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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丨趙現海:《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兼論〈九邊圖論〉的圖版改繪與版本源流》

作者:古籍
2010.3丨趙現海:《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兼論〈九邊圖論〉的圖版改繪與版本源流》

《九邊圖》

曆史文獻學

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

——兼論《九邊圖論》的圖版改繪與版本源流

趙現海

中國社會科學院曆史研究所

【原刊于《史學史研究》2010年第3期】

摘 要:世界上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是明代許論在嘉靖十三年繪制的,該圖描繪了包括鎮城、關樓、衛所、營堡、驿站在内的多層次、立體性的長城防禦體系。《九邊圖說》殘卷東起鎮北關,西至偏頭關西,現存三門峽市博物館,是許論上呈世宗的副本。《九邊圖說》采用中國古代地圖繪制中的形象繪法,對當時流傳的,目前研究評價甚高的“計裡畫方”與圖例繪法并未采用,而是以直覺、實用為目的,反映出明代仍然繼承了中國古代地圖繪制中的人文傳統。單純以科學、定量方法衡量、建構中國古代地圖史,是一種基于西方現代制圖學的觀念。這種方法并不符合中國古代地圖繪制的内在傳統。作為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具有重要的學術與文物價值。存世多個版本的《九邊圖論》、《九邊圖》,隻有謝少南刻本基本反映了《九邊圖論》原貌,其他皆有所改繪。

關鍵詞: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九邊圖論》;許論

長城自春秋、戰國開始修築時,軍事地圖上可能就已繪出了這一防禦工事。不過由于先秦地圖目前皆已無存,無法得出确切的結論。秦漢時期,勾連、增築長城,史稱李陵、趙充國戍北疆,皆繪邊疆地圖上呈朝廷。然以佚失故,有關兩幅地圖的具體資訊,今亦不得知悉。目前所見最早将長城繪出的地圖,是遼人在石碑上縮繪的唐代賈耽《海内華夷圖》。宋代地圖上繪制長城的現象較為普遍,這與宋人關注北方舊地的時代背景有關。其中北宋邊防設施以堡寨為主,部分邊境圖對此有所反映,如《泾原環慶兩路州軍山川城寨圖》、《鄜府二州圖》、《鄜延邊圖》等。元代以後在地圖上繪出長城已是慣例,長城甚至成了“底圖”然而這些地圖盡管繪出了長城,卻非專門描繪作為防禦體系的長城地圖,長城不過是其中一項内容罷了。專門以長城防禦體系為旨趣的長城地圖始于明代,其嚆矢為兵部職方司主事許論繪于嘉靖十三年(1534)的《九邊圖說》。這也是世界上第一幅全面反映長城防禦體系的長城地圖。

許論,字廷議,号默齋,河南靈寶梁村裡沙坡村 (今靈寶大王鎮沙坡村)人,生于弘治元年(1488),卒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谥恭襄。嘉靖十三年四月六日,一向關心兵事的許論結合公文圖冊、父兄經曆以及自身聞見,完成了對九邊的文字性論述《邊論》與地圖《九邊圖說》,總稱之為《九邊圖論》,于嘉靖十六年上呈明世宗。世宗除将原圖留于宮中不時省覽外,又頒發給九邊鎮摹繪本。目前藏遼甯省博物館、中國曆史博物館的兩幅《九邊圖》,便是《九邊圖說》的改繪本。嘉靖十七年,謝少南将《九邊圖論》付梓,此後陸續出現多個版本。除謝本外,其他版本文字、地圖内容都有增減、改繪情況。

2010.3丨趙現海:《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兼論〈九邊圖論〉的圖版改繪與版本源流》

許論

關于《九邊圖論》的版本,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王庸、鄧衍林曾有過研究。王庸還對《九邊圖論》作者身份、内容體例有簡略涉及,不過有些結論較為草率,存在錯誤。九十年代,王綿厚亦對曆博、遼博《九邊圖》年代、内容與繪法進行過較為全面的探讨。然而,在這兩幅地圖形成年代的斷限上,還可以更為精确。

《九邊圖說》原件雖留存于宮廷不在社會上流傳,但是明朝官員在上疏之前,例有保留副本之習。尤其《九邊圖說》這樣耗費大量心血繪制的地圖,許論更應在呈交朝廷之前,繪有副本。然而這個副本是否還存于世,長期以來是一個謎。2010 年 3 月,筆者至三門峽市博物館考察了該館所藏的《九邊圖說》殘卷 ,通過與其他版本《九邊圖》以及許論筆迹相對照,可以确定該殘卷為許論親繪。而考慮到該圖發現于許論故居的靈寶老城,此圖亦可推斷即為許論所繪《九邊圖說》副本。

本文旨在借助新發現的《九邊圖說》殘卷與國家圖書館藏嘉靖十七年謝少南刻本《九邊圖論》,對曆博、遼博《九邊圖》改繪情況與成圖年代,展開進一步的分析,并就萬曆以後各版本《九邊圖論》的内容改動、版本源流及其時代背景等加以考察。

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

殘卷——兼與其他版本

《九邊圖》繪法的比較

《九邊圖說》頒發至九邊後,出現了多個摹繪本。目前存世的曆博、遼博《九邊圖》便是其中兩幅改繪本。之是以稱其為“改繪本”,而非“摹繪本”,在于這兩幅《九邊圖》增補了嘉靖十三年至隆慶元年(1567)間的許多内容,且改原圖長卷式為屏風式,圖幅縮短、變寬,繪制體例也有所變化。

王綿厚認為曆博《九邊圖》繪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至隆慶三年(1569)之間。遼博《九邊圖》繪于隆慶元年以前。不過曆博《九邊圖》“隆慶州”作“延慶州”,很明顯改繪于隆慶元年以後。王綿厚判斷曆博《九邊圖》下限的根據是該圖屏風後有郭全仁于隆慶三年書寫的《後赤壁賦》。其實郭全仁書寫此賦與《九邊圖》并無直接對應關系,完全可以在曆博《九邊圖》成圖多年後書寫。以此作為曆博《九邊圖》的下限有些寬松。事實上,曆博《九邊圖》并未繪制隆慶年間新築之堡,據此便可判斷此圖成于隆慶元年。遼博《九邊圖》隆慶府地方已被糊上,無法看到,不過曆博、遼博《九邊圖》在繪制内容、形式體例十分一緻,顯然二者之間存在摹繪關系。或有一個非許論原繪本的共同淵源,該圖也應繪于隆慶元年。

曆博、遼博《九邊圖》同時出現,背景史實似可溯于穆宗的登基诏。該诏中一款雲:“其各将官所任地方,兵部亦以邊腹沖緩,分為三等,遇該升調,照此施行。欽此!”此時距離《九邊圖論》的撰述已有二十餘年,又逢新帝登基,兵部遂命各鎮繪制地圖,并送交中央。而兵部則根據九邊各鎮繪制的地圖,最終撰繪成一部新的九邊圖籍———《九邊圖說》。很顯然,曆博、遼博《九邊圖》是薊州鎮、遼東鎮根據嘉靖年間,朝廷頒發各鎮的許論《九邊圖說》的摹繪本,重新增補内容,以應付兵部的任務。因皆成圖于隆慶元年,故所繪制内容仍為嘉靖時期的舊貌,而未涉及隆慶以後的情況。那麼,許論原繪《九邊圖說》是怎樣的一個面貌呢?

1943 年,在許論故居河南靈寶老城,李長亮從異姓結拜兄弟手中獲贈一幅《九邊圖說》殘卷,卷首有“九邊圖說”四字,長 420 厘米,寬 40 厘米,黃麻紙彩繪絹裱。1982 年,李長亮之子李隋義将《九邊圖說》上交靈寶縣文管會。2000 年,靈寶文管會又将該圖撥交三門峽市博物館。《九邊圖說》殘卷東起鎮北關,西至偏頭關西,描繪了遼東鎮、薊州鎮、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五鎮包括鎮城、衛所、營堡、墩台、驿站在内的長城防禦體系。

《九邊圖說》隆慶作“龍慶州”,這是隆慶以前“隆慶州”另一種常見寫法。可見《九邊圖說》繪于隆慶以前。曆博、遼博《九邊圖》繪制的建于嘉靖三十七年遼東鎮甯東堡,在《九邊圖說》中未繪出,建于嘉靖二十五年的遼東鎮孤山、險山、沿江台、散羊峪、鎮西、一堵牆六堡在《九邊圖說》中也未繪出。嘉靖十八年,大同鎮新築鎮邊堡、鎮川堡、弘賜堡,在《九邊圖說》中同樣未繪出。可以說明《九邊圖說》繪于嘉靖十八年之前。宣府鎮張家口堡建于嘉靖八年,《九邊圖說》繪有“張家堡”,顯然該圖成于嘉靖八年以後。據此可以判斷,《九邊圖說》成圖于嘉靖八年至十八年,在這一時期,明朝僅許論繪制了《九邊圖說》。通過将《九邊圖說》與謝少南本《九邊圖》比照,可以發現二者繪制内容、形式體例基本一緻。許論在嘉靖十八年曾留下“明嘉靖己亥夏邑人員外郎許論遊此”的摩崖石刻,《九邊圖說》、謝本《九邊圖》字迹與這一石刻完全一緻,其他《九邊圖》筆迹與許論筆迹不同,可見《九邊圖說》為許論親繪本,其他《九邊圖》皆為他人所繪。考慮到這幅地圖在許論祖居地發現,很可能是《九邊圖說》副本,在許論緻仕後被攜帶回鄉,此後一直在當地流傳。

通過将各種版本《九邊圖》與《九邊圖說》比較,可以發現謝本《九邊圖》基本繼承了《九邊圖說》的原貌,隻是個别地方進行了修正。比如将“龍慶州”、“張家堡”改為通常慣用的“隆慶州”、

“張家口堡”。修本、兵本《九邊圖》在繼承謝本《九邊圖》的基礎上,對内容有所增減或改名。曆博、遼博《九邊圖》在《九邊圖說》、謝本《九邊圖》的基礎上,增補了不少嘉靖中後期的内容。将《九邊圖說》與各版本《九邊圖》相對照,可見其間具有如下因革與異同關系:

(一)《九邊圖說》用黃麻紙彩繪,曆博、遼博《九邊圖》用絹本彩繪,顯示出個人與官方繪制地圖在用紙品質上的差别。

(二)《九邊圖說》殘圖長 4. 2 米,寬 0. 4 米。謝本《九邊圖》遼東鎮至偏頭關不足全圖的二分之一。據估量,《九邊圖說》原圖應有 10 餘米。這比曆博《九邊圖》橫 6. 65 米,縱 1. 84 米的形制,遼博《九邊圖》橫 6 米,縱 2. 08 米的形制,要長約近一倍,窄約三分之一。可見,《九邊圖說》是典型的長卷式,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繼承了這一樣式,遼博、曆博《九邊圖》卻為适應屏風的形制,縮短加寬,成了屏風式。

(三)《九邊圖說》全圖底色發黃,采取形象繪法,山川、水道皆用青墨重彩繪制。由于《九邊圖說》為長卷本,圖幅較寬,山形施展如飛雁,渤海灣在地圖上水準繪制,從遼東鎮一直達到玉田縣下方。遼東灣則從中部分出,形成兩股分叉。下未繪地名。其他版本《九邊圖》在繪法上與《九邊圖說》一緻,亦皆采用形象繪法。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收入書中,故《九邊圖》無色彩,因是刊刻的緣故,山形不如《九邊圖說》形象。謝本《九邊圖》山形不規則,修本《九邊圖》山形基本是正三角形或山峰的抽象繪法,兵本《九邊圖論》山形相比這兩個版本更為形象一些。三種版本波紋形狀,渤海灣、遼東灣形狀與《九邊圖說》一緻。修本、兵本《九邊圖》渤海灣下增注“島國”。曆博、遼博《九邊圖》山川、水道亦皆用青墨重彩繪制,曆博、遼博《九邊圖》呈茶色,遼本《九邊圖》呈黃色。因這兩幅地圖圖幅較窄,故遼本《九邊圖》山形基本是正三角形,圖示簡單;曆博《九邊圖》山形聳立。曆博、遼博《九邊圖》渤海灣、遼東灣組合在一起成為了倒立的心形。曆本《九邊圖》渤海灣下尚繪登州府,遼本《九邊圖》所繪地方更多。曆博山水顔色皆為墨綠色,遼博卻呈綠色。

(四)《九邊圖說》道路用紅色細線,水道用黑綠色粗線。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道路用黑色虛線。謝本、修本《九邊圖》水道用雙曲線表示,中間無波紋。兵本水道用雙曲線,中間塗黑表示。曆博《九邊圖》道路、水道皆用黑線表示,遼博《九邊圖》用綠線表示。兩種版本《九邊圖》黃河皆用茶色粗線表示。

(五)《九邊圖說》邊牆較為形象,繪有關樓、墩台,關樓塗紅,關樓、墩台遍插紅旗,營房也塗紅。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邊牆關樓、墩台也皆插旗幟。曆博、遼博《九邊圖》邊牆隻是簡單的線形,中間墩台繪法較為抽象,不插紅旗。

(六)《九邊圖說》鎮衛所城以及大型堡皆以黑色較大雙重方框圈注,營、堡、驿以較小的長方形紅色條框圈注。謝本、修本《九邊圖》鎮、衛城以黑色較大雙重方框圈注,且繪有關樓,營、堡、驿以黑色較小的單方框圈注,且繪有關樓。兵本《九邊圖》鎮、衛所城以黑色較大雙重方框圈注,營、堡、驲以黑色較小的單方框圈注。曆博、遼博《九邊圖》鎮、衛城以較大雙重方框圈注,底為粉紅色,内框為淺藍色,外框為白色,且繪有關樓、垛口,關樓塗紅。營、堡、驿皆用較小雙重方框圈注,底為粉紅色,内框為褐色,外框為白色,且繪有關樓,關樓塗紅。在營堡繪制較為形象這一點上,曆博、遼博《九邊圖》展現了對謝本《九邊圖》的參照。

(七)《九邊圖說》在鎮衛所城與大型堡旁注明職官。如遼東鎮框内注:“即遼陽城。”下注:“副總、巡撫、分守、都司。”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未有文字注明。曆博、遼博《九邊圖》在方框内注以四至。比如遼東鎮框内注:“北至沈陽城一百一十裡。”大型堡無文字注明。

(八)《九邊圖說》在北京的位置用最大的方框标注皇都,并繪制了 15 座城門,分别是“裡九門”的宣武門、正陽門、崇文門、朝陽門、東直門、安定門、德勝門、阜成門,缺西直門。“外七門”中的西便門、廣安門、右安門、永定門、左安門、廣渠門、東便門。謝本、修本《九邊圖》繪制出了北京城“裡九外七皇城四”的所有 20 個城門。兵本《九邊圖》未繪城門。曆博、遼博《九邊圖》繪制了北京“裡九”的 9 座城門。

(九)邊牆之外因非明朝直接控制地帶,《九邊圖說》繪制得較為簡單,主要以圖記的形式加以注明。謝本《九邊圖》圖記内容與《九邊圖說》一緻,隻是有的圖記挪移了位置。修本《九邊圖》基本繼承了謝本的原貌,稍有增補。兵本《九邊圖》基本将圖記完全删除,重新在圖版外另注眉批,曆博、遼博《九邊圖》在個别地區增繪若幹地名,并增注不少圖記。現即由東至西,依次介紹遼東鎮、薊州鎮、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邊牆外的圖記。

(十)《九邊圖說》在遼東邊牆東繪制鴨綠江,群山及上飄小旗的營房 4 處。謝本、修本《九邊圖》在鴨綠江一側繪有群山,在鎮北關旁增繪東遼河,并有一條大體連接配接鴨綠江與東遼河的道路。此外,在義州城旁注:“自此入北韓界”。兵本《九邊圖》大體與修本《九邊圖》一緻,隻是東遼河注入山中。圖右下角有“九邊全圖”四字,替代了“自此入北韓界”的圖記。曆博、遼博《九邊圖》增加内容較多。皆在邊牆外東北部繪兩處蒙古包,注:“小王子部落駐牧”。又在義州城東縱向标注北韓國、西京、八道堡。

(十一)《九邊圖說》鎮遠關左上方,即北邊牆外注:“自此東北界皆女直等屬夷住牧”。謝本、修本《九邊圖》右下方,即東邊牆外注:“自此東北皆女直等屬夷住牧”。這可能是出于刊刻的需要,因為北邊牆已臨版沿。曆博《九邊圖》鎮北關左上方,即北邊牆外旁注:“自此東北皆女直等蠻夷駐牧巢穴”。遼博《九邊圖》鎮北關左上方,即北邊牆外亦旁注:“自此東北皆女直等蠻夷駐牧巢穴”。可見兩個版本對《九邊圖說》進行了改動。尤其增添了不少内容。由東至西,曆博《九邊圖》圖記又有如下幾條。“小王子部落駐牧”。“遼東邊外酋首小王子駐牧巢穴”。“小王子部落駐牧”。由東至西,遼博《九邊圖》圖記又有如下幾條。“小王子部落駐牧”。“小王子部落駐牧”。“遼東邊外酋首小王子駐牧巢穴”。“小王子部落駐牧”。

(十二) 《九邊圖說》遼河上方繪雙重方框,上注:“此遼陽舊城。今三岔河地也,亦朵顔三衛夷人住牧。”并繪制三岔河道,但未标出河名。謝本《九邊圖》在遼河上方繪方框,上注:“此遼陽舊城。今亦三衛住牧。”并另繪一方框,内注“三岔河”。修本《九邊圖》遼河上方繪方框,内注“開平衛”,上注:“此遼陽舊城。今亦三衛住牧。”也在方框内注“三岔河”。曆博《九邊圖》遼河上方雖繪雙重方框,但内注:“住牧”。方框上方注:“此遼陽舊城,今三岔河地也,亦朵顔三衛夷人駐牧巢穴。”左側再注三條“小王子部落駐牧”。并在遼東、薊州之間注:“遼東鎮邊西界、薊州鎮邊東界”。遼博《九邊圖》遼河上方繪雙重方框,内無注文。其他與曆博本《九邊圖》一緻。

(十三) 《九邊圖說》在薊州鎮建昌營右上方注:“小王子打來孫登住牧薊邊外。”在小喜峰口的左上方,注:“此大甯都司舊城。今朵甘、泰甯、福餘三衛住牧。”在永甯城左上方注:“自此北去有兀良罕部,原系小王子,比部因隙叛去,至今相攻。”謝本、修本《九邊圖》在建昌營的左上方繪雙重方框,旁注“此大甯都司舊城,今朵顔三衛夷人住牧。”謝本《九邊圖》繪有永甯城,修本《九邊圖》未繪永甯城。在白崖谷上方注:“自此北去有兀良罕一部,原系小王子,比部因隙叛去,至今相攻。”曆博、遼博《九邊圖》東邊注文兩條:“小王子部落駐牧”。邊牆以北注文又有七條“都都影克部落駐牧”。明實錄中未載此一部落。自東向西數條注文。“此大甯都司舊城,朵顔、泰甯、福餘三衛駐牧。”“自此北去有兀良罕一部,原系小王子,比去因隙叛去,至相殺。”“薊鎮邊外進貢,三衛酋首都都影克駐牧巢穴。”

(十四)《九邊圖說》宣府鎮大白羊堡上方注稱:“此一帶有北虜岡留、罕哈、爾填三部住牧,兵共約六萬,與朵顔諸夷為鄰。岡留部下為虜大營者三大酋,猛可不即領之,爾填部下為大營者一大酋,可都留領之,入寇無常。”旁又有紅色方框注:“把都兒住宣府東北邊外。”謝本、修本《九邊圖》在大白羊堡右上方注稱:“此一帶有北虜岡留、罕哈、爾填三部住牧,兵共約六萬,與朵顔諸夷為鄰。岡留部下為虜大營者三大酋,猛可不即領之,爾填部下為大營者一大酋,可都留領之,入寇無常。”曆博、遼博《九邊圖》宣府鎮邊牆外東半部,修本《九邊圖》注三處“把都兒部落駐牧”。西半部注四處“黃台吉駐牧巢穴”,一處“宣府酋首黃台吉駐牧巢穴”。由東至西又有數處注文。“宣府獨石接界薊鎮邊外,酋首把都兒駐牧巢穴。”“此一帶有北虜崗晉、罕哈、爾填三部住牧,兵共約六萬,與朵顔崗(阙文)。”“大酋猛可不即領之,爾嗔部下為大營者一大酋可都留領之,入寇無常。”“宣府鎮便西界、大同鎮邊東界。”

(十五)《九邊圖說》大同鎮由東向西,依次有注文數條。長勝堡西北注:“此一帶有北虜哈喇嗔、哈連二部住牧。哈喇嗔部下為營者大酋也把荅罕奈領之,兵約三萬。哈連部下為營者一大酋把喇台吉領之,兵約二萬餘,俱在宣府邊外,入寇無常。”柳溝堡右上側紅色方框圈注:“共台吉擺勝等住宣兩界邊外”。大同左衛上方紅色方框圈注:“賊近宣大邊”。謝本、修本《九邊圖》長勝堡左上方注稱:“此一帶有北虜哈喇嗔、哈連二部住牧。哈喇嗔部下為營者大酋也把荅罕奈領之,兵約三萬。哈連部下為營者一大酋把喇台吉領之,兵約二萬餘,俱在宣大邊外,入寇無常。”修本《九邊圖》柳溝堡右上側紅色方框圈注:“共台吉擺勝等住宣大邊外,入寇無常。”大同左衛上方紅色方框圈注:“賊近宣大邊”。在大邊外,注:“此大同大邊,今廢。”曆博、遼博《九邊圖》大同鎮圖記由東至西依次為:“黃台吉駐牧巢穴”、“俺荅駐牧巢穴”、“此一帶有北虜哈喇嗔、哈連二部住牧。哈喇嗔部下為營者大酋把荅罕奈領之,兵約三萬。哈連部下為營者一大酋把喇台吉領之,兵約二萬餘,俱在宣、大邊外,入寇無常。”“大同酋首奄荅駐牧巢穴”、“俺荅駐牧巢穴”、“大同鎮邊西界、偏頭關邊東界。”

(十六)《九邊圖說》山西鎮偏頭關以東邊牆外注:“俺荅部落住大同邊、山西邊外。”謝本、修本《九邊圖》無圖記。曆博、遼博《九邊圖》記兩條“俺荅駐牧巢穴”。

總之,從繪制方法來看,各版本《九邊圖》皆繼承《九邊圖說》形象繪法,山川、道路、水道、鎮衛、關樓、營堡、墩台、驿站圖例大同小異,皆展現了直覺、實用的特點與目的。較大的不同是曆博、遼《九邊圖》改長卷式為屏風式,進而導緻海灣、山形有所變化。

從圖例來看,謝本《九邊圖》基本繼承《九邊圖說》,有所改動。而修本、兵本《九邊圖》基本繼承謝本《九邊圖》。曆博、遼博《九邊圖》雖自成系統,不過可以看出在改繪《九邊圖說》的基礎上,也參照了謝本《九邊圖》。

從圖記内容上來看,謝本《九邊圖》基本繼承《九邊圖說》,改動極少。修本《九邊圖》在謝本的基礎上,有所增補。曆博、遼博《九邊圖》結合時代情況,增補了不少圖記。

2010.3丨趙現海:《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兼論〈九邊圖論〉的圖版改繪與版本源流》

《九邊圖說》

但總體來看,《九邊圖說》與各版本《九邊圖》都隻是一種軍事示意圖,便于從宏觀上了解九邊的大體情形,并非九邊設施的完全精确化繪制,并非達到作戰地圖所要求的準确性。許論對《九邊圖說》的定位便在于:“然披圖可以略見邊方之形勝。”形象繪法也是明後期地圖繪制的主流繪法。這與以往研究所揭示出的曆史面相有所不同。

中外學者對中國古代地圖的研究,基本立足于現代制圖學科學、定量的标準,建構了一條從東漢張衡“準望”——西晉裴秀“制圖六體”、唐代賈耽《華夷圖》——宋代《禹迹圖》——元代朱思本《輿地圖》、明代羅洪先《廣輿圖》“計裡畫方”與圖例繪法的線性發展脈絡。在這種研究中,雖然法國漢學家沙畹(Edouard Chavannes)與日本學者小川琢治在上世紀初開創先河,王庸完整勾勒了這一脈絡,建構了自己的解釋體系,不過最具理論性的闡述仍屬李約瑟的《中國科學技術史》。但這一研究體系卻由于單純地建立在現代制圖學科學、定量标準之上,并不符合中國古代地繪制的傳統。餘定國指出中國古代地圖繪制除科學傳統外,還有美學、宗教、政治等功能。其中宗教功能在中國古代地圖中的作用遠不如古代西方突出,而美學、政治等人文傳統則一直占據主流地位。從地圖繪制方法來講,采用形象繪法;從繪制目的來講,強調直覺、實用,以便滿足沒有經過專業地圖學知識訓練的軍事、行政官員使用。明代地圖繪制的主流仍處于人文傳統之中,《九邊圖說》所采取的形象繪法仍是明後期地方繪制,尤其官方地圖繪制的主流繪法。大量圖記的使用也印證了這一點。

《九邊圖說》與其他版本

《九邊圖》繪制内容的比照

——以遼東鎮為例

作為《九邊圖說》的翻刻本,謝本《九邊圖》基本繼承了《九邊圖說》的内容,稍有改動。修本、兵本《九邊圖》在繼承謝本《九邊圖》的基礎上,略有增減或改名。比如将“驿”改為“驲”。曆博、遼博《九邊圖》作為《九邊圖說》的改繪本,除對原地名有所改變外,還增加了不少嘉靖中後期的新設機構。不過,《九邊圖說》、謝本《九邊圖》中部分内容也為其他四個版本所無。比如在遼東鎮東邊牆,《九邊圖說》、謝本《九邊圖》繪有廣順關、撫順關。曆博《九邊圖》僅繪撫順關,遼博《九邊圖》未繪二關。這應與曆博、遼博《九邊圖》為屏風本,為适應屏風的形狀,甚至經過了裁剪。比如曆博《九邊圖》宣府鎮中一處未完注文不見于下幅圖中。遼博《九邊圖》甚至遼東東邊牆都并不完整。《九邊圖說》、謝本《九邊圖》薊州鎮北繪有永甯城,東側且有三座寺塔,這在其他版本《九邊圖》中皆未見到。現以遼東鎮為例,參照嘉靖十六年刊刻的《遼東志》所載機構,對六幅《九邊圖》内容加以比較,以見《九邊圖說》繪制内容情況及其他版本《九邊圖》的變化或增減,可以得出一些結論。

(一) 《遼東志》所載衛所,皆載《九邊圖說》及各版本《九邊圖》中,隻是《遼東志》、《九邊圖說》、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多習慣稱“城”,曆博、遼博《九邊圖》多習慣稱“衛”或“所”。這反映出《九邊圖說》、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大體在一個繪制系統之中,曆博、遼博《九邊圖》在另一系統。參見下表。

2010.3丨趙現海:《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兼論〈九邊圖論〉的圖版改繪與版本源流》

(二) 況較少,《九邊圖說》、謝本《九邊圖》基本将當時絕大多數堡、驿皆繪制了出來,反映出《九邊圖說》繪制的内容還是較為全面的。

2010.3丨趙現海:《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兼論〈九邊圖論〉的圖版改繪與版本源流》

(三) 《九邊圖說》有的地名與其他記載并不一緻,比如《遼東志》與其他版本《九邊圖》皆繪“馬根單堡”,隻有《九邊圖說》繪“馬糧單堡”,屬于誤載。《九邊圖說》沿用《遼東志》的一些地名,已不完全符合後世的情況,遂被修正過來。如“和尚島堡”後世作“和尚堡”。無論是誤載,還是不太規範的地名,在《九邊圖說》中出現的比例較小,說明《九邊圖說》準确度還是很高的。其他版本《九邊圖》皆将這種錯誤糾正過來。謝本的迅速糾錯反映出刊刻者對《九邊圖說》并未完全照搬,而注意加以稽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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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謝本《九邊圖》對《九邊圖說》改名之處,修本、兵本《九邊圖》基本皆循謝本而改,反映出這兩個版本基本繼承謝本。後世《九邊圖論》系統基本祖述謝本。

(五) 其他版本《九邊圖》對《九邊圖說》漏載之堡、驿皆有補繪、改名的情況,不過曆博、遼博《九邊圖》補載、改名較多,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補載、改名較少,反映出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對《九邊圖說》注重繼承,更注重“述”。曆博、遼博《九邊圖》對《九邊圖說》注重結合時代的變化,加以增補或改正,更注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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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遼東志》、《九邊圖說》、謝本、修本、兵本《九邊圖》皆繪的堡、驿,曆博、遼博《九邊圖》漏載的情況,反映出曆博、遼博《九邊圖》也有漏載的情況。

(七) 《遼東志》、《九邊圖說》、謝本、曆博、遼博《九邊圖》驿站作“驿”,修本、兵本《九邊圖》作“驲”,反映出修本、兵本《九邊圖》在繼承《九邊圖說》的同時,又另成一系統。

《九邊圖論》版本考

王庸指出《九邊圖論》有六個版本,即嘉靖間刊世德堂本、萬曆間刊修攘通考本、天啟間兵垣四編本、兵法彙編本、長恩室叢書本、後知不足齋叢書本。鄧衍林指出還有另外三個版本,即天一閣藏明嘉靖十三年刊本、明吳興闵氏刊朱墨本、中國内亂外禍曆史叢書本。此外,《皇明經世文編》收有《許恭襄公邊鎮論》,也收錄了《九邊圖論》部分内容,并有增改。北京大學圖書館藏 1932 年燕京大學抄本《九邊圖論》,為照抄兵垣四編本而來。

謝少南嘉靖十七年刊刻《九邊圖論》是其在贊理畿内學政任上,于真定府刊刻,這在他所撰序文中已有明确說明。不過國家圖書館藏嘉靖十七年謝少南刻本《九邊圖論》中,書前與書後分别收有山西巡按禦史蘇祐、西安知府魏廷萱所作序文,分别稱:“既付太原張守懋德刻之,因為之序。”“許公《九邊圖論》,圖論九邊也,晉嘗刻之矣。” 這兩篇序文皆指出山西官員張懋德曾刊刻《九邊圖論》。謝少南既明确稱刊刻《九邊圖論》于真定,那麼,這一版本便為真定本。但為何在這一版本中有兩篇序文都是為太原本而作呢?而且魏廷萱作序文時已是嘉靖十八年二月。國家圖書館藏《九邊圖論》到底是真定本,還是太原本,還是二者為同一個版本呢?史料所限,目前無法給出具體的答案。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除了許論作為作者身份特殊之外,其他為《九邊圖論》作序者分為兩個官僚系統,一個是真定官僚系統,一個是西北官僚系統。那麼,是否有可能這個版本将兩個不同版本的序文合在一起了呢?尤其是薛廷萱序文竟作于真定本刊刻的次年。另外,這個版本與所謂的世德堂本是什麼關系,也不清楚。

謝本《九邊圖論》大體分為四個部分:一、序文、奏稿、題稿。序文先後是贊理畿内學政謝少南《刻九邊圖論序》、山西巡按禦史蘇祐《九邊圖論序》、禮部祠祭清吏司主事許論《九邊圖論序》。前兩篇序文撰于嘉靖十七年,許論序文撰于嘉靖十三年。奏稿為許論于嘉靖十六年七月二十三日向世宗上呈《九邊圖論》的奏疏。題稿是兵部尚書張瓒于嘉靖十六年八月十三日因《九邊圖論》向世宗上達的奏疏。二、《九邊圖》,凡十幅,依次為遼東鎮一幅、薊州鎮一幅、宣府鎮二幅、大同鎮一幅、山西鎮一幅、榆林鎮一幅、甯夏鎮一幅、甘肅鎮二幅。可見刊刻為書後,《九邊圖論》仍然大體保留了原來的形式,分為兩大部分,前半部為《九邊圖》,後半部為“九邊論”,各自獨立,而并未如後來輿地圖籍一圖配以一說、自成一體的形式。三、《九邊論》、《總論》。注明:“巡按直隸監察禦史洛陽喬佑校”。順序依次為遼東、薊州、宣府、大同三關附内、榆林、甯夏、甘肅、固原。四、後序。依次為禮部主客司主事馬從謙《序刻九邊圖論後》、真定府知府宋宜《跋九邊圖論後》、真定府通判劉希簡《書刻九邊圖論後》、西安知府薛廷萱《九邊圖論序》。前三篇序文皆撰于嘉靖十七年,薛之序文撰于嘉靖十八年。

謝少南表達了刊刻此書的動機。“君子志世故,苟不得豎勣于身,必于其言,言可興,不啻足矣。予于許子之論,重有感焉。”馬從謙、宋宜、劉希簡也都從傳統“華夷之辨”到九邊形勢的基礎上,充分認可了《九邊圖論》的意義。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王庸認為修攘通考本《九邊圖論》為照刊嘉靖年間謝少南初刊之本。但通過上文的論述,已可知二者内容具有一定的差别。修本《九邊圖論》還改變了謝本《九邊圖論》的體例,且删去了若幹序文。全書也可分為四個部分。一、謝少南之序文、《九邊圖論》目錄。二、許論奏稿、張瓒題稿。三、《九邊圖》。四、許論《九邊圖論叙》,即謝本《九邊圖論序》。五、《九邊論》、《總論》。無喬佑校的字樣。六、馬從謙、宋宜、劉希簡後序。不過修本收錄的文字内容基本照刻謝本而來,甚至字型也幾乎完全與謝本一緻,偶有改動之例。

《明經世文編》所收《許恭襄公邊鎮論》,除了最後一章《三邊四鎮圖序》與《九邊圖論》毫無關系,由《明經世文編》的作者所增之外,其他内容基本繼承了《兵垣四編》本《九邊圖論》,隻是變換了邊鎮次序,将注文從眉批改為夾批,并有所增删。該文首為《九邊總論》,其次依次為宣府論、薊州鎮、甯夏鎮、大同、遼東總論、榆林鎮、甘肅鎮、甘肅論、固原論。最後是三邊四鎮圖序。各鎮标題并未統一規範,可能源于《明經世文編》倉促編成,未暇細核。

2010.3丨趙現海:《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兼論〈九邊圖論〉的圖版改繪與版本源流》

《九邊圖》

兵垣四編本《九邊圖論》天啟元年始才出現,并非照原本刊刻,而是以原本《九邊圖論》内容為主體,結合其他圖籍,并增加《九邊總圖》與《九邊總論》而成。《九邊圖》前繪有一幅《九邊總圖》,描繪了包括九邊在内的全國面貌。《九邊圖說》、曆博、遼博《九邊圖》皆無《九邊總圖》,《九邊圖論》在目錄中也稱地圖“計十帙”,但加上《九邊總圖》一幅,正好十一幅,多出一幅。《九邊總圖》實為整個當朝明朝全國總圖,這也與《九邊總圖》的名稱不相稱。事實上,這幅所謂的總圖系何镗後來将羅洪先《廣輿圖·九邊總圖》增入而成,兩幅地圖内容完全一緻,甚至連描繪海灣的波浪紋也是一樣的。

兵垣四編本《九邊圖論》天啟元年始才出現,并非照原本刊刻,而是以原本《九邊圖論》内容為主體,結合其他圖籍,并增加《九邊總圖》與《九邊總論》而成。《九邊圖》前繪有一幅《九邊總圖》,描繪了包括九邊在内的全國面貌。《九邊圖說》、曆博、遼博《九邊圖》皆無《九邊總圖》,《九邊圖論》在目錄中也稱地圖“計十帙”,但加上《九邊總圖》一幅,正好十一幅,多出一幅。《九邊總圖》為整個當朝明朝全國總圖,這也與《九邊總圖》的名稱不相稱。事實上,這幅所謂的總圖系何镗後來将羅洪先《廣輿圖·九邊總圖》增入而成,兩幅地圖内容完全一緻,甚至連描繪海灣的波浪紋也是一樣的。

目錄之後,兵本《九邊圖論》增一全國總圖。該圖基本與羅洪先《廣輿圖·九邊總圖》一緻。但同時,《廣輿圖·九邊總圖》在海域中标有二處地方,崇明沙兵、昌國。

兵本《九邊圖論》在海域中卻标出三處不同的地方,即日本、大琉球、小琉球。事實上,李默《輿地圖》的《大明一統輿圖》海域部分已标出日本、琉球二處地方,兵本《九邊圖論》實在此基礎上發展而來。

在文字内容上,兵本《九邊圖論》有《九邊總論》,從總體上論述了九邊防禦形勢。此《九邊總論》并非将原本《九邊圖論》書後的《總論》簡單地移至書前的位置改動,而實為“偷梁換柱”。即此《九邊總論》與原《總論》毫無關系,而直接從張天複《皇輿考·九邊圖叙》中改名換姓,挪移而來。查張天複《皇輿考·九邊圖叙》,實與這段文字基本相同,兩種版本與之不同者,僅在于不載《皇輿考》中的注文,并改“蠻倭”為“蠻夷”,并用紅筆增加了“據形勢”的最後一句注文。

可見,兵本實在原本《九邊圖論》的基礎上,廣泛吸取了其他較為著名的輿地圖籍,如《輿地圖》、《廣輿圖》、《皇輿考》等内容而成。故而,王庸以兵垣四編本為原書面貌,認為“本書内容,首為總圖與《九邊總論》,次為九邊分圖與九邊分論。”蕭樾也延續了這一觀點, 皆判斷錯誤。

在吸收其他輿地圖籍之外,兵本《九邊圖論》還在每邊論之後,用紅筆略增議論,較為簡要。兵本所增議論另起一行,空一格,并且變換字型。兵本《九邊圖論》其餘的内容與修本相同。兵本篇末有徐亮所作跋語。

另外,兵本《九邊圖》上有大量眉批,王庸認為這可能是許論自批。通過本文以上的論證,這一結論顯然不符合事實。鄧衍林指出的明吳闵氏刊朱墨本中的闵氏應即為闵聲,此版本應與兵垣四編本為同一版本。

鹹豐年間長恩室叢書本《九邊圖論》據兵垣四編本刊刻。不同的是,兵本在《九邊圖論小引》後落款為“世德堂主人識”,長本卻無。嘉靖年間曾出現世德堂本《九邊圖論》,故而,這兩種版本與此版本應具有一定聯系。兵本《九邊圖論》在《九邊圖論引》後落款為“故鄣臧懋循參閱”,而長本落款為“新昌莊肇麟木生氏校刊”。莊肇麟還刊刻了《甲集十種乙集十種》。此外,兵本全文附有紅筆眉批,長本皆無。兵本篇末有徐亮所作跋語。長本卻無。

清末後知不足齋叢書本除了将“新昌莊肇麟木生氏校刊”改為“常熟鮑廷爵叔衡甫校刊”。在《九邊圖論·序》後加了一句話:“而形勢得如指掌矣。”其他皆完全照刊長恩室叢書本而來。

兵本中,《九邊圖論》隻是《兵垣四編》的附編,前四篇依次為:第一編:《皇帝陰符經》、第二編:《黃石公素書》、第三編:《孫子十三篇》、第四編:《吳子六篇》,另一附編是胡宗憲《胡總憲海防圖并論》。在目錄之前,羅列有“批閱姓氏”,依次為“張商英、唐順之、王世貞、殷都、湯顯祖、王士骐、臧懋循。

兵本《九邊圖論》的《跋語》由東海許亮所作,記載了該叢書為闵聲鑒于明末邊事日非而編輯。“闵襄子齊聲氣偶合,遂訂交焉。晤對無他。及祗以時事倥偬,每不勝憤憤,因出四編相示。”所收四書為《陰符》、《素書》、《孫吳》,以及“九邊海防諸論”。但闵聲自作跋語指出了自己所編《兵垣四編》其實是在臧懋循的基礎上而成。據另一臧懋循本人所作跋語,亦可知臧懋循似乎做了最初的工作。

迩抽架上《孫》、《吳》,時一展之。而制度森精,法制具備。……吾乃知兵機之妙會矣。今之治兵者,于兩家之書,人袖一編,……因手輯此編,而附以邊海圖于彙為六卷,存之箧中,以俟知兵者識兵機之有在? 萬曆屠維協洽之歲正月朔故鄣臧懋循。

陳繼儒在《兵垣四編》書首所作之序,指出了二人對于此書的各自貢獻。

兵本《九邊圖論》影響頗大,天啟間程道生撰繪《輿地圖考》凡六卷,第四卷為《九邊圖考》,其中之《九邊圖》便照刻兵本《九邊圖》,隻是注明了兵本《九邊圖》未注出的邊防舊址,尤其增加了遼東鎮山川與建州位置的圖記。至于文字部分,雖各鎮皆增加議論,不過唯獨遼東鎮下增《建夷考》。總之,《九邊圖考》在兵本《九邊圖論》基礎上,進一步結合當時形勢,有所增補。《九邊圖考》中的《九邊圖》又被明末《地圖綜要·九邊》直接翻刻。

結 論

世界上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是明代兵部職方司主事許論在嘉靖十三年繪制、嘉靖十六年上呈世宗的。《九邊圖說》全圖長約 10 餘米,是一幅長卷式地圖,全面地反映了嘉靖前期包括鎮城、關樓、衛所、營堡、驿站在内的多層次、立體性的長城防禦體系。

《九邊圖說》殘卷是許論原繪本的副本,由許論親繪。該圖東起鎮北關,西至偏頭關西,繪制了遼東鎮、薊州鎮、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五鎮包括鎮城、衛所、營堡、墩台、驿站在内的長城防禦設施。曆博、遼博《九邊圖》是該圖的改繪本,成于隆慶元年。謝少南嘉靖十七年《九邊圖》是改圖的翻刻本,稍有改動。修攘通考本、兵垣四編本《九邊圖》又在謝少南本的基礎上增補、改名。兵垣四編本、長恩室叢書本、後知不足齋叢書本皆将《廣輿圖·全國總圖》改稱《九邊總圖》,置于許論《九邊圖》之前。兵垣四編本《九邊圖論》在文字内容上,尚吸取了《輿地圖》、《廣輿圖》與《皇輿圖》的内容。總之,謝少南本《九邊圖》基本繼承了《九邊圖說》的原貌,其他版本《九邊圖》都對許論原繪本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改繪。

《九邊圖說》殘卷采用中國古代地圖繪制中的形象繪法,對當時流傳的目前研究評價甚高的“計裡畫方”與圖例繪法并未采用,而是以直覺、實用為目的。《九邊圖說》的這種地圖繪制觀念對明後期地圖繪制産生了重要影響,直到明末以前,明朝官方所繪九邊地圖基本延續了《九邊圖說》的樣式。但《九邊圖說》也是以所繪地理位置并不完全精确,隻是一幅軍事示意圖,并非實戰地圖。這展現了明代地圖繪制仍受到中國古代地圖繪制中人文傳統的影響,以直覺而非定量、實用而非科學為旨歸的主流思想。

作為世界上第一幅長城地圖,《九邊圖說》殘卷直覺地揭示了明代長城防禦體系中邊牆橫遮邊鎮、營堡控扼要道、墩台傳遞消息、驿站負責傳遞的多層次、立體性的軍事防禦體系,有助于糾正長城是單純的消極防禦的錯誤觀念,有利于促進長城史研究的深入開展與目前長城的測量保護,具有重要的學術與文物價值。

因排版限制,注釋從略。如需查閱或引用,請閱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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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