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讀書|貓王的妻子、殺害列侬的兇手都曾住在這家醫院裡——《貝爾維尤:美國公立醫院的死與生》全景呈現美國最古老公立醫院三百年大曆史

作者:文彙網

提到貝爾維尤醫院,人們腦海中會浮現出以下畫面:危險的傳染病患者,發狂的精神病人,遍體鱗傷的案件受害者,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作為美國最古老的公立醫院,貝爾維尤早已成為美國曆史中不容忽視的一部分。它救助聲名狼藉之人,照護最弱勢群體。它經受了未知疾病、經濟動蕩、政治變局與自然災難的考驗,也見證了現代醫學史上的重要創新與持續存在的争議,甚至在三次關涉美國總統的重大醫療危機中扮演了核心角色。

貝爾維尤曾改寫美國醫學史。它是美國第一家擁有婦産科、急診室和附屬醫學院的醫院;它成立了美國曆史上第一支平民救護隊,開設了第一所女護士學校,促使紐約市成立全美第一個公共衛生部門;它在法醫學、精神病學和傳染病學等方面總是走在時代前列。

同時,貝爾維尤也是藝術家和好萊塢的靈感源泉,在美國流行文化中留有深刻的烙印。索爾·貝婁、艾倫·金斯堡、理查德·耶茨都曾在作品中為貝爾維尤留下一筆,比利·懷爾德和弗朗西斯·科波拉甚至把這家醫院搬上了大熒幕。

在美國,有經濟能力的人往往選擇去私立醫院尋求醫療服務,而貧民的健康隻有類似貝爾維尤這樣的公立醫院來保護。貝爾維尤的病人來自世界各地,其中很多人無力支付醫療費用,但貝爾維尤從未拒絕過任何一位病人。這也意味着,這家醫院的曆史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它承擔了社會對窮人應負的責任,得到的回報卻近乎微薄。

曆史學家、普利策獎得主戴維·奧辛斯基耗費數年研究與采訪,撰寫了這部精彩的醫院大曆史。

讀書|貓王的妻子、殺害列侬的兇手都曾住在這家醫院裡——《貝爾維尤:美國公立醫院的死與生》全景呈現美國最古老公立醫院三百年大曆史

《貝爾維尤:美國公立醫院的死與生》

[美]戴維·奧辛斯基 著

武忠明 譯

譯林出版社出版

那些住過貝爾維尤的名人們

“送往貝爾維尤”——這個短語幾乎和紐約市一樣古老,最早在18世紀用來描述黃熱病患者被匆匆送往東河邊一家荒涼的隔離病院的情景,如今已廣為人知,連報紙都懶得在頭條加上“醫院”二字:“埃博拉醫生被送往貝爾維尤”,“被圓鋸片劃傷的婦女被送往貝爾維尤”,“著名塗鴉藝術家因用啤酒杯打人而被捕——已送往貝爾維尤”。

這簡直成了一種儀式。“如果一名警察在曼哈頓遭槍擊,他的第一選擇往往是貝爾維尤……如果一位投資銀行家心髒停搏,他的豪華轎車司機知道該把他送到哪裡。”貝爾維尤醫院前醫療主任埃裡克·曼海默寫道。消防員受傷,囚犯生病,勞工從腳手架上摔下,無家可歸者在大街上昏倒,同樣如此——目的地很可能就是貝爾維尤。如果到訪的教宗或總統需要緊急醫療服務,該醫院一流的急診科正嚴陣以待。

貝爾維尤密切反映出一個不斷變遷的紐約。在貝爾維尤,有100多種語言被翻譯,最常見的有西班牙語、國語、廣東話、波蘭語、孟加拉語、法語和海地克裡奧爾語。在訓練有素、熟悉各地方言的譯員幫助下,醫生和病人通過雙線電話溝通。醫生和護士時常提到,外國人抵達肯尼迪機場,叫來計程車後,隻說一個詞:“貝爾維尤。”

他們知道自己不會被拒之門外。數個世紀以來,每個移民群體都被置于貝爾維尤的保護傘下;每場災難和流行病的發生,都會把它簡陋的病房塞滿。“它從來都不是世上最整潔的(地方)——既然其宗旨總是接收那些可被稱為‘人類渣滓’的病人,它怎麼可能是最整潔的?”才華橫溢的外科醫生威廉·A. 諾倫指出:“醫院時常擠滿罹患傷寒、霍亂和黃熱病的患者,病人才死沒幾分鐘,屍體就被裝進棺材,床上又躺下新的病人。”

統計該醫院胸科的肺炎患者人數,可跟蹤紐約冬天的嚴重程度;統計停屍房裡中毒屍體的總數,可評估禁酒令的危害。結核病在城中肆虐時,貝爾維尤就診治結核病。艾滋病來襲,暴力犯罪激增,瘾君子吸食可卡因,出獄的精神病患者無家可歸,通常都是由貝爾維尤第一時間發現。

很少有哪家醫院如此深植于我們的大衆文化。收容暴力犯罪的受害者、兇險的精神病患者和毫無指望的無家可歸者,在貝爾維尤本是稀松平常,但在19世紀末,威廉·倫道夫·赫斯特與約瑟夫·普利策發起報紙發行量大戰,大量炮制聳人聽聞的曝光式報道(其中最受矚目的是内莉·布萊的《瘋人院十日》),産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自那時起,該醫院就成了瘋人院的代名詞,遮蔽了其在臨床護理和醫學研究方面的巨大成就。

好萊塢發現貝爾維尤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比利·懷爾德執導的《失去的周末》于1945年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獎,這部電影的大部分情節就發生于此,《紐約時報》稱之為“貝爾維尤酗酒者病房中一次極醜陋的經曆”。可愛的電影《34 街的奇迹》中也有一段醫院的鏡頭:驕傲到荒唐的克裡斯·柯林格勒被關在一間小小牢房裡,窗戶上了封條,别人認為他是偏執狂,建議入院治療。拍攝《教父》時,為尋找最令人生畏的醫院,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很自然地選擇了貝爾維尤,它的停屍房在後面的劇情中被用作片中角色博納塞拉的殡儀館。

更糟的是,貝爾維尤離格林威治村不遠,救護車很快即可趕到。是以,貝爾維尤擁有600個床位的精神科大樓,成為迎來送往無數作家、藝術家和音樂家的旋轉門,他們遭受着各類精神疾病困擾。威廉·巴勒斯為讨好情人,砍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而後在貝爾維尤度過了一段日子。德爾莫爾·施瓦茨在試圖掐死一名敵對的書評家後,被戴上手铐送到這裡。尤金·奧尼爾是酗酒者病房的常客,與從業人員彼此直呼其名。西爾維娅·普拉斯精神崩潰後來到這裡,薩克斯管演奏家“大鳥”查理·帕克1954年兩次自殺未遂後被送入院(他于次年離世)。據說,貝斯手查爾斯·明格斯為躲避與黑手黨的商業糾紛,自願簽字入院。後來,他創作出刺耳的《關住他們(貝爾維尤的地獄景象)》來反映他内心的狂躁情緒。

詩人和小說家,如索爾·貝婁、艾倫·金斯堡、理查德·耶茨,都曾在作品中為貝爾維尤留下一筆。但最詳細的一手記錄仍未出版。1960年,諾曼·梅勒酒醉後憤怒地刺傷妻子,而後被送往貝爾維尤,顯然是因妻子嘲笑他沒資格給陀思妥耶夫斯基擦鞋所緻。梅勒存有一份私人日記,記錄了他住院觀察的17天;裡面充斥着各種細節,讀起來像是個缺少情節的故事。病人們到來又離去,守衛們揮舞拳頭和棍棒來維持秩序,束縛衣用來管束最兇惡的罪犯。兩個男人回到梅勒的病房時接近昏迷。“兩人都接受過休克療法,他們咬着煙鬥,屁股坐在枕頭上,手捂着頭。哇的一聲,口水直流。”梅勒曾考慮把他在貝爾維尤的病友寫進一部長篇新聞作品,但從未成行。“我向他們告别,”日記結尾處寫道,“離開他們時,我感懷不已。”

暗殺約翰·列侬的兇手馬克·戴維·查普曼面臨的則是截然不同的情境:對列侬非常崇拜的從業人員,無不對其憤恨不已,以至于有些醫生懷疑自己能否做出公正的診斷。“初次得知我要去看他時,我擔心對他的憤怒會影響我的工作,”貝爾維尤的首席心理學家回憶說,“但他着實是個可憐人,我說‘你好’,他朝我微笑,然後說:‘哦,對不起,我不該笑的。’”與此同時,列侬的屍體被裹進一張床單,躺在幾棟樓外的貝爾維尤停屍房。

一些鼎鼎大名的病人悄無聲息地來到這裡。偉大的作曲家斯蒂芬·福斯特于1863年被送往貝爾維尤,他頭骨上裂了個洞;1910年,多産的短篇小說家歐·亨利因肝硬化而被送來;傳奇藍調歌手利德·貝利在1949年因肌萎縮側索硬化症(即盧伽雷氏病)引發的骨骼感染而被送來。等候他們的,既無私人病房或私人醫生,也無特殊的便利設施。他們來此,是因他們窮困潦倒、病入膏肓,三人都在接受緊急治療時死去。他們的經曆,比梅勒和查普曼更能反映出貝爾維尤的本質。2014年,利德·貝利一首之前不為人知的歌曲神秘地浮出水面:《貝爾維尤醫院藍調》,寫于他去世前幾日。這首歌是一份感謝辭,表達他對所受照顧的感激。

作者:[美]戴維·奧辛斯基

編輯:蔣楚婷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