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農民有多窮，你想象不到

作者：徐俊霞

01

回老家探親，得知鄰居劉嬸中風，住進了縣醫院。手術後，轉入重症監護室。每天的費用高達上萬元，壓得一家老小喘不過氣來。

劉嬸沒有交過城鄉居民醫保，沒法報帳，醫療費用隻能全額自負。

老伴劉叔去找村支書通融通融，村支書為難地說：“現在醫保都是電腦聯網，我沒法給你作弊，作弊就是騙保。”

城鄉居民醫保的前身是新農合，山東省是2006年出台政策，一年交10元錢，老農民大多不認可，覺得這錢交了是浪費，自己用不上。

随着年齡增長，一些老年人有個大病小痛抗不過去了，需要吃藥打點滴，住院治療，才認識到新農合的好處。

劉嬸劉叔生養了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國中畢業後都在城市裡打工，劉叔除了種地，還在村裡做保潔。

一年到頭，除了十畝口糧地的收入，每個月還有800元的工資。

即便如此，劉叔劉嬸在經濟上還是捉襟見肘。

兩個兒子從訂婚到結婚，修屋蓋房，彩禮，婚宴婚車，都是一筆筆龐大的開支。

02

2010年，農村老人養老金政策出台，滿60周歲的老人開始按月領取養老金，未到60周歲的按年繳納養老保險。當時最低繳納金額：100元。

很多老農民不願意交，隻想領錢，不想交錢。

一年後，等到同齡人按月領取養老金，沒繳納養老保險的領取不了，這才慌了手腳。

我爸的一位發小59周歲的時候，不肯繳納養老保險，60周歲的時候，領不了養老金。他去找村支書，村支書無能為力。

他又騎着單車吭哧吭哧的跑去鎮政府，國家政策允許補交，但是從業人員難免推诿扯皮。

他生了一肚子氣才辦理了補交手續，次月開始領取養老金。

這位叔叔是街上少有的富戶，一門三代開飯店。漸漸地，飯店生意走下坡路。

他兒子結婚成家後跑貨運，他幫襯兒子買卡車做生意，幫襯兒子在城市買房置業，幾乎掏光了家底。

兒子一家四口在城市裡日子過得很滋潤，他和老伴在鄉下的日子就一言難盡了。

03

剛開始，我對農村的政策也不太了解。

我爸的眼睛做過一次白内障手術後，我才知道新農合。

我爸屬鐵公雞的，一毛不拔。

我就偷偷地給父母交新農合，當時新農合已經從一年10元漲到一年100元。

那時候，父母還年輕，新農合交一年保一年，說實話，真用不上。

父母年輕力壯的時候很少進醫院，感冒發燒，要麼抗過去，要麼吃片藥。去醫院打針打點滴都很少，更不用說住院。

七八年代，我媽生三個孩子都是在自己家裡接生的。

世上還有什麼病痛比生産更兇險！？

60歲以後，病痛才開始找上父母。我爸的兩隻眼睛先後做了白内障手術，腿還骨折了一次。

我媽患上了高血壓，心髒病，進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從此就藥不離手。

2014年，城鎮居民醫保和新農合合并為城鄉居民醫保。

如今已經漲到350元，對于土裡刨食的老農民來說的确頭疼。

有的一家五六口人，一年光醫保就得交兩三千元。

城鄉居民醫保不能累積，交一年保一年，何況還不一定用得上，尤其是在外務工的年輕人，通常是打了水漂。

老農民手頭沒錢，一畝口糧地一年種兩季莊稼，刨去種子，化肥，農藥，澆水，耕種，收割，淨收入不過一千元。

年輕人打工收入高點，但養孩子，養房養車，也是壓力山大。

像我的老家，口糧地少，一個人才一畝地。

如果不做點小生意，不出去打工，日子真的過不下去。

我爸年輕的時候當過五年空軍，自從國家出台榮民發放優撫補貼，免繳居民醫保，我爸對每年繳納居民醫保才釋懷。

每個年度，父母隻需繳納我媽的醫保就可以了。

接受父母是普通人容易，接受父母貧窮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我們總以為父母是超人，其實父母是窮人。

我爸我媽生養了三個孩子，其實他們的實際能力隻能照顧一個。

學生時代，我讀書好，成績好，家庭資源以我為先。

我大學畢業後，我和小弟都在城市工作，大弟當獨生子女當了七八年，父母幫襯他做生意，娶媳婦，養孩子。

直到小弟回老家結婚成家。

這下可亂了套，房子再多，院子再大，容納三家人也是雞飛狗跳。

父母按下葫蘆浮起瓢，兩個兒子，兩個兒媳，四個孫子孫女，怎麼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直到小弟的兩個女兒去縣城上學，直到小弟買了房子搬走，父母的日子才松弛下來。

年輕的時候，我爸我媽生養了三個孩子，養不起三個孩子。

到了晚年，我爸我媽連兩個孫女喝牛奶都供應不上。

一箱牛奶12盒或16盒，兩個孫女一個喝一盒，走的時候再一人拿一盒，一箱牛奶三四天就喝沒了。

别說我媽一盒牛奶都喝不到嘴裡，我爸連牛奶什麼味道都聞不到。

我們得承認父母窮，承認老農民窮。

老農民的養老，醫療始終是一道無解的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