地。
是以這部分人對于“跨海而治”—— 堅守位于海峽對岸的諾曼公爵領地是積極支援的，而大部分 英格蘭本土的土地貴族們對此并無興趣。
是以到 12 世紀末期，占多數的本地貴族，包括不少本土化的諾曼貴族，對國王以保衛諾曼公爵領地為由不斷地征收軍役和稅款十分不滿。
這是約翰王及其王家艦隊事業失敗的政治根源。
中世紀後期爆發的百年戰争讓王家艦隊展現了軍事價值，尤其在愛德華三世和亨利五世統治時期，這也分别是兩次戰争的高峰。
從表面上看，愛德華三世是因要求獲 得法國王位未得到滿足，故與法王開戰，但他似乎并未以獲得王位為最重要的目的。
與法國開戰能夠獲得國内主要政治力量的支援，這也是愛德華三世能順利重建王家艦隊的政治基礎。
在愛德華三世繼位之初，盡管其父愛德華二世的一支小型王家艦隊被完整地保留 下來，但新國王顯然并不滿足，首先着力從數量上擴大艦隊規模。
據統計，從1327年至1377年間，至少有 100 艘船曾先後歸屬過王家艦隊，但是要統計出愛德華三世統治時期究竟有多少艘船隻隸屬于王家艦隊則存在不少困難；
而參考愛德華二世、理查德 二世與亨利五世統治時期王家艦隊的規模，有學者認為“20～30 艘或許是受制于傳 統的，但經曆了實踐中的檢驗後比較适合的規模”。
王家艦隊的船隻來源是多樣化的，國王按照實際需求對艦隊規模進行增減。
同時，國王還可以依 法罰沒違法者的船隻，或将俘虜的敵船據為己有。
這樣的機會在戰争時期很多，也很容易實作。
前者是因違抗王令私自與敵國貿易的船隻；後者則有賴于海上軍事行動的 增多。但這些船隻大多品質堪憂，一般不會作為艦隊的主力。
最後，國王也願意斥 資，或從造船水準更高的佛蘭德斯購買建立船隻，如他的旗艦柯克·愛德華号；或下令英國本土船塢為他建造新船。
愛德華三世時期王家艦隊船隻的主要類型仍然與民用運輸商船差别不大，除了造船技藝的限制外，成本控制是關鍵性因素。
愛德華三世時期王家艦隊以柯克船為主力，輔以少量駁船。
例如，國王的旗艦柯克·愛德華号即為一艘柯克船，據推測其裝載量為 240 酒桶；該船的頭與尾都很高，并設有船樓， 但隻有 1 根桅杆及 1 塊方形帆，而且不易調整角度。
愛德華三世顯然吸取了約翰王 的失敗教訓，沒有大規模采用昂貴的槳帆船充實艦隊。
據學者估算，愛德華三世時期維持一艘槳帆船（galley）的成本大約為每年 760 英鎊，而要建立并維持一支由 20 艘 槳帆船構成的小型船隊，為期 3 年，就會耗掉國王總支出的近半數。
相比之下，1350年夏末發生的另一次“海戰”或許更有利于觀察這一時期的戰術特征。
當時與法國結盟的卡斯提爾人的一支艦隊在離開佛蘭德斯傳回西 班牙的途中，遭到愛德華三世有意的阻擊。
撞擊使敵船桅杆上的射擊台搖搖欲墜，國王的座艦也出現裂縫，面臨沉船的危險。
随後國王及船員們利用繩索和鐵鈎鈎住了另一艘敵艦并将之占領，才脫離困境。
這種儀禮性的功能到亨利四世治下也顯出了頹勢，“王家艦隊已經縮減到僅餘 1 艘禮節性 的駁船停在泰晤士河上，聖三一号業已衰朽”。
15 世紀英國“王家艦隊”
英國王家艦隊發展的巅峰無疑出現在亨利五世統治期間，但他英年早逝後，艦隊船隻也被悉數出售償債。
随後在亨利六世統治時期又出現了以“私家海軍”代替王家 艦隊行使相關職能的現象，最終導緻王國内部私戰不斷。
有識之士亦由此認識到了王 家艦隊對于維護王國政治穩定的價值和意義。
亨利五世是英國中世紀晚期極富軍事才華的一位國王。
在其治下的短短幾年内， 英國先後占領法國沿海 的軍事重鎮哈弗勒，并在阿金庫爾擊敗數倍于己的法國重裝騎兵。
将大片領土納入英國統治之下，并将其子未來同時繼 承英、法雙王位的規定寫入《特魯瓦條約》中。
亨利五世宏大戰略 的實作離不開對海軍的大力發展，更重要的是，他治下的海軍（包含王家艦隊）“不隻 是一支運輸隊，更是一支戰隊。
迫于财政壓力的王國政府由于缺乏一支以王家艦隊為核心的海軍，不得不轉而依 賴私家勢力來履行“守海”職責。
以往通過合同軍役集結的王家艦隊，變 成了由政府向商人和船主們頒發許可證，借此轉嫁海防義務。
于是自 1436 年 2 月起， 大量的許可證被授予了倫敦的商船主，要求他們在 4 個月内備齊人員和船隻以抵禦外敵， 并且自備糧草，但可以依法占有并處置戰鬥中俘獲的敵船及貨物。
結語
英國海軍建立于都铎時期，在亨利八世時期獲得長足發展，進而“為其長期立于不敗之地 打下了基礎。
其實，伊麗莎白一世時期的英國海軍依然保持着很多中世紀的習慣，如違抗王命，使用大 量征調的商船充實臨時艦隊等 。
這些與現代海軍紀律嚴明、管理嚴格相差甚遠，也說明英國海軍的曆史并非始于都铎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