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沙皇開始統治

“把奧特曼扔到一個食人族島上，五年過後，他就是國王了。”這是投資人和導師Paul Graham早年對他的評價，今天已經兌現了。過去兩個月，奧特曼見了幾乎所有西方部落的一把手，美、英、法、德、日、韓、印度、以色列、阿聯酋、西班牙和波蘭，接下來他會去印尼、新加坡和澳洲。如果奧特曼隻見到一兩個人，那就是他被接見了，如果他見到三十個人，那就是反過來，這些人被他接見了。

科技沙皇開始統治。之前的無論是蓋茨、喬布斯還是馬斯克，他們的魔法都是用科技幫助人，但奧特曼的魔法是代替人。第一次，人從資産變成了負債。在分界線之前，人類200年出一個愛因斯坦，他需要睡覺、會老，但分界線之後，有一個不睡覺、不會老、每天都更聰明的愛因斯坦，他還可以分身，同時幹很多事。

是以部落酋長們排隊見沙皇，一定讨論命運，自己的、國家的還有人類的命運，赤裸而又殘酷。我覺得有必要杜撰一篇沙皇的加冕演說。在那些刻意放出來的新聞稿和擺拍照片裡，可能隻有名字是真的。而在一篇杜撰的演說裡，正因為是杜撰的，是以可能放膽讨論真問題。

下面是正文:

地球正在權力洗牌。有人叫我沙皇，無論叫什麼，這個位置不是繼承、不是投票、也不是打仗換來的，僅僅因為我發現了火種，就這麼簡單，火種傳遞給誰，誰就可以驅趕野獸，赢得戰争。是以我不得不見很多人，安撫他們，我得確定在權力洗牌中不要大騷亂。羅馬從共和國到帝國，權力從元老院轉給恺撒的時候，他被刺殺了。越是在過度期，越需要謙遜謹慎。

酋長們給我的第一個問題，你有火種，我們沒有，可我們一旦接受火種，就被綁架了，永遠離不開你的授權，是以有沒有可能，我們先封閉起來，在自己造出火種之前，還是讓人來幹所有的活，這樣可以避免失業？

我告訴他們，這有風險，人工智能讓知識平權，非洲人也能使用人類累積到今天的知識，他們可能學會造槍修路，開始一點點替代你們，這是一場權力的洗牌，如果你們想繼續保留在金字塔裡的位置，就盡早擁抱人工智能，激發創造力，讓整個社會适配，而不是把眼睛蒙起來。

酋長們接着問，人工智能造成失業，又該怎麼辦？現在每一個老闆都在想，用人工智能替代員工，降低成本，緊接着就是價格戰，這是競争的必然，最終企業隻能得到最低限度的利潤，于是也很難收到更多稅，去養活失業的人。相當于，你那個不睡覺的愛因斯坦，跑出來搶走工作，我們該怎麼辦？

我對他們說，不要慌，openAI一開始就是非盈利組織，隻需要給微軟們掙夠1000億美金，我們就自由了，不用想着賺錢，不需要壟斷利潤，而成為一個基礎設施，隻收最基本的錢，那表示商品價格會很低，因為裡面的人力成本趨近于零，人隻需要很少的錢就可以生活。你可以把我們看做第二個太陽，太陽從來不向人類收費，我們也隻收成本價，那個時候生産力大大提高，每個人的生活都可能更好。

酋長們接着問，但微軟谷歌不是非盈利組織，他們想賺走盡可能多的利潤，我們怎麼辦？想一想，如果太陽要向人類收費，誰能讨價還價？你早就設計了制度，向大企業征稅，向所有人發UBI（全民基礎收入)，我們覺得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但美國可不會向所有部落發錢，我們怎麼辦？

我就說，是以你們應該支援我，支援非盈利組織，隻要我保持領先，如果我不賺錢，其他人就不能賺錢。不過确實有個問題，就算我願意用成本價供應所有部落，也未必行得通。我不是完全自由，我隻有一部分投票權，我的企業所有實體基礎都在美國，他們可以把插線闆還有網線拔掉，我必須配合這個部落的意志。而美國的意志，就是盡可能的收割，甚至不惜戰争。馬斯克用星鍊幫烏克蘭打俄羅斯，誰知道這是出于個人還是部落的意志？

酋長們就說，我們認為你有這個能力，建立超越多個部落之上的統治，是以你被叫做沙皇，這是一個前無所有的事。當科技越來越發達，越來越少的人掌握越來越大的權力，最極端的情況就是，幾個人忽然掌控了最核心的能力。

但我不得不說，如果個人意志能淩駕于部落之上，那需要一段時間，隻有當超強人工智能實作，能控制幾乎所有關鍵決策，可能會出現一個類似核按鈕的東西。但在那個時候，我會怎麼想？東方有句老話，身懷利器，必起殺心，屠龍少年總是會變成惡龍。很多人信任我，因為我不拿工資，設計了一個非盈利組織，想給每個地球人發UBI和虛拟貨币，但我得提醒你們，我早就足夠有錢，做好事可能不是出于愛，是出于高次元的野心。

不過，不論怎麼樣，選擇在我，而不在你們。一個很有趣的事，西方發起的科技和市場革命，讓人類權力越來越集中，但在西方的文化裡，懷疑每個人一定會成為惡龍，那是一種人性本惡的假設。而在東方的文化裡，才能找到一點希望，他們相信内聖外王，掌權的人也可以有天使般的慈悲，那是一種人性本善的假設。

酋長們說，我們當然想把命運握在自己手裡，但我們是不是被鎖死在新科技之外，永不能翻身？人工智能需要大量的晶片、算法、很多工程師和科學家，人機互動資料，還很費電，絕大部分部落一樣都沒有。就算某幾家能搞出來，也需要時間，過程中很多事會發生，比如一枚飛彈掉下來，關鍵材料斷供，美元引起的金融危機，打亂了整個秩序，有一萬種方法半途而廢。這幾十年，日本和歐洲就是活标本。

對此我的反應隻能是，恐怕還是沒有選擇。網際網路剛出來時是去中心化，現在被幾家企業統治，其實，當一端更加去中心化，另一端就會更加中心化，這有點像，山越高，海就會越深，他們是對稱的。科技和市場本來就會加強集中，我們一直在這條船上。當年美國新冠疫苗剛出來，都被有錢人買走了，老百姓抱怨，川普就說，this is life。

酋長們會追問，中國有晶片有算法，有足夠的電力和工程師，還有足夠的武力保證本土安全，有獨立的金融主權保證不被收割，隻要足夠的時間，他們能追上你。也就是說，中國可能成為我們的一個選擇，那麼我們之前所讨論的一切麻煩，都可能避免，或者減緩。

我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事實。隻有一個部落掌握火種，有兩個部落掌握火種，将是兩個不同的地球。其實我也樂見競争者的存在，如果隻有我們有火種，那美國内部就可能要消滅它，這東西太危險。但正因為有競争的存在，沒人會阻止我們，我們必須全力前進。競争者存在是一個變數，但這個變數保證我們的好奇心得以發揮，我們都是亞當的子孫，不是嗎？

酋長們會抱有一種希望，他們問，這一次，人類是不是還會像之前那樣，創造出更多的新工作，打開一片新天地？奧特曼，你對人類的潛力是否抱有信心？人類是偉大的，在多少萬年以前，我們沒有文字，也沒有火。在一萬五千年以前，我們還不知道怎麼種地。在350年以前，我們還不知道，蘋果從樹上掉到地上，隐藏着宇宙運作規律。120年以前，我們也不知道空間是可以彎曲的。

對此，我可以說，信心十足，但這是一張空頭支票。我也可以誠實的說，有一些理由讓我們悲觀。人工智能之是以有效，正是因為大部分人在鹦鹉學舌，他們習慣了模仿，正因為此，才可以從中歸納出規律，讓人工智能成為可能。人類裡一直有愛因斯坦，但差別是，以前愛因斯坦能做的，隻是從外面幫助人，比如，無論是誰，都可以享受電的好處，但這一次愛因斯坦必須從裡面幫助人，激發人的潛力，這是更難的。

有一句話，人類為了不獨立思考，願意做任何事情。我想愛因斯坦可能同意，自己思考相對論，要比教會了解相對論難一萬倍。UBI可以讓人有飯吃，而且人工智能和VR眼鏡會把你伺候得像皇帝一樣，想什麼就來什麼，那還有多少人會奮鬥，會追求人生價值？我當然有答案，但不會蠢到去代替所有人回答。

酋長們看來有些絕望，他們提出最後一個問題，人工智能既然不可避免的越來越強，人類還有未來嗎？你就是那個終結者？

對此，我也不得不誠實，不是我可能終結人類，而是人類可能終結自己。伊甸園裡的那個寓言，一直在統治人類，亞當之是以堕落，是因為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對嗎？

你看，人類一直在暴力解剖這個大自然，用的是科學知識，結果呢，全球野生動物種群數量比1970年減少近70%，每年有800萬噸塑膠垃圾最終流入海洋，60%以上的珊瑚礁瀕臨滅絕，從1700年以來，地球上近90%的濕地已經消失，熱帶森林裡，每天至少滅絕1個物種。但最精彩的是，今天男性精液中的精子數量比40年前下降了60%。這就是馬斯克要去火星的原因，本質上這就是逃跑，他是一個務實的人，也是一個浪漫的逃跑主義者。

後來人類不滿足于解剖大自然，開始解剖自己，這是Hinton的故事。他對實體世界沒興趣，想搞清楚人本身，于是決定研究最核心的，心理，但他發現，要搞清楚心理，前提是搞清楚大腦，但又發現，要搞清楚大腦，前提是把大腦做出來，他認可費曼說的，想要了解，必須建構。是以Hinton就不得不去做一個大腦，于是今天有了人工智能，但麻煩的是，今天Hinton既不了解大腦，也不了解人工智能是怎麼幹活的，一切都是黑箱。更可怕的，Hinton自己也意識到，在搞清楚人之前，人類可能先被搞死了。

人類在沒完全搞懂的時候就會動手，迫不及待，這是人類的習慣，準确說是西方的習慣，西方喜歡拆解，從無限細分的局部入手，這成就了科學，但東方是整體性的。有趣的是，你看西方的宗教，他們信同一個上帝，同一本舊約，同一個祖先和先知，但他們彼此仇殺。你再看東方，他們有不同的宗師，研究看起來不同的對象，但儒釋道竟然合一了。因為西方喜歡拆解，隻要拆到細節，總是發現不同，但東方喜歡整合，合到最後，總是發現相同。

其實我現在感興趣的是，西方的方式和東方的方式，會不會在人工智能上發展出不同的模式，這會怎樣決定最後的輸赢？如果東方赢了，那我們就可以用東方的方式來搞更本質的問題，人類是不是可能不去解剖局部，就可以搞清楚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