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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頌文之後,輪到他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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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演喜劇的賈冰,迎來了屬于自己的掌聲。

在《狂飙》中,賈冰飾演的徐江貢獻了劇集前半部分十分精彩的演繹,讓這個嚣張跋扈的黑道大佬,染上了屬于賈冰的顔色。

“講屁話沒有用,讓别人也節哀”;

“什麼檔次,跟我用一樣的電視”;

“吃飯坐小孩那桌”……

這些台詞如今仍被反複提及,徐江的二創視訊開始火遍全網,有網友稱賈冰是“國産馬東錫”,勸他别演獨幕喜劇了,多去演點“狠人”。

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突然在賈冰眼前展開。

畢竟在人生的前四十年,他的人生目标還僅僅是讓人知道有個叫賈冰的人,在愛着喜劇。

怎料現在,大家卻都記住了——

鐵頭能接煙灰缸,京海大佬叫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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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狂飙》劇組第一天,賈冰被拉到了湖邊,開拍第一場戲——劇中他的獨子徐雷在湖裡電魚,觸電身亡。

導演徐紀周撂下一句話:“你這一場演好了,以後怎麼瘋狂都對。”

賈冰愣了,進度實在是太迅猛了,他剛剛得知自己演的是個黑道大哥,如此炸裂的身份一時還沒适應,況且“我不大想演,我覺得自己挺正派的啊”。

腦細胞在此刻瘋狂運動,賈冰被迫回憶着所有遇到過的痛失親人的場景。

他先是在案發現場大呼小叫,強闖警戒線,又是威脅警察查出兇手,最後遠遠地看了兒子一眼,癱在地上,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咔,徐江,成了。

事實上,《狂飙》是賈冰第一次正兒八經拍電視劇。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喜劇角色裡打轉,主攻獨幕喜劇,也客串些電影,演的人物幾乎一個模樣:憨厚、嘴碎、胡說八道。

“我不知道(拍電視劇的)技巧,也不知道該怎麼弄,我覺得就是真誠吧。”

真誠永遠是必殺技,但賈冰也沒想到,這個劇組屬實是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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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劇照(下同)

賈冰飾徐江(中間白衣服)

《狂飙》的導演徐紀周同樣承擔着編劇工作,劇本按着時間跨度分為三個單元,邊拍邊改,直到殺青前十天才寫完最後的結局。

劇中曹闖的扮演者郝平曾說,自己一開始拿到的劇本隻有11集,劇本裡的他兢兢業業,本本分分,絕對是人民的好公仆。

導演也告訴他:“對對對,你就是一個好警察。”

誰知到了快“下線”時候,郝平才拿到揭示着自己身份的劇本:刑警隊長竟是黑化内鬼。

賈冰更是如此。他形容自己收到的劇本都是一片一片的,每天都跟“拆盲盒”一樣——

導演說今天拍這場,演員們便立刻開始對詞,很多精彩的呈現都是拍攝的時候才碰出來的火花。

比如高啟強扛着電視上樓,是張頌文設計的,更突出他此前“受的罪”;再比如安欣推警戒線的橋段,也是張譯自己加的,把戲劇張力直接拉滿。

賈冰歡快地徜徉在這樣的拍攝氛圍裡,“就那種現場碰撞出來的東西,我就覺得特别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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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一天,導演給了他這一天的專屬劇本,他拿過來翻了翻,大驚失色:“我死了?!”

他忙問導演:“誰殺的啊?”

“就,黃翠翠那誰。”

“啊?黃翠翠誰啊?”

是的,盡管在劇中,黃翠翠的伏筆是整部劇的線索脈絡,但拍攝過程中,賈冰是真不知道這個“神秘女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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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戲還得拍,人也得死,導演問賈冰:“你想怎麼死?”

賈冰一琢磨,我是個老大,老大得有面子啊,他看着眼前的桌子,“死的時候我可不能躺地上,死我也得趴桌子上死”。

就這樣,京海惡霸走完了他為非作歹的一生。

彼時誰也沒想到,這個草草收尾的人物,竟會在賈冰的演繹下,引起如此劇烈的長尾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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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演完了,評價不錯,但賈冰此前對“給自己的稱贊”始終持懷疑态度,“别人跟我說,說你演特别好你知道嗎,我認為就是當你面不好意思說(有多差)”。

《狂飙》播出之後,賈冰時刻關注着網上的評價,還時不時地回複些網友評論。

某熱心網友留言:“你演的高啟強真帥!”賈冰回他:“兄弟,一定要支援正版啊。”

某入戲網友哭訴:“徐總,白金瀚(劇中徐江所開的娛樂場所)沒啦。”賈冰不解:“你還有存酒咋的?”

結果他的這些回複被人搬運到其他社交平台,又引起笑聲陣陣,賈冰徹徹底底懵了。

他對前來采訪的主持人很認真地提問:“我都這麼狠了,還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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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了解賈冰的人生,發現他好像真有點“幽默而不自知”的味。

别看賈冰長得着急,但他是貨真價實的八零後。

1980年,他出生在沈陽,跟書香世家挨着點邊——其父暫稱老賈,是個體育老師;其母叫做周大姐,是個國文教師。

平日裡在學校,周大姐倍受尊重,論性格,那叫一個不驕不躁,不怒自威,論教學,周大姐也侃侃而談,德高望重。

但一說到孩子,周大姐立馬不吱聲了——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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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賈冰與母親周大姐

别人家孩子惹禍,可能是間接找揍,賈冰這孩子惹禍則講究一個連續不斷,幾乎沒一天休息。

周大姐這個教育工作者也頭疼,教育别人家孩子還知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到了自己孩子身上,隻能“曉之以棒,動之以棒”。

老話說得好,棒頭出孝子,但周大姐或許沒想到,出的也有可能是“笑子”。

賈冰對很多事都通竅,除了學習。

父母去學校開會,他還會自己在家發面、烙餅,整得有模有樣。

等父母都高高興興吃完了,他再賤兮兮地加一句:“嘿嘿,我忘洗手了。”得,一頓揍又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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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與母親

吊兒郎當地混到了國中畢業,賈冰直面人生前十多年最大的打擊。

中考時語數英三科,他加起來才考了120分——其中國文考了115分,剩下兩科幾乎一竅不通。

考場上抓了瞎,人生前景也是一抹黑。

某天,他又毫不意外地惹了事,習慣性地承受着來自周大姐的“狂風暴雨”,怎料周大姐打到一半,突然掉了眼淚。

她第一次對兒子服了軟:“媽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賈冰也慌了神,看着眼前流淚的母親,手足無措:“你别哭了,我當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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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歲的賈冰

那是1997年,賈冰17歲。

家人把他送上了開往江蘇徐州的火車——一個在此之前,他隻在天氣預報上看到過的城市。

時隔多年,賈冰仍清晰地記得那天的場景。

他剃了個光頭,穿着新軍裝,故意沒去看母親的眼睛,一直和其他人聊天。周大姐站在站台上,穿着高跟鞋,戴着口罩,也像個沒事人一樣。

火車要開了,賈冰故作不耐煩:“你快回去吧。”

周大姐也嘴硬:“我就沒打算要來,他們都來,我就來送你一下子。”

“那你快走吧,還待在這兒幹啥。”

“我又沒說送你。”

結果火車一動,賈冰突然悲從中來,趴在車窗哭着喊媽。

他看見母親突然跟着火車跑起來,身影越來越小,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話!”

那一天,賈冰從沈陽哭到了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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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晃晃悠悠到了江蘇,賈冰被分到了炮兵團。

賈冰一瞅,好家夥!暗暗高興,滿心憧憬。

誰能想到,槍還沒摸着,他先被體能幹趴下了。

早上一個五公裡,晚上一個五公裡,五公裡之後還要做100個俯卧撐、100個仰卧起坐,除此之外,還要一遍遍地“沖山頭”:沖到山頂,再跑回來。

折騰了一段時間,賈冰終于挨到了戰術訓練,摸到了心心念念的槍。新兵們抱着槍走到訓練場,開始瞄靶——一瞄就是一個月,一顆子彈都沒打出去。

賈冰越發覺得,自己可能真不是訓練這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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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在獨幕喜劇中緻敬自己軍旅生活

恰好文工團來慰問新兵,也希望新兵們能出兩個文藝節目,一起聯歡。

賈冰眼前一亮,踴躍報名,說自己會唱歌,給大家獻上一首《小白楊》。

可和他相同想法的人還真不少,彙報節目當天,排在他前面那人也唱了這首歌,還是個專業級别的選手,學了好多年美聲。

賈冰聽着澎湃的音樂,一顆心哇涼哇涼,他立刻跑去幹事辦公室,申請明天下午再彙報節目。

對面的幹事擡頭看他:“哎,你是東北人啊。”

賈冰倒也不怵:“對,東北人幽默,我給您演個獨幕喜劇。”

幹事一聽,台上全都是歌啊舞啊的,正缺語言類節目呢,讓他抓緊回去排練,寄予厚望。

當天晚上熄了燈,賈冰貓在被窩裡,舉着手電筒,兩個小時寫了一個劇本出來:《招演員》。

确實要招演員,他又找來副班長,求他陪自己演一下,副班長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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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賈冰用一個詞形容自己的那場演出效果:山崩地裂。

他說:“這是我這一生當中演得最火的一場演出。”台下兩千多人,所有戰士一邊跺腳,一邊歡呼。

炮兵團的這個新兵蛋子,正兒八經的“一炮而紅”。

第二天,文工團演出隊的陸隊長找到了賈冰,握着他的手,問:“你是哪個藝校畢業的?”

新兵賈冰看着面前的少校首長,緊張得大腦發白,直愣愣地回了一句:“什麼叫藝校?我胡台國中畢業的。”

陸隊長笑了,問他要不要到文工團來,賈冰下意識就問:“文工團還訓練嗎?”

“不訓練,排練。”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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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賈冰這種“渾然天成的幽默感”,在他昔日戰友口中也曾被屢屢提及。

還在新兵連的時候,賈冰與戰友一起去遊泳。

到了池塘邊,賈冰把衣服一脫,第一個就跳進了水裡,結果半分鐘過去了,愣是頭都沒冒。

戰友們哈哈大笑:“行啊,這水性。”

又半分鐘過去了,湖面上還是沒出現賈冰的影子,岸上這才慌了,抓緊下水把賈冰撈上來,戰友們一頓急救,賈冰一通亂吐。

戰友回憶說,賈冰臨走還說了一句:這水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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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左下)與戰友

2003年,23歲的賈冰第一次參加全軍彙演,參演了三個節目,分别獲得了全軍一等獎、二等獎和三等獎。

此外,他還獲得了全軍戰士文藝獎,後來,他立了四個三等功,一個二等功,全是靠獲獎立的功。

他把部隊裡拿到的獎章和喜報都送回了家裡,老賈兩口子看着喜報上的公章合計半天,一緻認為肯定是賈冰造的假,“這章應該好買吧”。

直到多年之後,父母去到他的工作機關,才相信自家那個皮小子,真的有了大出息,這是後話。

2005年,25歲的賈冰當兵滿8年,有了提幹的機會。

上司找到他,讓他去考體能,結果可想而知——賈冰的體能測試沒過,提幹者另有其人:他當時的女友。

因為這個,賈冰還與女友分了手,“覺得自己沒臉了”,配不上這個姑娘。

那一刻,他在心裡立了一個誓:“我走,我必須得弄出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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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左)在舞台上回憶這段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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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賈冰收到了一紙邀約,來自浙江曲藝雜技總團,賈冰順勢來到了新天地。

他是頂着“全軍戰士文藝獎獲得者”的頭銜來的,誰知在曲藝團第一次登台,就結結實實丢了個大臉——站在台上12分鐘,一個包袱都沒抖出來。

後來他說:“那一年半,我像驢一樣地幹。”

為了争口氣,他一宿一宿地寫劇本,要琢磨當地的“滑稽戲”,還要顧着人情往來,同僚、上司的關系都處得十分好,甚至還幫着舞美隊的同志裝台卸台。

一年半之後,他全票當選為浙江曲藝雜技總團的曲藝團團長,正科級幹部。

這一年,賈冰僅僅28歲,他再次追回了女友,覺得終于有了和她站在一起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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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與當時的女友、後來的妻子

再之後,他繼續寫劇本、演獨幕喜劇,他稱自己每年的述職報告都是一個大工程:獨幕喜劇十幾個、快闆十幾個、詩朗誦、串聯詞、指導綜藝晚會……

他說:“确實,優秀員工每年都是我。”

2010年,30歲的賈冰獲得了被稱為曲藝界最高獎項的“中國曲藝牡丹獎”的全國曲藝大賽新人獎。

33歲時,他被評為國家一級演員。

35歲時,他被提到了雜技總團的副團長,很快,又被提拔為團長,副處級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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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在浙江曲藝雜技總團時期

當了上司,有喜也有悲。

喜的是身份高了,工作也舒服了,悲的是沒辦法再去演出了,就算是演出也不能拿演出費。

他放不下舞台,還是去演了兩場,但漸漸地,風言風語又起,不信他演出真的不拿報酬,逼得賈冰隻能放棄演出。

某天,評彈團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傅敲響了他的辦公室門,喊他“賈團”,拿着一沓表格,請他檢視團裡的工作計劃。

最後,老師傅壓着聲說了一句:“可否請您批示一下。”

賈冰看着,心裡實在難受,覺得自己何德何能。

“年紀輕輕的你自己坐一間辦公室,人家都為團裡服務這麼多年了,兢兢業業的,憑什麼上你這兒還低頭垂尾的。”

一些決定,或許就是在日複一日的痛苦中種下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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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右)在曲藝團時期

賈冰任職團長期間,在團裡制定了“兩條路”走路的規劃——既要保證團裡演出,也要對外尋求發展,為曲藝團打造“明星臉”。

2016年,36歲的賈冰接到了喜劇競技節目《笑傲江湖》導演的電話,請他來參加這個節目,賈冰想了想,同意了。

但從劇院舞台到電視螢幕,賈冰的轉型也并不是一上來就成功。

這一檔節目,他被攔在了總決賽門外,與此同時,另一檔喜劇節目也找到了他,《笑聲傳奇》。

這一次,賈冰決定辭掉自己在曲藝雜技團的職務,上司找他談話,語氣嚴肅:“你想好了啊賈冰,你是80後,我們可能要培養你。”

但賈冰毅然決然,抛棄了前面所有的榮光,“你必須把後路斷死,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一年,賈冰37歲,一切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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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參加《笑傲江湖》時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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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賈冰在《笑聲傳奇》的現場說,自己現階段最大的夢想,就是和蔡明站在同一個舞台上演出。

那時他是挑戰蔡明的喜劇新人,比賽舞台與評委坐席隔着三米左右的距離。

賈冰說:“這三米,我可能會用三年、三十年,但是我覺得我在過這條路,付出多少年,我都無怨無悔”。

而答案是,不到一年。

相聲演員孟鶴堂曾評價賈冰是“用丹田抖包袱的人”——也許劇本本身并不值得推敲,但賈冰選擇用自身的表演逗笑觀衆,在喜劇裡,這叫做“使相”。

在《笑聲傳奇》中,他憑借着如此賣力的表演與蔡明在競技中打成了平票,獲得了對方的賞識。

2018年,38歲的賈冰帶着他獨特的表演風格,登上了春晚,與蔡明和潘長江合作。

第一次上春晚,在背景備場時,賈冰還沒當回事,和人合照、聊天,侃得熱火朝天。

直到主持人開始報幕,念出了表演者賈冰的名字,那一刻被賈冰形容為是一種過電的感覺:“從腳後跟唰一下子就起來了,一下子就動不了了。”

家人、戰友、全國過億的觀衆,甚至那遠在天邊的老首長都從他腦子裡閃過,壓力一下子就上來了。

表現到身體狀态上,就是他的嗓子瞬間就變啞了——好像有一隻手攥住了他的喉嚨,急得他說完台詞,轉場時立刻撿起幕闆後的水杯,猛喝了幾口才上了台。

時隔多年,他還能記得那杯水的味道,有一股生澀的酸味。

從這一年開始,賈冰成為了春晚的常客,随之而來的,是春晚語言類節目的集體滑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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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賈冰與潘長江、蔡明合作《學車》

2020年,他表演了獨幕喜劇《風雪餃子情》,飾演餃子館老闆。

在獨幕喜劇的最後,他捧着餃子,喊出台詞:“不管在哪兒,不論幹啥,隻要咱們吃上一頓熱乎的餃子,那就算是——過年啦。”

“包餃子”成為了春晚喜劇的代名詞,賈冰也被送上了“合家歡喜劇演員”的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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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賈冰與沙溢、吳磊等合作《風雪餃子情》

2021年的春晚,賈冰團隊向春晚獨幕喜劇組提報了四個劇本,最後敲定的,是《開往春天的幸福》。

團隊裡的導演婁辰說過自己面臨的挑戰,其一就是跨界藝人:“獨幕喜劇隻是喜劇演員去演,還是更便于排練和便于我們的溝通和交流,但是現在有很多我們的作品裡面,從去年開始到今年,有一些跨界的藝人來。”随後他又對着鏡頭補充道:“我覺得這種模式也是一個挺好的模式。”

再加上疫情原因,導緻幾位演員很難碰到一起排練,從第一次接受語言類節目審查到除夕夜直播,劇本先後修改了十多稿。

春晚之後,賈冰接受了采訪,主持人問他是不是對自己春晚的獨幕喜劇很有信心。

賈冰的眼睛不敢看她,放下了四個字:“沒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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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賈冰與倪妮、胡杏兒等合作《開往春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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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誕曾經在節目裡描述過賈冰從頭再來的困境。

“遠看是悲劇,近看是悲劇,打它它不走,拖它它才走,你猜是什麼,喜劇。”

2017年前後,喜劇競演節目層出不窮,喜劇的形式也自然而然地換了面貌:前半段咯吱人笑,後半段逼着人哭。

事實上,“喜頭悲尾”的喜劇作品,并不是近幾年才出現。

早在1995年,蔡明與郭達合作的獨幕喜劇《父親》,就曾将這種技巧運用得十分巧妙——

女孩被包裝成了光鮮亮麗的大明星,鄉下的父親去城裡看她,從一開始的虛僞假裝,到最後的流淚相認,作品曾感動了無數人。

1995年,蔡明與郭達合作獨幕喜劇《父親》

再後來,這種類型的代表喜劇人是賈玲——比如《你好,李煥英》,原作品在後來被搬到了大熒幕,大獲成功。

賈玲穿越回了母親的少女時代,幫助她追男孩、鬥混混,讓人捧腹。但演到一半卻畫風突變,台上賈玲看着父母的互動失聲痛哭,台下觀衆無一幸免全都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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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幕喜劇《你好李煥英》

如今,接過這一棒的,賈冰是其中一位。

賈冰曾經回複過網友對自己“過于煽情”的評價,他沒有辯解,隻說自己可能是年紀到了,“從舞台上下來就在背景哭,感覺就在演自己”。

他舉了個例子。某天,他們正為選題頭疼,十幾個人找不出能演的東西,就索性叫了份外賣。

沒過多久,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夥子敲了敲門,一人拿着十幾份外賣,滿頭大汗,笑着說:“給個好評啊哥。”

賈冰突然被打動,他拉開椅子,讓小夥子坐下來,給了他一份外賣。

再之後,他将外賣小哥的故事搬上了螢幕,在獨幕喜劇的最後,他一邊吃着弄灑的外賣,一邊接母親的電話,謊稱自己過得很好。

賈冰說,這就是小人物的故事,小人物又何嘗不是每一個人。

每次在工作中遇到頭疼的難事,賈冰都想和家裡打個電話,但每次撥号之前,他都要在辦公室裡來回跑,讓自己興奮起來,然後強撐着笑臉:“媽,幹啥呢?”

他所了解的是:“喜劇你得有核,你得把核裝進人心裡去,你得打出共鳴來。”但如果笑料都沒講好,喜劇就變成了純粹的“硬煽”,他似乎也煩惱于這個尺度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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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也在改變,但改變隻呈現于地方台的春晚。

2023年,賈冰登上了老家遼甯衛視的春晚,扮演了一個“足療健康師”,簡稱捏腳師傅。

“成功的路上铿锵玫瑰,按腳的道上勇者無畏,男人的快樂就倆字兒,消費。”

整段獨幕喜劇二十餘分鐘,圍繞着翁婿兩代人,在一間小小的足療房裡展開。他不再煽情,選擇了嬉皮笑臉的方式拔高立意,有網友評價:“職業不分貴賤,節目也是真好笑。”

但在“光明式喜劇”大行其道的當下,演員除了亦步亦趨,還存有多少敢于掀翻的勇氣呢。

隻能是,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溫杯裡泡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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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曾說:“我所知道的這個行業之内,做喜劇是最枯燥的。”

參加比賽時,他下午三點鐘進到排練場,從開頭開始捋,12秒之内就必須得有一個包袱出來。

就這樣一個段落,賈冰要弄一個下午。

每每經曆完一場演出,回家之後,賈冰都不想說話,“爛泥一樣躺在那裡,但腦子裡還在想今天還有哪一塊不對。”

對喜劇演員來說,搞笑更像是一種工作,隻有一個例外,就是他的女兒,“我覺得為她搞笑,我一點也不累”。

閑暇時間,他更願意将自己藏進廚房,給家人做上一桌飯,“我用做飯的方式讓他們“味蕾笑”,胃裡也笑”。

生活裡簡單就好,那些紛繁都留到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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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冰與女兒

今年春節,他又回到了家鄉沈陽,去逛老北市。

他胡子拉碴,頭發也亂着,手裡捧着小吃,因為吃東西把口罩摘了下來,由此引來了大批人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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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的手機鏡頭對準了他,他沒有絲毫阻攔,笑得比沒人關注時更開懷,瞬間進入工作模式。

他趴在堅果店的櫃台上,盯着電視裡的商家廣告看了半天,冷不丁來了一句:

“什麼檔次,比我家電視用得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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