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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北名校光環,消失在網際網路

清北名校光環,消失在網際網路

作者 | 克瑞斯

編輯 | 江嶽

來源 | 首席人物觀 (ID:sxrenwuguan)

清北名校光環,消失在網際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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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環

清華學生的光環,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容易被忽略的存在。

今年從清華大學畢業的小北,宿舍緊鄰西門——這是北京的經典打卡地,斑駁大門那塊寫着“清華大學”的牌匾,是無數遊人快門下的網紅背景。每次掏出校園卡進出時,他都能用餘光感受到遊客眼神裡的向往。

北京大學的徐一航,第一次跟女朋友約會,是去中關村的電影院看《複仇者聯盟4》。把那張“北京大學”的學生證遞給從業人員換取學生票時,他明顯嗅到了空氣裡的羨慕。

“這妹子清華的。”

某頭部線上教育機構的孫丹,在入職後發現,上司喜歡帶着她“四處溜達”,以清華光環,證明機構實力。

線上教育狂飙猛進的2020年,“清北名師”在師資中的占比,是各家在廣告宣傳中标榜的重點,“超300人畢業于清華北大”、“清華北大名師資源超過20%”,被高調刷在城市的公交站牌、地鐵通道裡,仿佛隻要交錢,你就能擁有同樣的光環。

教育訓練機構為這些光環付出了高成本。一名清北畢業生,在頭部機構的起薪多在30-40萬一年——這是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實作的年薪數字。

成效也很明顯。2020年的北京大學畢業生中,中國語言文學系的三個典型教育業就業機關,全是教育訓練機構。從2019年至2020年,清華大學畢業生裡,進入包括教育訓練機構在内的教育業的就業人數,從316人上漲到了436人。

清北光環也成為很多人行走在短視訊流量世界裡的通行證。

關于李雪琴的走紅,一百個人能給出一百種分析,但誰都無法回避的一個要素是,她的北大畢業生身份。這是她身上多數沖突張力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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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李雪琴已經在抖音擁有1000萬粉絲,成為清北軍團裡的頂流。

流量紅利,讓更多清北學生躍躍欲試。在他們的賬号介紹裡,無一例外都會标注出畢業院校,而關于母校的視訊,也往往能獲得更高的流量——這也正常。他們依靠曠日持久的努力,從嚴苛的聯考選拔機制中勝出,才得以走進中國最優秀的學府。從在校生的視角了解清華北大,這樣的機會,對于普通人而言,過于遙遠。

畢業于清華大學蘇世民學院的張自豪,目前粉絲266萬,他獲贊最高的3條視訊,都與清華有關。其中最高的一條獲贊178萬,是展示清華人一天生活的vlog。

徐一航簽約了一家MCN機構做兼職,他的人設是“北大學霸”。他分享學習幹貨和考試技巧時,評論區裡滿是這樣的留言,“考神請保佑我聯考考出高分”、“我來沾沾學霸的喜氣”、“清北的人做這些題,就像我做國小10以内加減這麼簡單”。

小北曾經聯考數學滿分,他在抖音賬号寫的個人介紹是,“做題很厲害的清華學霸”。每逢考試季,總有人在他的評論區裡“求保佑”。

學習型部落客,這是清北學生們在流量世界裡能找到的最自然的定位。小北和徐一航所在MCN機構創始人劉強,敏銳抓住了機會,他孵化了大量清北學霸,旗下矩陣賬号的全網粉絲數,已經突破2000萬。

他把公司直接安在了清華東門附近,友善部落客工作。

年少時沒有考入一所好大學,劉強一直心有遺憾。他後來進入了頭部網際網路公司工作,結識了很多清北畢業的朋友,愈發感慨城市教育與農村教育之間的鴻溝,也更感覺到學習方法的重要性,“如果我在中學時候也能知道更好的學習方法,肯定能考上更好的大學。”

他開始在短視訊裡分享自己旅行時逛過的大學,評論區裡留言的人越來越多:怎麼才能考上這樣的好學校?

劉強看到了那座連接配接夙願與現實需求的橋梁,随後的一切,都變成了順理成章。他通過熟人介紹,開始采訪清華北大的學霸們,分享實用的學習方法和考試經驗,後來又做起了MCN機構,簽約清北部落客。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劉強成了那個讓名校光環照亮更多人的角色,私信裡,學生和家長們發來感謝的話語,很多截圖,劉強都儲存了。這些點滴溫暖讓他覺得,自己在做有價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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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

當網際網路出身的劉強一步步靠近清北時,清北學生們,也在努力着擁抱網際網路。

長達十餘年的上行周期裡,網際網路行業綻放着金光。最優秀的人才,隻會湧向最有前景的行業。離開校門的清北學子,一茬茬湧進了網際網路公司。

根據清華大學2020屆、2021屆畢業生就業品質報告,畢業生流向最集中的企業機關一共有21家,其中三分之一是網際網路公司,包括華為、騰訊、阿裡、位元組、網易、美團、微軟。

拿到一份網際網路公司的offer,這是徐一航為明年畢業設定的計劃。

今年上半年,這位北大研二的學生,成為一家網際網路公司的産品經理實習生。真正讓他下定決定擁抱網際網路的,是一份工作日午後收到的郵件。那是一位前輩同僚群發的離職信,“我35歲了,不是被動離職,不是為了跳槽,而是,我要退休了!”

徐一航很快打聽到了這位前輩的故事:大學畢業即入職這家頭部網際網路企業,工作十幾年,已在深圳擁有兩套房,手握價值幾百萬元的股票。

别人35歲在焦慮,他在35歲華麗退休——毫無疑問,這是網際網路行業贈送給他的紅利。

徐一航的目标瞬間清晰:好好實習,争取畢業時以最好成績入職,成為大廠人,實作35歲退休。

前人的腳印,總能更清晰地激勵後來者。張朝陽王興的故事,激勵着年輕的戴威們奔向創業大潮,而大廠的優渥待遇,實實在在吸引着名校畢業生。

“我學長特别棒,去年畢業拿到了位元組的offer!”說到位元組時,清華學生張小溪音調上揚,眼裡的光也越發亮了起來。

位元組跳動的幾棟辦公樓,散落在海澱各處,從清華和北大出發,距離都不算遠。當然,更有吸引力的地方在于前景。在這些年輕人看來,位元組跳動一直在探索新業務,新人出頭機會多,此外,薪資高、租房補貼等福利好,内部關系平等簡單,沒有“總”、“哥”、“姐”、“老闆”、“總監”之類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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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這是一趟飛馳的列車,擠上車,就意味着能以更快的速度,奔向遠方。

超出常人的聰明和勤奮,這是多數清北學生的底色,也是他們上車的資本。而在此之前,已經有太多清北創業者,用自己的成功,為這趟列車加光、加速。

20年前,引領中國網際網路浪潮的人物裡,新浪創始人王志東,百度創始人李彥宏,出自北大,搜狐創始人張朝陽,出自清華。

清華大學1996級計算機系,更是為網際網路行業輸送了王小川、周楓、周傑、許朝軍等人才。他們在學校的時候,就參與了ChinaRen的創立,人生軌迹就此改變。

清北校園裡,機遇像飄挂在枝丫上的葉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掉落在你的頭上。ofo被朱嘯虎關注到,隻是因為金沙江的一位投資經理在北大和女朋友約會,發現了小黃車,覺得很不錯,就主動找過去了。很快,年輕的戴威接到了那通改變命運的電話,沒過多久,他就站在國貿的天橋上,回味方才在國貿三期56層的豪華辦公室裡與朱嘯虎見面的場景。1000萬,這是朱嘯虎想投給這幾位北大年輕人的數額。

創業者的成功帶來的是造富的神話,他們像是坐标,代表着一種可以模仿的躍升軌迹。

小北在清華就讀期間,見證了不少同學大四休學創業,還有人在研究所學生階段,保留學籍創業。當然,對于更多的清北學生而言,這枚葉子帶來的,是更好的工作機會。比如,進一家心儀的大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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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卷

大廠的學曆内卷,已經成為共識。

當網際網路公司成為當代年輕人的金飯碗,當曬大廠offer成為小紅書的主流内容之一,名校光環,也在某種程度上被網際網路吞噬了。

連哈佛大學也未能幸免。

Allen研究所學生最開始就讀于哈佛大學景觀設計專業,但他對網際網路技術很感興趣——大資料、可視化、沉浸式技術和機器學習,已經取代經驗,成為景觀設計和城市規劃中重要的基礎能力,Machine Learning、可視化、VR、AR等技術,都是他需要打交道的内容。

決心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的Allen,申請了設計學科技方向的課程。他還休學一年,回國,進入阿裡巴巴實習。

他趕上了阿裡巴巴20周年年會。那是被業界稱為最有科技感的年會:人臉識别技術讓現場10萬觀衆在最短時間内完成入場;所有人戴着由102顆全彩LED燈組成的發光手環,現場搖晃,可以助力完成阿裡公益林的挑戰。挑戰成功後,阿裡會種植10.2萬棵沙棘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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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實習生的Allen,在背景見證了技術的力量。重返美國後,他将學習重點放到了偏IT的領域,麻省理工學院這類課程的實力更強,他還跨學校,進行了自選公共課程學習。

名校光環,大廠實習經曆,他本以為,自己在網際網路公司找份體面工作,應該很輕松。

但他顯然低估了網際網路門檻。

起初,他在求職平台海投履歷,但收到的回報寥寥。

老師和學長幫忙分析,得出的結論是:可能是因為專業比對度不高。在矽谷,大公司裡涉及設計與工程結合的工作崗位,招聘的都是專業對口、研究深入的人才,比如,Facebook和亞馬遜公司的一些崗位招聘要求是光學博士和NLP(一種專業分析人類語言的人工智能)博士。

他開始尋求更加比對自己專業和經曆的機會,最終列入選擇的有三家:Facebook、位元組跳動和蘋果公司。其中,他最想去的是位元組跳動,那個職位需要的程式設計、設計和創意能力,他都具備。

第一輪履歷篩選,他順利通過了。但随後漫長的6輪面試,讓他看到了網際網路世界的高牆。

前面4輪面試全部線上上進行,其中包括一場寫代碼的做題測試。他選擇了揚長避短,突出自己跨專業能力和多樣化背景,最後設計出一款特效小遊戲,從前期繪圖到後期基本玩法,全部做了出來。

這份“什麼技能都會”的答卷,被面試評審團中的一位美國設計師投了否決票,理由是“特别沒有創意”。但其他幾位面試官有不同意見。兩三周的漫長等待後,原本以為被淘汰的Allen,才接到電話通知,參加下一輪面試。

後面的面試,線上下進行。Allen需要從東部的波士頓,趕到西北部的矽谷。找到辦公樓并非易事,樓外沒有任何标記,他在矽谷裡穿越了多家公司所在的園區,最終發現一棟小樓———比國内的辦公樓小很多,隻能容納四五百人,但它的鄰居是蘋果公司、亞馬遜、英特爾、IBM等灣區的明星公司。

那個下午,Allen連續面試将近5個小時。最後,收到了“未錄用”的通知。

沮喪多少是有的,但他也很快釋然。跟他競争同樣崗位的應屆畢業生,多來自卡内基梅隆大學計算機專業——該專業在全球排名第一。

一份實習offer,成為他的安慰,也成為那道通向大廠的門縫,“可能看我是哈佛大學的,想繼續考察我的專業學習能力”。他牢牢抓住了機會,實習期間瘋狂學習,三個月後,終于在彙報中得到部門全員認可,順利轉正。

哈佛的光環,在團隊内并不灼目。Allen所在的團隊,所有人都是研究所學生以上學曆。中國同僚的大學基本是北大清華,研究所學生多是卡耐基梅隆大學計算機專業和紐約大學的對口專業,外國同僚,也都來自名校的對口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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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曆内卷的壓力,一度也落在尋求實習機會的徐一航身上。他在某次應聘某大廠實習生崗位時發現,競争對手中,學曆背景最低的,是武漢大學計算機專業碩士研究所學生,其餘的,都是在香港、美國、英國讀碩士的同學。“比起從常青藤大學出來的同學,北大的我根本不算什麼。”

卸掉清北光環的年輕人,隻能更加謙遜和努力。

競争的壓力,一樣落在這些年輕人身上。小北和徐一航的抖音賬号,目前粉絲都是20多萬,這些流量,是他們靠一條條幹貨學習視訊獲得的。

他們要與這樣的競争者争搶流量池:奶聲奶氣可愛路線的1歲萌娃,身高1米9的東北搞笑部落客,天天為男朋友做飯的美食部落客,走遍大江南北的旅遊部落客——如果不讨論價值,這些内容提供的消遣,顯然更适合碎片化時代,也更容易擷取流量。

更粗鄙的競争者,往往更有殺傷力。身處競争中,清北玩家們,需要更小心翼翼去愛惜羽毛。

就職于在校教育機構的孫丹,拒絕了公司對自己的學霸身份進行誇大包裝,盡管這已經成為行業通用的潛規則。除了無法說服自己,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如果有一天,同學們從朋友圈廣告裡刷到我,我怎麼面對他們?”

而過于逐利而行的流量生意,已經滑落到了清北就業鄙視鍊的底端。孫丹說,即使是線上教育最紅火的時候,在清華,給教育訓練機構當主講依然是上不了台面的行業。國家機關、金融機構、央企、頭部網際網路大廠,才是更被看好的主流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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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數

變化中蘊藏的殘酷與迷人,一直是文學和影視作品的經典主題。但它出現在虛構世界裡是一回事,落到具體的個體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線上教育賽道的劇變,讓身在其中的清北名校生,集體陷入巨大的不确定性之中。機構不能再大張旗鼓地打廣告,清北名師的光環,也随着一起黯淡了。

最近2個月,孫丹被滿天飛的消息攪得有些心慌,她早早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丢掉工作。

小北和徐一航所在的MCN機構,也在尋求轉型。去年,機構承接了大量線上教育機構的廣告單,但如今,拐點已至,如何建立新的健康模型,在社會價值與商業利潤之間找到平衡,成為劉強探索的新命題。

更深沉有力的暗流,湧動在網際網路行業。

監管和資本層面的變化,讓行業開始震蕩——雖然震蕩可以打破現有格局的固化,繼而衍生出更加健康的生态,但對于很多人而言,這意味着網際網路黃金時代的結束,也是轉身的信号。

網際網路創業的熱潮,也從技術創新、模式創新,變成了資本制造風口的所謂創新。當烘焙店、小面館、燒烤店成為被資本追逐的明星,年輕人投入其中的熱情,會有多高?戴威和胡玮炜站在創業C位的年代,他們還能争吵智能鎖的必要性,現在,恐怕就隻能讨論動物奶油哪家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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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流轉,變化時時刻刻上演着。曾經被年輕人大張旗鼓嫌棄的行業,如今又可能成為香饽饽。在網際網路之外的很多行業,在北上廣以外的二三線城市,清北光環似乎更能彰顯它的亮度。

張小溪是清華風景園林專業的碩士畢業生。這個身份來之不易——大學畢業後,她一邊工作一邊準備考研,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拼了命才上岸。

出色的工作經驗和學習成績,還有國際競賽成果的加持,讓她在畢業擇業時,成為手握主動權的一方。

一家行業四強之一的地方國企看上了她。面試時,她都沒什麼機會進行過多的自我介紹,老闆已經提前了解她,并看過了作品,很滿意。

面試基本變成了唠嗑,話題主要圍繞清華大學的課程體系、教學安排展開。事後,她和同僚們聊起來才知道,本來需要筆試的崗位直接對她免試。

後來的入職過程也相當愉悅:簽訂協定是今年3月份,那時距離她畢業還有3個多月,用人機關為了留住她,直接開出條件——多繳3個月住房公積金和社保,專為她保留職位。

這些順遂,讓張小溪感念自己過去的努力,感念清華的培養,更加堅定,日後要繼續努力,因為不管何時何地,“夠拼才會赢”。

随着網際網路行業逐漸平穩,激蕩人心的傳奇故事,更多隻見諸于曆史,越來越多拿着清北V國際電話預付卡的年輕人,開始躊躇,甚至止步于網際網路光環之前。

清華2020屆大學畢業生就業資料顯示,在簽署三方就業協定的前10家重點機關中,隻有騰訊、阿裡巴巴兩家是純網際網路公司,其他多為國家電網、中信集團、中國建築集團這樣的“鐵飯碗”機關。這樣的比例,恐怕也不會在2021屆出現大幅改變。

年輕人會像當年湧入網際網路那樣,蜂擁離開這個行業嗎?答案可能要幾年之後才會浮現。但更加靈敏的那群人,顯然已經找到了風向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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