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李曉軍
□ 本報記者 張守坤
“北京、上海雙城第一的高端自助”“隻要700多元，就能打卡高端自助”……
在某自助火鍋的推廣視訊中，飯店場景極具高端奢華氣息，一對一管家式服務，剝蝦、切肉，服務員全程線上，食客隻需坐在位置上動動嘴就可以；自助台上，整齊擺放着上百種優質食材，如大塊的波士頓龍蝦、鮮嫩的東星斑、拳頭大的鮑魚、堆得滿滿的三文魚片等。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這條推廣視訊在短視訊平台幾乎随處可見。然而，上海的王先生近日去店内消費後發現，店内食材檔次和商家宣傳的嚴重不符。
王先生的遭遇并非個例。如今打開短視訊，人們經常可以刷到各種探店視訊，裡面的探店部落客宣稱以非常實惠的價格，便可以享用各種高檔食材。但實際上，有的時候顧客和探店部落客明明去的是同一家店，可吃到的卻是更低品質的自助餐。
對此，近日接受《法治日報》記者采訪的專家呼籲，商家應該以口碑和品質赢得消費者的信任，不應利用虛假宣傳來獲得流量；探店部落客應該真實地反映自己的用餐體驗，不得進行虛假宣傳。同時，監管部門應加大監管力度，建立嚴格的管理制度和懲罰機制，及時查處虛假宣傳行為，保障消費者合法權益，促進行業健康發展。
推廣視訊十分誘人
店内服務嚴重縮水
“探店部落客吃的東西又多又好，貴的高檔食材不限量供應，而我花了同樣的錢，為什麼享受不到這些服務？”王先生說，值錢的牡丹蝦、螯蝦都沒了，隻有凍蝦；帝王蟹和波士頓龍蝦大縮水，并且沒有整隻；東星斑的魚肉又散又塌……海鮮區鮮活的一樣沒有，甜品區用的是植物奶油。此外，服務員人手不足，服務品質一般。
後來，王先生又翻看了某點評軟體的評論頁面，發現除了前幾頁是好評外，後面很多是體驗感差的吐槽，讓他“種草”的那條推廣視訊下方，近期也出現了不少質疑。
推廣自家餐廳無可厚非，但食材檔次和服務品質與宣傳視訊相比均大幅度下降，這點讓很多消費者無法忍受。在社交平台和商家評論區，有不少消費者吐槽：“是不是把買食材的錢都拿來請部落客吃飯了？”
那麼，如果自助餐廳的菜品和宣傳視訊的内容不一緻，是否可以認定商家存在虛假宣傳行為？
中國法學會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研究會副秘書長陳音江告訴記者，虛假宣傳可以分為虛假的宣傳和引人誤解的宣傳，前者是虛構、捏造資訊；後者是指資訊本身是真實的，但經過故意編排後，具有誤導性和欺騙性。宣傳内容如果達到了欺騙、誤導消費者，進一步影響其交易選擇的程度，就應當認為其構成虛假宣傳行為。
華東政法大學經濟法學院教授任超認為，短視訊宣傳内容與店内菜品實際不符，涉嫌違反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反不正當競争法等有關規定，侵犯了消費者的知情權和選擇權。消費者可以要求商家按照視訊宣傳内容提供相關産品和服務，如果不能提供，消費者可以要求退款。如果商家故意通過虛假視訊内容欺騙消費者，還可能構成欺詐。一旦構成欺詐，消費者可以要求價款三倍的賠償，賠償金額不足500元的，按500元計算。
為獲傭金移花接木
虛假宣傳屢禁不止
除了商家在短視訊平台或者付錢讓探店部落客進行宣傳外，一些探店部落客甚至會不請自來，主動幫商家做宣傳。
有業内人士介紹，短視訊營銷是當下頗受歡迎的宣傳方式，一些網紅部落客甚至還可以跟商家達成合作，消費者如果通過視訊中的連結下單消費，部落客就可以賺取相應傭金。随着這種營銷方式的火爆，目前網上有一些從未去實地探訪過的“雲探店”部落客會通過其他途徑扒來一些素材，東拼西湊做宣傳視訊，發在個人社交平台，賺取流量。他們釋出的視訊，有時可能會起到反作用。
“不到百元的自助餐，小龍蝦、鮑魚、螃蟹、三文魚不限量暢吃，購買連結就在左下角，刷到的小夥伴趕緊囤一波，這福利不知道哪天就沒了。”今年4月初，山東青島的趙女士在手機上刷到這條探店視訊後頗為心動，立即通過連結購買了兩張自助烤肉餐券，每張79.99元。
但當她來到上述自助餐廳時，滿滿的期待卻瞬間變成了失望：“視訊中的鮑魚、三文魚，店内都沒有，主要就是中餐和烤肉。小龍蝦倒是有，但并不是宣傳中的麻辣小龍蝦，個頭小了很多，而且需要自己煮熟。”
實際上，該自助餐廳也是受害者。餐廳回應稱，其從未宣傳過店裡有不限量的螃蟹、三文魚等食物，因為自己的定價導緻利潤非常低，根本供應不起。趙女士看到的探店部落客拍的視訊雖然店名一樣，但其實是其他地區的同一品牌連鎖店，他們确實有這些食材供應，但是自助餐價格也高出不少。
從業人員稱，這種未經核實就釋出的視訊，不僅讓消費者有上當受騙的感覺，也讓商家成了受害者。在短視訊下方的留言中，确有部落客承認用的是其他門店的視訊，而且是在該門店開業前一天視訊就發出來了。
在任超看來，無論探店部落客是否為店家雇用、是否收取費用，即使是通過産品介紹、體驗分享、消費測評等形式，隻要探店部落客直接或者間接推銷産品或服務，其行為就構成網際網路廣告，部落客的行為就應當受到廣告法和網際網路廣告管理辦法的限制，需對廣告内容真實性負責，不得含有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内容，不得欺騙、誤導消費者。否則，市場監管部門就可以對其進行行政處罰，消費者亦可以要求其承擔民事賠償責任。
如果探店部落客是店家所雇用的，收取費用進行虛假宣傳，任超認為其應當跟店家共同承擔連帶責任，甚至在特定情形下承擔先行賠償的責任。根據廣告法第五十六條，廣告經營者、廣告釋出者不能提供廣告主的真實名稱、位址和有效聯系方式的，消費者可以要求廣告經營者、廣告釋出者先行賠償。
記者了解到，商家在開業初期鋪天蓋地推廣，引流完成後就“狸貓換太子”，最終因虛假宣傳而被處罰的案例并不少見，但虛假宣傳之風為何卻屢禁不止？
“這是由于自助餐虛假宣傳的隐蔽性較強，監管機關往往難以主動發現，認定起來也存在一定的争議與困難。”任超認為，部落客探店宣傳的視訊往往悉心挑選了燈光、角度、剪輯等，商家和部落客會以此為借口，稱其與現實本來就有一定程度的差異。同時，消費者維權意識較弱，商家違法成本低等也助長了虛假宣傳行為。
加強監管依法嚴懲
持續優化消費環境
探店部落客的探店視訊如果存在誤導消費者、擾亂市場公平競争秩序等情況，消費者和商家可以采取哪些措施維權？
據北京瀛和律師事務所進階合夥人王旭律師介紹，商家可以直接與探店部落客協商解決，要求其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或撤下虛假宣傳内容。消費者權益受到損害的，可以向當地消費者協會或其他有關部門投訴舉報，要求對探店部落客的虛假宣傳行為進行調查處理。構成虛假廣告或者不正當競争法上的虛假宣傳行為的，消費者和商家可以向市場監管部門投訴舉報。如果探店部落客的虛假宣傳行為已經給消費者或商家造成實際損失，可以向法院起訴，要求其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
5月16日，中消協在京釋出《中國消費者權益保護狀況年度報告（2022）》，提出加大對虛假宣傳、制假售假、價格欺詐等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行為的打擊力度，持續優化消費環境。
長期存在的自助餐虛假宣傳行為該如何解決？
任超認為，不同平台、不同主體對此都應承擔相應責任。商家應該誠信經營，不得利用虛假宣傳來獲得流量，而應該提供與宣傳内容相符的産品和服務，以口碑和品質赢得消費者的信任。消費者應增強自我保護意識，加強對自助餐行業的了解，知曉價格和服務的合理範圍，及時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如遇到虛假宣傳行為可以主動投訴或向監管部門反映情況。探店部落客應該保持客觀公正的态度，真實地反映自己的用餐體驗，不得進行虛假宣傳或者故意誤導消費者；推銷商品或者服務的短視訊，應遵循相關法律規定，不欺騙、誤導消費者，并在内容中顯著标明“廣告”字樣。
“監管部門應加大監管力度，建立嚴格的管理制度和懲罰機制，及時查處虛假宣傳行為，保障消費者合法權益，促進行業健康發展。”任超說。
在采訪中，有消費者認為，營造良好健康的探店生态不能隻依靠執法部門，短視訊平台也應該有所作為。對此，有平台官方客服答複，對于宣傳内容與實際情況不符的視訊，使用者可以進行投訴舉報，平台官方将以警告、下架視訊、賬号降級、封禁投稿等措施打擊這類行為。同時，平台呼籲探店部落客應秉持客觀真實的原則，如實地反映個人消費體驗。
對此，任超也認為，短視訊平台應建立健全管理制度，制定相應的網絡社群自治規定，加強對内容的稽核，防止虛假宣傳和誤導消費者的情況出現。
來源： 法治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