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均231萬！“信托教父”的爛攤子換人，金融圈沒有薪酬神話
在去年董事長病故、董事長女兒“失聯”後，如今改名消息傳出，也意味着曾經創造金融圈薪酬神話的安信信托正式退出舞台。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文 | 金融八卦女作者：鄧碧蘿小腰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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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薪的金融圈真慘，聽說頂級投行人均年薪從2021年的116萬，降到2022年的82萬，雖然我們依然豔羨，但他們卻喊着“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其實，當年創造金融圈薪酬神話的，既不是頂級投行“三中一華”，也不是銀行，更不是保險，而是安信信托。
在去年董事長病故、董事長女兒“失聯”後，如今改名消息傳出，也意味着安信信托正式退出舞台。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1.
/ 更名！江湖再無安信信托 /
時間回到2017年夏天，那一年，吃瓜神器“無秘”還沒有被下架。
某知名券商的年終獎拖到6月還是沒有發，于是有一名員工在無秘上釋出了一篇詩歌版訴苦讨薪檄文：
更有人寫起了藏頭詩，呼籲公司趕緊發錢：
招之即來何真我？商湯之勢不易得。
發彼有的亦難養，錢覆其口始為家。
招入貴司已幾載，商事纏身少開懷。
發線漸退現雪色，錢匣早空最無奈。
······
券商如此哀怨，而隔壁信托圈卻偷着樂，不僅沒有拖半年發錢的事兒，金額還比券商高多了。
安信信托的員工最美滋滋，2016年的人均年薪達到231萬，吊打三中一華和信托同行陝國投，更令寫詩讨薪的人無比眼紅。
在那幾年，安信信托的offer，是金融圈裡的炫耀資本。
但就在前幾天，ST安信釋出了公告，公司已經更名為建元信托。
從此，中國再無安信信托，圈内隻留下它當年的神話。
2.
/ 從輝煌到隕落，安信信托背後的男人 /
安信信托從輝煌到隕落，背後是一個“高人”在操作，這就是安信信托的前實控人高天國。
高老闆的發家史是個傳奇，初有貴人相助，後有“機智”的手段，把金融機構玩得團團轉。
他18歲參軍，轉業後去了河南中建第七工程局，做到副局長，但他沒有安于現狀，在1992年下海。
高老闆直奔香港，注冊了香港創安集團公司，又以“高峰”的名字在海南注冊了“海南世通”，幹當時海南最掙錢的生意——炒房炒地皮。
這時候，高老闆的第一個貴人出現了，他就是河北省原省長程維高的第一任秘書吳慶五。
法律文書顯示，1992年10月，吳慶五通過關系運作，讓中國東方租賃有限公司河北省辦事處（東租冀辦）借款1000萬元給了海南世通，這些錢，直到1994年東租冀辦撤銷，也沒有還。
當然，1000萬不夠，高老闆又搭上了第二個貴人：号稱“貴州第一夫人”的女貪官闫健宏，她曾任貴州省政協常委、貴州信托董事長。
闫健宏的判決書顯示，1992年12月，闫健宏通過貴州信托向高天國的海南世通貸款2000萬元。之後，闫健宏還以貴州信托向高天國借出多筆資金。而高天國和海南世通以“擔保費”、“包幹利潤”等名義，給闫健宏或指定下屬送了很多筆錢。
最後，吳慶五被判了死緩，但沒有被執行的報道，闫健宏則直接判了死刑，更絕的是，她用命貪下的錢，讓兒子兒媳帶到國外，結果兒媳抛棄了她兒子，帶着錢改嫁了薛蠻子。
而替貴人辦事的高天國，毫發無損，第一桶金也攢夠了，開始馳騁商界。
他到鄭州注冊了“海南大昌實業”，以此入股鄭州亞細亞集團。年輕人可能沒聽過“鄭州亞細亞”的名字，但是在上世紀90年代初，這個商場轟動全國，比如今的skp的陣勢大多了。
中央電視台都播放過廣告：“中原之行哪裡去？鄭州亞細亞！”
不止是樓有氣勢，亞細亞還組建了有十多位“亞細亞小姐”的儀仗隊。
先送她們到北京天安門國旗班“進修”，回來之後每天早晨，在亞細亞商場正門前奏國歌、升國旗，再帶着全體員工出操活動，成為當時鄭州一景，轟動一時。
這麼牛的項目，讓高天國輕松拿下，原大股東河南租賃不僅讓出18%的股份，還前前後後給了高天國1859萬貸款，連擔保都不需要，這兩筆錢曆時10年都沒還。
最後，鄭州亞細亞因為經營不善和這筆款項等問題，引發股東沖突，被迫關門。
亞細亞和高天國對簿公堂的時候，場面很魔幻，先前主導交易的河南租賃副總經理張春景，早就到高天國的公司當起了董事長，代表被告公司應訴，解釋當年他為啥要把錢借給高天國。
亞細亞還沒處理完，高天國又做起了仟村百貨，不僅是吃下股權，還發明一個新賺錢方法：處理“不良資産”。
怎麼操作呢？
1996年，香港創安集團（高天國早年注冊）出資1800萬，買下了昆明美亞大廈的1-5層，作為昆明仟村百貨的經營場地。
經營數年後，昆明仟村百貨欠下交通銀行、建設銀行、工商銀行及雲南國際信托有限公司等金融機構的多筆貸款，總金額超過3.04億元。這些貸款的抵押物是美亞大廈的房産，還不上錢之後被收走，相當于用1800萬換了3.04億，劃算。
這還沒完，金融機構們的3億貸款成了不良資産，就得剝離出來，拿去拍賣，能賣多少算多少。高老闆又來了，2005年左右，高天國控制的國之傑東一點西一點，花了7610萬又把這3億債權和抵押的房産買回來了！
一出一進，這些機構的兩個多億就沒了。
總結一下模式：
低價買樓——拿樓做抵押貸款——不還錢讓銀行收樓——銀行拍賣，低價買回。
畢竟，公司都是有限公司，又不會找個人追讨，高老闆真是鑽空子一絕。
就這套路，他在上海如法炮制，用上海假日百貨所在樓的2-3層和6-7層，抵押借出2.68億，成了不良資産，房子拍賣出來1.17億，買家依舊是高天國的國之傑。
高老闆的倒手騰挪雖然很賺，但時間周期還是太長，仍不滿足的他，盯上了金融行業。
3.
/ 進軍金融後，
薪酬神話就在那個巅峰出現 /
高天國看準的公司叫鞍山信托。
當年的信托業有個特點——“九死一生”，每隔幾年都會來個大整頓，讓一批公司消失，鼎盛時期中國有620多個信托公司，現在持牌的信托機構隻有67家（原有68家，前幾天新華信托破産了）。
原因信托的業務風險大，很多項目是幫銀行做表外業務，跟信貸周期強相關，好的時候狂賺，差的時候完蛋。
2002年，高老闆用國之傑公司，出資1.72億買下了鞍山信托20%的股權，成為第一大股東，在2004年改名叫安信信托，遷到上海。
2012年開始，環境越來越好，降息放水，信貸寬松，信托走了五年大上升周期，到2017年末，68個信托公司資産管理規模超過26萬億，啥概念的，比證券、保險什麼的大多了，隻比銀行差點。
安信信托走上快車道，連續五年高增速。
▲資料來源：東方财富choice
不過，大環境好，安信信托的業績和薪酬增速遠強于同行，是什麼原因？
奧秘在它的業務類型占比。
信托掙錢靠兩手：
一、 固有業務，就是拿自己的錢發貸款做投資；
二、信托業務，分為兩種，一種叫被動管理，通道業務為主，隻能收筆過路費，報酬率在0.1%-0.35%之間，掙不了多少。另一種是主動管理，活兒多風險也大，從項目的規劃、管控都自己來，但是掙得多，報酬率高達1.5%。
安信信托2017年的資産管理規模2326億元，有68%是主動管理類，達到曆史新高，主要的投向是房地産和部分實業，趕上房地産的高潮，不賺錢都難。
▲注意，圖中時間是倒序
業内都很看好，2014年到2017年期間，買方分析師們發了63篇研報，一通誇獎，說安信是“最會賺錢的信托公司”“現金奶牛”“信托業黑馬”，強烈推薦。
是以，從2013年到2017年，安信的股價也漲了接近10倍。
薪酬神話就在那個巅峰時期傳出來的，不隻是人均薪酬達到231萬，高管更是拿到了千萬年薪：
董事長王少欽，2012年年薪是12.9萬，2018年漲到513萬；
總裁楊曉波，2012年年薪是15.71萬，2018年超過千萬；
副總裁梁德清，2012年年薪是11.03萬，2018年達到688.6萬；
楊曉波2018年的薪酬創了新高，拿了1098.8萬，交的個人所得稅都夠一注雙色球大獎了。
三個人在這6年當中，領到手的工資合計8211.27萬元。
4.
/ 暴雷後神話破滅：
董事長病故，女兒“失聯” /
然而，好日子沒幾年，随着去杠杆、資産管理新規出爐，房地産低潮，幾個重拳下來，地産商開始喊“活下去”，安信信托也迎來了當頭一棒。
2018年開始，安信信托營業收入斷崖式下跌，從56億的規模掉到2.05億元，後面幾年也沒有起色。淨利潤更沒法看，2018-2020年分别為-18.34億、-39.94億和-67.39億，超過百億的虧損，褲衩子都賠沒了。
但是，在這個踩雷年，安信信托的高管依然在全面漲薪：
表中的副董事長高超，是高天國的獨生女，80後，曾就職于安永會計師事務所，之後進入安信信托。
她對自家公司并不太上心，“開着保時捷來上班，并沒參與多少管理。”在2017年度安信信托舉行13次董事會中，高超缺席高達7次，但錢卻沒少領。
爆雷後，那些領幾百萬上千萬年薪的高管們，迅速拍拍屁股離職走人，和安信信托撇清關系：
很快，安信信托數個項目逾期，陸續接到訴訟，尤其是瘋狂擴張階段簽下的項目，背後都有很多抽屜協定，有的是安信信托兜底，有的是大股東國之傑兜底。
但是法規也來得及時，2019 年11 月14 日，最高人民法院正式下發了《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 作會議紀要》(法[2019]254 号)。其中第七部分“關于營業信托糾紛案件的審理” 第92 條明确 “保底或者剛兌條款無效”。
于是，2020年，安信信托又成了“帶頭大哥”——第一家打破剛兌的信托公司。
2020年12月，湖南高速集團财務有限公司訴安信信托營業信托糾紛案的終審判決結果出爐，湖南省高院認定安信信托兜底函無效。
判決結果是，原告不僅暫時拿不到4億元，還得承擔一審二審中的500多萬受理費，而安信信托隻用付9000多塊錢的受理費、律師代理費49萬元、律師咨詢費3萬元及差旅費45115元。
判決出來，以後的訴訟也會參考這個判例，圈内立馬就炸鍋了。
除了兌付問題，安信信托的投資業務也頻頻踩雷：
第一個雷是印紀傳媒。2018年1月，安信信托花了13.61億從印紀傳媒肖老闆手中那買下1億股，協定簽完四天，印紀傳媒就停牌，複牌後連吃7個跌停，迅速退市，這筆錢虧光。
第二個雷是中弘股份的債。安信信托有一筆中弘股份股東5.5億的債權，擔保物是中弘股份的股票，然而，在債務到期前幾日，中弘股份就被終止上市，這錢也沒還，又劃入減值準備了。
除此之外，安信信托持有的美錦能源、宏達股份、海通證券等十餘隻股票全都虧損。
就這風控，還給那麼高的薪水，也是醉了。
好在，監管沒有放過他們，針對安信信托之前的各種違規操作，那些拿高薪走人的高管，被挨個罰了個遍：
公司一樣挨罰：2020年4月3日，上海銀保監局披露，經調查認定安信信托在信托業務中存在多項違規行為，要求安信信托責令改正，并處罰款共計1400萬元。
可别嫌這金額小，這是信托行業有史以來最大的罰單。
2020年6月，高天國因涉嫌違法發放貸款罪被上海市警察局刑拘，後保外就醫。
2022年4月5日，安信信托公告稱，高天國于4月4日因病逝世。
不久，安信信托發現，高天國的女兒高超也失聯了，半年報第一頁就強調：
這樣一來，安信信托的爛攤子，無人能解，最後是國資出錢接手的。
今年4月12日，上海銀保監局披露，安信信托增資至98億元事項獲得批複。安信信托根據經核準的非公開發行方案，向上海砥安投資管理有限公司非公開發行股票，完成增資後，上海砥安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持股比例 50.30%，将成為安信信托第一大股東。
管理層也順利換了人，安信信托董事長由上海電氣财務公司一把手秦怿擔任，總經理是曾經的明星分析師曾旭。
安信信托的自然人投資者約4200人，絕大多數人都接受了打折兌付方案，但還是有200多名自然人投資者未簽約。5月12日，簽了約的人陸續收到了“打折兌付”第一批款項。
正式改名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建元信托立即聯系未簽署份額轉讓協定的投資人，摸底現在是否能接受打折兌付。
而新的公司名為“建元”，寓意是每年紀曆的開始，一切似乎又進入新的軌道。
參考資料：
《安信信托踩雷年高管漲薪 原總裁年薪1099萬潇灑身退》，中國經濟網
《安信信托增資獲批 近一年 7 家獲增資通行證 五礦、平安、中信信托等注冊資本超百億》，财聯社
《被公開譴責！安信信托違規細節曝光，都怪高天國！》，财通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