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依
《漫長的季節》最後兩集，我哭成一個淚人。
原來前面所有的歡笑，都是苦中作樂啊。
看着頭發發白的老父親，一聽說沈墨可能會出現在醫院門口，開着計程車，載着她往王陽死去的沙灘邊開去。
他為了尋求一個真相，打算與沈墨同歸于盡。
然而，真相來得那樣突然，讓人接受無能。
我們考慮過沈墨可能會失手殺了他，畢竟她殺麻了。
我們也考慮過王陽為了留住沈墨，假裝自殺，然而水流太急，最終沒能留住他。
唯獨沒有考慮過，王陽是為了救沈墨而死，最該活下來的人死了，而本來一心向死的人卻活着。
諷刺嗎？
可悲嗎？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王陽都希望能夠喚醒沈墨，救她于水火，哪怕自己替她頂罪，哪怕救她上岸，把生的機會留給她。
他本是爸爸媽媽的好大兒。
父親撇開老臉，不惜拿出珍藏10年的老酒，去求廠長；他甚至不怕撕破臉，以廠長出軌的醜聞來威脅，隻為了給兒子求一個進廠的機會；
母親摸黑織毛衣，隻想着能賺一點是一點。
父母親聯合把王陽捆在家裡，隻希望他避開風頭，不要再摻和到沈墨的案子裡了。
可戀愛腦的他，想過替沈墨抛屍，替她扛下罪行，讓她去過屬于自己的日子。
他卻唯獨沒有想過，母親心髒支架做了4次，廠裡欠了幾萬塊的藥費，父親即将下崗，自己沒文憑，沒工作，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混。
當沈墨失手殺了盧老闆時，滿屏的彈幕是，“王陽，你不該來這的，這不屬于你”、“王陽，這不是你該摻和的”、“王陽，你考慮過你爸媽沒有”、“王陽不要去，你媽還在家等你呢”。
會面的那一晚，沈墨苦苦哀求王陽，希望他跟着自己一起隐姓埋名，好好過日子。
王陽提出自首攬責的方案後，他無力地拒絕，并且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時候沈墨說了一句“是啊，無路可走的人是我，而你，還有愛你的家人們”。
就連沈墨都想明白的事情，為什麼王陽就是不懂？
可能就是被偏愛的人有恃無恐，得不到的人永遠在騷動。
沈墨說，王陽是她生命裡遇到的光，可沈墨自己，卻是王陽生命裡的黑洞，吸走所有的光，隻為滋養自己。
王陽的死，給我們所有人一個最大的警示就是：别妄想成為别人的光，尤其是像沈墨這樣，被原生家庭拖累、被朋友出賣，又報複心極強的人。
換句話說，别當聖母和聖父。
互相救贖隻适用于，有相同處境，彼此都需要對方拉一把的兩個人；
而一方健健康康、和和美美，卻因為同情身處困境的另一方，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顧自己現狀，企圖伸手拉對方一把。
豈料，最後卻有可能是，你隻是對方的墊背，你的光被對方吸走後，ta成為了你，替你享受，本該屬于你的這一切。
也許有人會說，你這個人怎麼沒有一點同情心？
不，我是強調說，你别把自己的位置擺太高，幫人要有限度，否則隻會得不償失。
為什麼我會這麼說呢？
這一切得從沈墨的遭遇說起。
（1）大爺大媽，就是沈墨這輩子，最大的魔咒
沈墨以殷紅的身份在外苟活了二十年後，突然重新出現了。
她設計拿走了弟弟傅衛軍的骨灰，又刺死了大爺，還放瓦斯，希望僞造成大媽自殺現場的假象。
如果她繼續逃跑，也許，警察根本拿她沒辦法。
可她卻自投羅網，明知道大媽幾乎沒有活路，她還要冒險跑到醫院裡，換了大媽的藥，并把滴管的速度開到最大，加速大媽的死亡。
電視劇裡，反派通常死于話多，而沈墨，暴露于多此一舉。
當沈墨言語平靜地寬慰大媽時，大媽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不是單純的害怕，更不是求饒，而是哭喪着臉，滿臉心疼地凝視着她。
她是癱瘓了，不是啞巴了，要是意識到有危險，她完全可以喊出來，畢竟隔壁床還有人呢，沈墨都是壓低了嗓子在說話。
可她沒有，她隻是憐惜地看着沈墨，任由沈墨對自己的藥做手腳。
大媽在臨死之前，終于有了良知，或者說，她也是一心求死。
87年的那次工廠事故，沈墨父母雙雙遇難，沈墨從此成為大爺的養女。
要不是大爺的特殊癖好，傅衛軍明明是男孩卻又聾又啞，沈墨的命運也許會更悲慘一點。
兩相權衡之下，大媽為了自己兒子的利益，慫恿着把傅衛軍送給其他人養；
而年幼的沈墨，則不得不被迫成為大爺的養成系女友。
馬隊用玩物來形容沈墨，而在大爺眼裡，沈墨類似自己的童養媳，他給她吃好喝好穿好，供她讀書，讓她練習鋼琴，自己沒什麼對不起她的。
如果不是他那點不可告人的小癖好，沈墨的人生在殷紅那樣的人眼裡，那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大學生，長相清純，又彈得一手好琴，而且清高自憐，可遠觀不可亵玩。
這是王陽對她一見鐘情的原因，也是盧老闆花重金也要求得她身體的原因。
那年頭，能學鋼琴，說明家境不會差，可她卻還需來維多利亞夜總會，這樣的地方兼職賺外快，難道不覺得匪夷所思嗎？
沈墨身上的神秘感，以及她差別于殷紅那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都讓其他人為之着迷。
一首《小星星》，是沈墨滑入深淵的開始，她學會這首鋼琴入門曲的那一刻，沈棟梁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型：一個親手培養起來的，多才多藝且會讀書，聽話懂事，又長得好看的洋娃娃。
他控制沈墨，不願意她從自己身邊跑走，不想她談戀愛，成為别人的人。
哪怕沈墨考上了桦林的大學，自己能兼職賺錢了，以為擺脫了沈棟梁的控制，沒想到他們還是找上門來了。
大爺與沈墨真正關系這一段，拍的很隐晦，沒有一個露骨鏡頭，可是卻讓人隐隐覺得哪裡不對。
比如，他給沈墨買不适合這個年齡的小白裙，然後一臉壞相地欣賞着她。
再比如，他像個老母親一樣，細心地拉過沈墨的手，給她剪指甲。
還有，沈墨學校公告欄上，突然出現的luo照和舉報信，以及馬隊在大爺家裡，發現的那個印着二輕廠的熱水瓶。
好像什麼都沒明說，馬隊卻從蛛絲馬迹裡，看穿了這一切。
他沖動地當場打了大爺，卻對案情沒有任何幫助，直到老年中風後，他突然想明白了這一切。
還有，盧老闆和殷紅聯手，用迷藥強要了她之後，隔天他被騙到錄像店時，還說了一句“你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沈墨從小所承受的，遠比拍出來的要沉重許多。
她沒有爸爸媽媽，也沒有真正疼愛她的大爺大媽，隻有一個病态的長輩，和一個裝聾作啞的大媽。
可王陽呢？
他生在一個幸福的國企家庭裡，在那個年代，他這樣的人就是香饽饽，工作不愁，有家屬樓，廠裡還報帳了一切。
可他，偏偏喜歡上了，外表幹淨，純潔，稚嫩的沈墨。
這一切，注定了是一條不歸路。
（2）傅衛軍才是沈墨的救贖，而王陽和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傅衛軍和沈墨，是這世上相依為命的兩個人，他們處境相似，各有各的悲慘。
沈墨前腳剛在維多利亞被一個男人點名彈《纖夫的愛》，并且用錢羞辱一番，下一刻，那個開着車的老男人，就被一個啞巴（其實就是傅衛軍）帶領的混混給打了一頓，并且言語警告。
沈墨被大爺威脅，被警告一家人一輩子要永遠在一起，别以為考上大學就可以擺脫他的控制時。
傅衛軍就回松河，帶着朋友，一起把大爺親生兒子的手給弄折了，逼着他們回家照顧孩子。
說來也奇怪，兩個大人放下親兒子不管，跑來“照顧”沈墨這個大學生，多少有點不合情理。
傅衛軍帶着哥們，在沈墨的學校旁邊，開了個錄像店，做點小本生意，在經濟上幫襯着她，姐弟倆的日子看着還是蠻好的。
沈墨将維多利亞的小姐妹殷紅帶回來，就是安置在傅衛軍的錄像廳裡。
她打算向盧老闆複仇時，是傅衛軍空出場地，身體力行地幫忙，之後又幫忙毀滅證據；
她把可能暴露秘密的殷紅分屍，打算互換身份生活時，傅衛軍明明很心疼，仍然幫她抛屍；
在得知沈墨想拉着王陽一起跑，換個身份過日子時，傅衛軍吃完了一碗餃子，留下一件衣服，拿上80萬支票，到銀行自投羅網。
他希望，沈墨能夠過上更好的人生，甯願犧牲他自己。
那一刻，沈墨淚目了，而我，也濕潤了眼眶。
傅衛軍和沈墨才是真正的互相救贖啊。
小時候，她為他扛下偷吃零食的罪過，被大爺打了一頓；
長大後，他為她扛下殺人的罪過，含冤入獄，最後在獄中不幸身死。
她的二十年，是傅衛軍替她争取來的，而王陽從頭到尾，都是被拉下水。
這個拉下水，既是字面意思，又是隐藏意思。
比起傅衛軍這樣的行動派，他瞞着沈墨偷偷去自投羅網替罪，以實際行動保護沈墨不受傷害；
而王陽則是瞞着爸媽，二話不說，又偷跑出來碰面，看似苦口婆心的勸她自首，願意承擔一切罪責，實際上，還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
沈墨說王陽是她唯一的光，是她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但她得知王陽拒絕她時，又萬念俱灰地想要自行了斷；可被王陽以性命的代價救起時，她還是悄無聲息地跑了，沒有一點留戀和交代。
沈墨是自私的，她太想要敞亮地活着了，可這個代價大到必須犧牲所有人。
（3）沈墨的反擊，我其實有點看不懂
沈墨的苦，我們都知道，也能夠了解，可當二十年後，看到人面獸心的大爺還活着的畫面時，觀衆們都快抓狂了。
明明已經殺瘋了的人，為什麼偏偏放着最該消失的人，苟延殘喘？
如果說，盧老闆的死，是一場意外；
那麼她大舉菜刀，一刀刀砍向殷紅的後腦勺時，還是吓壞了我，還吓壞了王陽。
正當王陽去抛屍，傅衛軍拿着支票去取現的時候，沈墨一不做二不休，砍了殷紅，又分屍成一塊塊，打包得一袋袋，并剁下自己的小拇指，混在裡面，想要以此互換身份。
可對于真正傷她最深的大爺和大媽，她的複仇晚了二十年。
要不是大爺以傅衛軍的骨灰作為誘餌，相信沈墨是壓根不想再跟他産生任何交集的。
可既然回來了，她又用一種自殺式的報複手段，類似于魚死網破之法，想要除之而後快。
隻能說明，傅衛軍的死，讓她徹底喪失了求生的欲望。
與其說沈墨瘋魔，不如說是她太想要換一個身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
沈墨的身份，不過是外表美好，内裡潦草。
大爺的控制，以及為了控制她，搞臭她，報複她而散布的謠言，還有趙靜的默許和助纣為虐，和殷紅的欺騙，包括盧老闆的自私和貪婪。
這些人，就像吸血鬼一樣，趴在她的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掙脫不出泥潭的沈墨，從第一次過失殺人，到預謀換身份的殺人，到萬念俱灰，一拍兩散的殺人，到眼睛一閉，想陪着王陽的父親一起赴死。
沈墨的坑太深，深到不是普通人能夠輕易地将她拉出，任何想當她生命裡光的人，都會被掙紮着吸入。
傅衛軍替她坐牢，王陽替她抛屍，為救她而死，一個人二十年的自由和另一個人年輕的生命，還有另一個因她而變成支離破碎的家庭，共同為其墊背，終于換了她的自由。
代價大不大？
結語
子不教，父之過，但王陽的戀愛腦和聖母心，卻毀了自己的家庭。
當我看到苦苦支撐的母親，在喪事宴席結束後，趁着父親送客的間隙，用一直以來弄的毛線團，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時，悲從心中來。
沈墨很可憐沒錯，可她還是太自私了。
雖然殷紅也很自私，她甚至利用沈墨的恻隐之心，誘騙了沈墨，得到了錢财。
但她卻沒有去招惹傅衛軍。
她知道對方不是自己的良配，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以，當傅衛軍羞澀地送給她一個發夾時，她開心了幾秒後，就說出那句無情的話。
“你長得很好看，但是除了好看，什麼都不是，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裡找我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明明是拒絕，可之後，我們卻看到她日日戴着那個發夾，到死都戴着。
而沈墨，明知王陽跟自己不一樣，卻費盡心力想要拐跑他，讓他抛下家庭，跟自己亡命天涯。
沈墨可憐，也可恨。
願所有人擦亮雙眼，不要輕易去當别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