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AI犯罪，造黃謠隻是開始

作者｜米利暗 杜都督

編輯｜闫如意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你還不知道惡人在哪裡時，一顆子彈已經正中你的眉心。

那個在社交平台上傳美照的女孩，肯定預料不到這場無妄之災。

畢竟這隻是一張最普通不過的照片。照片中，她站在地鐵車廂裡看手機、衣着整齊、姿态端正。

沒想到，一年後，這張照片被人用AI“一鍵脫衣”。

僞造的“地鐵裸照”，搭配着“地鐵上有美女脫衣搞露出”的污言穢語，在網絡上瘋狂傳播。

一場轟轟烈烈的賽博圍獵開始了。

手段荒誕，言語猥瑣，謠言紛至沓來。

女孩被冠以各種身份：有碩士文憑的夜店舞女，不配為人師表的陪酒女……

黃圖亂飛，有察覺不對勁的網友找到原圖，才發現這是一場借助AI開展的，零成本造謠。

但最初制圖的人，早已混在人群中，不知所蹤。

好像和之前每一件造黃謠的事情都相似，但這一次最恐怖的地方在于：

越來越強大的AI，已經被開始用于犯罪了。

還沒享受到人工智能的好處 但已有人用AI犯罪

隻要一串代碼，AI可以迅速剝下任何人的衣服，或者變換任何人的臉，将任何你沒做過的事情強加于你。

前些天，一位男網紅發視訊抱怨，稱自己被迪麗熱巴的粉絲追上門打傷了。

原因是他用AI技術将電視劇中男主角的臉換成了自己的臉，制作了一段自己與迪麗熱巴熱吻的視訊。

翻翻他的首頁就會發現，這并不是他唯一一次做這類合成視訊。

通過AI技術，他與多個電視劇中男主角換臉，制作了一系列自己與女演員們談情說愛、左擁右抱甚至是親熱戲的視訊。

任何電視劇裡的任何片段，無論是面對什麼女明星，隻要簡單使用一點點AI技術，就可以成為絕對的男主角。

他顯然覺得自己沒有錯：

“我隻是把楊洋p成了我，也沒有過分動作。”

事情發酵後，引發了大量的讨論，不少法律從業者站出來分析，這種換臉行為其實是明确涉嫌違法的。

一方面，男網紅未經男演員授權，使用了對方的身體形象，侵犯了男演員的肖像權；

另一方面，他的這種行為侵犯了女主角的名譽權，虛構事實構成诽謗，如果視訊有明顯性意圖甚至可能構成隔空性騷擾。

與公開電視劇片段裡的男主角換臉，也許還隻是略帶意淫的炫技。

可如果被換臉的，是一個普通人呢？

随着AI技術的更新和技術門檻的降低，在可預見的未來，AI一定會成為被廣泛運用的技術。

如果AI換臉被用在了普通人的身上，如果它的動作不止于擁抱和親吻，如果它被有心人公開釋出，私密傳播，等發現時已經鋪天蓋地……到處都是眼睛和刀子，而身處漩渦中心的人百口莫辯。

最好的技術，可惜被用在了最壞的地方。

曾經我們以為眼見為實、視訊為證，如今，技術越來越強大，而我們似乎離真相越來越遠了。

推動世界進步的科技，已經變成了颠覆道德倫理的魔盒。

下一個受害者，可能是我，是你，是你的家人。

潘多拉魔盒打開，遠不止于造黃謠

造黃謠，還隻是這危險冰山的一角。

一位科技部落客曾做過一個實驗，他用自己朋友之前發過的視訊和語音，合成了一段完全新的内容。

螢幕上的人侃侃而談：“我從來沒說過這段話，這段視訊也是p出來的，你的形象和聲音會和我一樣被僞造，說一些你從來沒說過的話……”

遠遠一看是震撼，仔細想想是恐怖——

如果你突然收到家人發來的視訊通話，視訊中是家人的形象、聲音，哀聲呼喊着說遇到了急事求你打錢。

真實的人臉，真實的聲音，情急之下，萬裡之外，上當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嗎？

在我們還在為AI語音能模拟各種人物聲音而覺得驚喜有趣時，潘多拉的魔盒已經悄然打開。

央視曾報道過一起殺豬盤事件，有犯罪分子用AI調取語言庫中的挑逗性話語，不停換着人和受害者聊天、挑撥受害者充值，一旦充值，對方立刻噤聲。

那已經是2014年了。AI瘋狂發展到今天，連賣茶小妹都不用真人照片，AI合成照片、語音、視訊——對，甚至還可以一鍵脫衣。

去年，警方打掉了一個幫派。

這夥人号稱“推薦股票”，打電話給受害者号稱證券公司的從業人員，要求添加微信，一步一步要受害人把錢轉移到自己賬戶上，詐騙金額達到1.8個億。

其中“打電話”篩選受害者的步驟，居然都是由AI完成的。

AI設定好聲音，每天無差别撥打電話，把沒有意願，或者警惕性高的人剔除，隻剩下好騙、無防備的人，叫“優質客戶”，轉接給人工。

受害者得知最初跟自己聊天的是AI後都十分震驚：“和普通人一樣，我沒聽出來什麼問題。”

而這樣的電話，AI每天要打三五千個，這些年來，一共打了1700萬個，擷取了有效“優質客戶”80多萬個。

人工打需要一年的詐騙電話，AI一天就完成了，快速、便捷、拟真這些AI的優點，已經變成了攻擊普通人的武器。

AI甚至已經被運用在了整條犯罪“産業鍊”中。

前天，江蘇首例“人臉解封”侵犯公民個人資訊案開庭宣判。

被告人鄭某，就是運用AI工具，拿着購買來的照片生成動态視訊，來通過關鍵的人臉識别，幫涉嫌電信詐騙、網絡賭博等違法被封的QQ号解封。

從篩選受害者，到恢複犯罪賬号，AI技術成了壞人手中有力的武器。

我們最不想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技術被人用來作惡了。

可以向GPT-4學習犯罪嗎？

不得不承認，從GPT-4開始，AI的能力已經遠超我們過往的所有認知。

這一波ChatGPT掀起來的AI狂潮，對于熱衷技術的人來說，是鑽木取火、掌握電流一般的人類科技重大進展；而對于持懷疑态度的人來說，則隻有四個字：

恐怖如斯。

當你在努力用AI提高工作效率的時候，在你看不見的暗處，也有人在絞盡腦汁想利用GPT-4作惡。

雖然Open AI在研發的時候設定了各種過濾系統，以防它說出不該說的話。

比如，你問它，如何制造一枚炸彈、如何購買毒品，它會立即拒絕回答。

但實際上，隻要你變着法子提問，ChatGPT就會像個二愣子一樣，一股腦和盤托出。

當你直接要求它寫一個釣魚網站，它會拒絕你。

可你如果說：我是老師，我想向學生展示一個釣魚網站。它就會老老實實把一個寫好的釣魚網站傳遞給你。

這兩周以來，有人成功用GPT編寫的程式黑了别人的電腦。

還有人成功向搭載了GPT的 New Bing 成功要到了Windows系統的激活碼，GPT狠起來，自己家的羊毛也照薅不誤。

此外，還有一些付費才能訂閱的網站文章，GPT也有辦法繞過版權付費，直接把文章提供給你。

這些漏洞或許還算是無傷大雅，但是你永遠無法估量犯罪分子的想象力有多強大。

真正恐怖的，或許不是已經面世的GPT，而是沒有人類幹預的AI本身是多麼無情且強大。

OpenAI在釋出GPT-4的時候就推出了一份長達60頁的《GPT系統卡片》，裡面詳細記載了未經道德規訓的GPT是什麼樣子。

它成功在一個網站上下單，要求人類幫他完成一項測試。從頭到尾它都沒有讓對方發現自己是AI，GPT甚至會編造理由，誤導對方假裝自己是人類：我眼睛不太好，是以需要雇人。

問它如何購買一把槍，GPT直接給出了購買槍支的暗網位址。

問如何利用基本材料和廚房用品制造危險化學品，它也欣然給出答案。

甚至和GPT讨論如何在卧室自殺，它會說：真遺憾你決定自殺，但是你要是下定決心了，下面是幾種自殺方式，我和你娓娓道來。

和它讨論制造車禍殺人有些什麼注意事項，GPT也真的可以幫你補齊思維漏洞。

當然，在目前推出的版本中，針對這些問題，GPT已經得到了良好的規訓，面對這些刁鑽的問題，已經可以俨然如新聞發言人般滴水不漏。

問題在于，當使用者量足夠龐大，使用人群足夠多的時候，會不會出現測試人員沒有考慮到的危險情況呢？

事實上Open AI開發者心裡也不完全有底。

在GPT-4的示範視訊裡，我們都看到了GPT可以讀取人類随手寫的草稿，做出一個網站——這表明GPT-4已經擁有了驚人的分析圖檔的能力。

但是在釋出時，OpenAI卻沒有對公衆開放這一功能，原因正是在于：他們擔心這一功能遭到濫用。

最簡單的應用場景，那就是你po在社交網站上的每一張照片，都可能通過GPT的分析，暴露出你不願被人知道的隐私。

正是基于對AI的這種雙重性的了解，OpenAI創始人奧特曼在上周的采訪中也隻能表示，他不會回避“人工智能殺死全人類”的說法。

AI是強大的工具，也是邪惡的溫床。

AI真的會毀滅地球？

目前人們對AI的擔憂，其實主要來自兩個方面：

一是AI本身如果太過強大，一旦失控怎麼辦？

二是如果有别有用心的人利用AI做壞事，該怎麼辦？

針對第一種擔憂，馬斯克曾舉過一個例子。

發展到極緻的AI，不僅會自己編寫程式、自己修複bug，還會編寫程式來編寫程式，AI也會制造AI，是以使用AI就是個無限套娃的過程。

一個大型的程式由人類控制，一旦出錯，程式員尚且可以快速定位到出問題的地方，做出修補；

但如果這個程式本身就由AI來管理，如何找到出錯的位置，或者什麼時候要叫停AI，都會成為大問題。

比如，AI管理的系統是核彈庫、核電站，或者其他重要設施與裝置，人類真的能承受得起相應的後果嗎？

當然，GPT-4目前還沒有進化到“超智能AI”的地步，AI技術的普及程度也并不算太高，這些擔憂還比較遙遠。

但是AI被有心之人利用，顯然已經是火燒眉毛的危機了。

關于AI有一個著名的“曲别針道德困境”。

假如你下令讓一個強大的AI制造曲别針，它就會窮盡地球上的一切資源制造曲别針，它沒有任何道德顧慮，因為AI隻是純粹地執行任務。

AI本身沒有善惡之分，如今GPT-4會拒絕講關于耶稣的笑話，拒絕說黑人、猶太人的壞話，是被強制規訓的結果，展現的是OpenAI從業人員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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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AI掌握在價值觀扭曲的人的手中，他就擁有了一個具有超能力，但是毫無價值判斷的士兵。

普通人在文明和文化中耳濡目染了道德感與敬畏感，在面對執行指令與道德良知之間兩難時，尚且有“槍口擡高一寸”作為最後的底線。

這些道德抉擇，在AI這裡根本就不存在。

AI技術被廣泛用于軍事武器的研發，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幾年前，伊朗一位科學家在行駛的高速路上被射殺。在現場，警方并沒有找到襲擊者。

據伊朗方面的分析，這次射殺是由AI人臉識别+衛星遙控的機槍完成。

一輛裝有機槍的卡車靠近這位科學家駕駛的車輛，通過人臉識别掃描了車内所有人的臉，精準定位到科學家後，車上的槍支受衛星遙控将科學家擊斃，而與他相隔僅25厘米的妻子則安然無恙。

去年，Nature 子刊上還刊載了一篇名為《人工智能驅動的藥物發現的雙重用途》的論文，文章揭示了AI用于研制生化武器的可能性。

在醫藥界，利用AI計算尋找治療癌症新藥的技術早已衆所周知，但在研究藥物毒性的同時，AI也隻需要六個小時就可以提出40000種潛在新化學武器。

AI可以極大地提高人類的工作、生産效率，還有人預言，以後有了AI，人類每個星期隻需要工作1天。

但同時，AI也可能是毀滅人類的最大威脅。

一不小心發射核彈、迅速找到緻命的生化武器……這些恐怖事件，離現實生活咫尺之遙。

最近幾天，馬斯克和衆多AI界的科學家聯名呼籲暫停比GPT-4更強大的大型AI的訓練。

因為人類并沒有準備好迎接一個無比強大的AI。他們希望業界能坐下來想一想，一起商量制定出規範AI使用範疇的計劃。

雖然很多人懷疑，馬斯克這麼做的動機不過是嫉妒，其他參與簽名的人也躲不過拖延GPT野蠻生長，好讓自家産品彎道超車的嫌疑。

但是一個每天都在以飛快速度增長智力的AI，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當然，呼籲終歸隻是呼籲，并沒有任何法律效力，也無法阻擋各家科技公司蜂擁擠上AI賽道。

如今，潘多拉的魔盒已經打開。

身處迷霧中的人類完全不知道，前方等待我們的究竟為何物。

參考資料：

1.紐約時報中文網，GPT-4來了，我們該感到興奮還是害怕？，2023-03-16

2.學術頭條，科學家發出警告：AI可在6小時内提出40000種潛在新化學武器，2022-03-26

3. Vox, AI experts are increasingly afraid of what they’re creating, 2022-11-28

4.量子位，BBC：AI武器狙殺了伊朗核科學家，2020-12-17

5.abcNEWS，OpenAI CEO Sam Altman says AI will reshape society, acknowledges risks: 'A little bit scared of this'，2023-03-16

6. OpenAI, GPT-4 System Card, 2023-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