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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比》:請不要被定義

​《芭比》:請不要被定義

當你在現實裡用荒誕手法去展現自己那點小心思時,你會被認為是虛假、尴尬和夾帶私貨;可當你在荒誕裡用現實去展現其本身的光怪陸離和血腥殘酷時,你可以道出整個世界的真相。

《芭比》是我今年看過最好的外語片,好玩好笑又鞭辟入裡,面子裡子都有了,怎能不愛?

​《芭比》:請不要被定義

可實際上,我個人并不喜歡這一套(西式)性别叙事,因為現實中在它“正确”的大旗下隐藏了太多的肮髒龌龊和蠅營狗苟……但事實證明:真正的好故事足以讓任何主張都化腐朽為神奇。

這部《芭比》是最接近我心目中描述“平權”的電影了(不知有多少人明白“女權即平權”),生而為人,我們不應該被輕易定義,無論男女老幼,不管今昔未來。

【溫馨提示:下文會有劇透。】

《芭比》開場第一段戲,是小女孩們砸掉了手裡的老式娃娃,因為性感的芭比娃娃橫空出世了。

過去的娃娃玩具,主要是為了暗示和規訓女孩去扮演母親的角色,相比之下,能讓女孩投射自己未來憧憬的芭比簡直是降維打擊——傳統已死,芭比當立!

​《芭比》:請不要被定義

這段戲以緻敬《2001:太空漫遊》的形式展現,看似是講述芭比娃娃的進步意義,實則是預示着女孩們從一個陷阱走入了另一個陷阱,影片十足戲谑、怪異、荒誕和諷刺的主基調,在此已初見端倪。

毫不誇張地說,即便不考慮思想性,《芭比》獨樹一幟的視聽表現也足以值回票價:

粉色的主基調貫穿全片(包括“現實世界”),鮮豔明亮又不至于紮眼,尤其是“芭比世界”裡的服裝、道具和布景充分還原了玩具的華麗多彩,搭配相得益彰的歌舞表演,觀賞體驗非常舒适愉悅。

無論是猛男還是暖男,不管是淑女還是烈女,都應該來看《芭比》洗洗眼睛。

​《芭比》:請不要被定義

“芭比樂園”這個想象力堪比《玩具總動員》的架空世界,成功加深了我們對其存在的一切刻闆印象。

這是一個絕對“完美”的海市蜃樓,一個無比夢幻的大泡泡,芭比(Barbie)們可以從事任意職業,達成任意成就,作為男性的肯(Ken)們隻能作為芭比們的背景闆……美好且虛假,單純又無腦。

“因為我是芭比/女性,是以我能變成任何人”,芭比樂園這套簡單粗暴的邏輯顯然是錯誤的——最好的例子,是肯來到人類世界接觸到父權制現實後,迅速拿這套邏輯活學活用,“我是男人,做可以做任何職業”,接着立馬被教做人了。

現實世界在“男女差異”這套邏輯之上,還存在着更多的規則和限制,你至少得經過更專業、更系統的學習,才能夠成為醫生、經理人或救生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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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比娃娃不過是用不切實際的幻想去哄騙、敷衍女孩們的玩具罷了,是以等女孩們稍微長大點、接觸到一些世界的真相後,自然會對芭比嗤之以鼻。

當然,戳破芭比樂園的泡泡隻是《芭比》的第一層叙事,下一層對于芭比樂園的破而後立,以及對人類世界的揶揄嘲諷,才是更富可看性的好戲。

既然芭比世界的行為邏輯是虛假、愚蠢的,那該用什麼去改進呢?影片率先給了一個錯誤答案,用現實世界的“父權制”改造——由于芭比樂園本身就是個無菌無毒的溫室培養皿,是以,當肯把“父權制病毒”帶回來後,迅速感染了整片園區,畢竟兩者的“細胞結構”高度相似,極易入侵。

聽上去很可笑對不,但一想到該思路與“用‘女權’去颠覆父權社會”一緻,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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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視角之下,男人的自我、專橫、油膩被進一步放大,這種“用錯誤去改變錯誤”的荒謬,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換批人來施加強權”肯定不是出路。

然而,當強弱立場對調後,同樣一套理論就變得很有迷惑性了……拿小女生薩沙為例,她在5歲以後沒再玩過芭比娃娃,同時她還成了批判芭比最激烈的“女權主義者”,認為物化女性的玩具荼毒已久、贻害無窮,恨不得把所有法西斯芭比焚燒殆盡。

這也是如今許多“女權主張”很容易陷入的誤區和窠臼:為了打倒原有的“錯誤标準”而創造了新的“正确标準”,在為反對而反對的基礎上,以進步之名,重複着加害之實。

殊不知,傾軋、戕害女性最深的東西,恰恰是來自四面八方(包括自己)的标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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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比》中最出圈的台詞,當屬葛洛莉亞這一大段發自肺腑的吐槽了,她清晰指出了那些強加在女性身上的标簽與定義,充斥着各種不合理的自相沖突,隻要你去遵守就注定失敗,因為不存在完美的女性形象,連芭比們都不例外。

之後,芭比和葛洛莉亞等人為其他芭比“解毒破咒”的方式,便是用一句話點明這套沖突标準的荒唐和可笑。

更絕的是後面芭比們奪權的計策,讓肯們自相殘殺——我們常用“雌競”一詞去調笑女性之間“小格局”的競争,卻忽略了男性之間的“雄競”才是人類千百年來更廣泛、更普通的常态。

看着肯們被稍微一撩撥就兵戎相見,一會兒在沙灘上展開不見血的戰争,一會兒又在“女性凝視”下比舞鬥勇,我真是頭皮發麻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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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荒誕不經又字字珠玑啊,“男權制”的底褲都被扒沒了……

父權社會的破除,對肯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他早就不想做這個領袖了,但發動變革的他必須保持肌肉和強硬,其實他同樣是被男性“标準定義”困住的人。

肯的樂園不過是對芭比樂園一次變本加厲的颠倒和模仿,芭比們推翻這個世界并不難……問題在于,面臨重新選擇的芭比和肯們,究竟該何去何從?這是《芭比》的第三層叙事,也是整個故事的最終落點。

顯然,所有人都不想重置世界,回到最初無腦的大泡泡裡去,那是開曆史倒車,TA們渴望的是平權、是不被定義,無論芭比還是肯,都可以在不受束縛的情況下去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芭比》:請不要被定義

此外,《芭比》拿現實世界開涮也是毫不手軟,比如美泰公司CEO根本不懂尊重女性,卻強調公司出過兩個女職工、“我有許多猶太朋友”,靠疊甲躲過政治正确的攻讦,最後聽到能賺錢才同意生産“平民款”芭比娃娃……那些源于美泰和華納的自嘲,也為影片增色不少。

諷刺歸諷刺,《芭比》再辛辣刺鼻,歸根結底仍是一部溫柔無害的電影,它揭開了一點現實世界的真相,調侃了一下性别叙事的極化,緩解了一些存在主義的焦慮,提供了一絲安撫心神的慰藉,這就夠了。

不管女性還是男性,想戀愛、結婚、生育、努力、躺平啥的都可以,請不要被人定義,也請不要去定義别人。

看着《芭比》交出了一份遠超預期的答卷,再看看圍繞該片宣發、排片、立場的争論,以及仍舊深陷在男女對立泥沼裡的紛擾,我也再次認識到,現實遠比電影更荒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