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是一門曆史悠久的藝術門類。在中國的發展過程中，戲劇經曆了從繁榮轉向冷落，并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又漸漸興起的曆史過程。1999年，孟京輝将先鋒戲劇帶進了大衆的視野，豐富了中國戲劇的表演形式，讓人們重新回到了劇場。戲劇在經曆了嚴寒的冬天之後，終于迎來了屬于自己的春天。
一、 孟京輝與中國先鋒戲劇的産生
在當代中國話劇的發展過程中，孟京輝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他為中國實驗話劇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而對于先鋒戲劇的定義人們有過多種多樣的嘗試，但由于它性質的特殊性，先鋒戲劇至今還沒有一個相對明了的定義。
（一）先鋒戲劇的由來
先鋒一詞最初是起源于十八世紀的軍事用語，在十九世紀前期，先鋒是指對未來社會的設想者。此時的先鋒已經從過去的軍事術語延伸到了政治領域。直到十九世紀下半頁，先鋒才和藝術産生關聯。而先鋒真正和戲劇産生直接聯系是在二十世紀。在二十世紀前期，先鋒藝術達到了高潮。在這個時期先後出現了印象主義、超現實主義、表現主義等很多形式的思想藝術流派，并且不斷地發展。
孟京輝認為先鋒其實就是一種狀态，一種場景而已。不給先鋒戲劇下定義也符合後現代主義思潮的某些原則。而當今的理論界大多數人都認為先鋒戲劇具有三大特點。首先，先鋒戲劇具有實驗性，是一種不斷探索向前邁進的戲劇形式，而這種戲劇形式是反主流的，反體制的，反傳統的，需要不斷的探索新的活動空間和表演手段。其次，從審美的層面來看，先鋒戲劇對不合理的社會現象和不完善的制度進行了批判和諷刺，打破了權威。最後，先鋒戲劇吸取了其他的藝術形式的優點，加以創新後為己所用。
（二）孟京輝先鋒戲劇的時代背景
在當代中國話劇的發展過程中，孟京輝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他不僅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國先鋒戲劇的一面旗幟，更是中國先鋒戲劇發展變化中的一個橋梁。孟京輝先鋒戲劇實踐的審美取向大緻分為兩個時期。在前期，孟京輝是一個完全的形式主義者和個人主義者，此時的孟京輝以一種非主流戲劇的風格為擋箭牌，完全把個人的思想情感和藝術追求摻雜于戲劇之内，沒有考慮到觀衆的接受程度。在後來的探索過程中，他才逐漸地形成了集理想、思考、戲谑、叛逆等風格于一體的戲劇風格。
在排完《我愛×××》後，孟京輝開始思考了先鋒戲劇發展的出路，他通過到日本進行戲劇考察，觀看了大量的實驗戲劇，決定改變自己現有的先鋒戲劇的模式，主動的放棄了以前的任意任性的先鋒概念，開始與更多的人交流，給中國的實驗話劇帶來了新的思路，新的模式。 此後的孟京輝開始在個人和人民之間，教育與娛樂之間，嚴肅與戲虐之間，藝術與生活之間經行協調平衡，中國的先鋒戲劇也從此開始擺脫遠離世俗的孤傲狀态，者也造成了先鋒戲劇藝術表現上的新特色。
二、 孟京輝先鋒戲劇的藝術特征
在當今的中國戲劇界，孟京輝以他獨特的導演風格為戲劇界開辟了新的發展思路，讓更多的戲劇導演有了更多的創作的靈感與方向，促進了中國戲劇的進一步發展。
（一）幽默諷刺的表演
格洛托夫斯基曾經說過“演員的個人表演技術是戲劇藝術的核心”。演員的表演發揮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整個作品的表現風格。孟京輝的先鋒戲劇之是以會受到大家的喜愛，其中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的作品語言和表演都具有一種強烈的幽默諷刺性。他以一種幽默的形式去批判一些醜惡的社會現象，即可以使觀衆開懷大笑地接受，又可以沿着體制化的邊緣不被一些政治因素所限制。
孟京輝的先鋒戲劇《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其實是改編自一個真實的故事。1968年，意大利和西歐連續發生學生運動，社會時局動蕩不安。1969年，米蘭火車站發生爆炸案。為了平息事态穩定人心，當地軍方迅速地逮捕了一名嫌疑犯，認定這個無政府主義者就是兇手。而在後來的審訊過程中，這個無政府主義者莫名其妙地墜樓而死，但當地警方對外宣稱此人是畏罪自殺。孟京輝以此故事為基礎，進行了大篇幅的改動，以一種先鋒劇特有的形式“戲拟”貫穿整部戲劇。
主角瘋子的很多肢體動作都進行了變形化、誇張化的處理。比如将一些正常的行為慢動作式地表現出來，亦或是把一個細微的動作放大處理，使每一個原本平常的動作經過處理之後變得滑稽可笑。而這樣的肢體語言卻不僅僅隻是為了将觀衆逗得開懷大笑，它更是暗含着這個故事所發生的就是在一個荒誕的社會情景之中，戲谑現實社會中那些醜惡的虛假的嘴臉。
瘋子跳入觀衆的舉動使演員和觀衆産生了一種交流感，打破了傳統戲劇的觀演關系，打破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第四堵牆”的概念，讓表演的空間和時間被無限制的擴大化，将觀衆與演員融為一體，沒有了明顯的界限之分。整個劇場在戲裡，不論台上台下都是戲裡的一員，觀衆和演員的接觸更加親密，更身臨其境，觀衆從旁觀者變成了表演者，充分體驗角色了解角色，切身感受着演員們的喜怒哀樂，進而達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二）舞台語言的革新
先鋒戲劇的舞台具有“假定性”，關于“假定性”，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定義。
前蘇聯學着日丹給出的定義是：“‘假定性’這是藝術家和觀衆協商談妥的契約，讓大家都來相信‘藝術’。”在胡星亮教授的《現代戲劇與現代性》中針對于“假定性”作了一番解釋：“‘假定性’是戲劇藝術的前提，劇作家是在‘寫戲’，劇場裡是在‘演戲’，觀衆是在‘看戲’，人們是在‘假定’的前提下去共同創造舞台演劇的。”譚霈生教授也說過：“它是一切藝術的本性。‘假定性’的含義在于對生活的自然形态進行變形與改造，使形象與它的自然形态不相符。在戲劇藝術中，諸方面的假定性程度唯一的限度是與觀衆之間的‘約定俗成’。”
這樣看來，“假定性”是一種藝術的前提，是對生活的變形。也正是因為“假定性”的存在，是以先鋒戲劇就更具有了創造性。孟京輝在創作過程中，不僅借鑒了西方現代戲劇、其他藝術門類還有很多對于俗語進行了戲仿。
在《我愛×××》中，有這樣的一段話“我集體舞丢了 我希望逢着一個丁香一樣地結着愁怨多的集體舞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 遠遠近近高高低低都是集體舞 子曰：三人行，必有集體舞 我橫豎睡不着 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滿本都寫着三個字——集體舞 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集體舞 在科學的道路上沒有平坦的道路，隻有不畏艱險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攀登的人，才能到達集體舞的頂點”。
在這段不長的台詞中，孟京輝将戴望舒的《雨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論語》、魯迅的《呐喊》等等中國從古至今的許多名家名篇中的經典段落組合拼接在一起，通過先鋒話劇這一種獨特的表演形式表達出來，一定程度上的增加了戲劇的效果。
而這部《我愛×××》是由七百多句極為單調的“我愛×××”句式組成的劇本，但内容包括了橫跨全世界、縱跨一百多年的許許多多的人物及事件。在演出時由三女五男采用多聲部的朗誦形式表現出來，在形式上豐富了戲劇的形式，但是更重要的幫助觀衆對于主題上的了解，是導演主觀了解上的表達，是對當今世界的一種了解和文化上的認知，但是這種認知又是通過不同的語言形式來展現的。
（三）叙事方式的颠覆
在傳統戲劇的叙事結構中，都會有一條人物間發展的主線，并且随着情節的發展，漸漸将人物之間的沖突沖突擴大化，在故事達到高潮的時候将其化解，最終走向故事的尾聲。這符合古典主義“三一律”原則，也就是在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段中闡述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相對連貫的叙述故事，有合理的時間轉變，通過對話和獨白等形式來刻畫人物的性格展現人物的特點，這似乎可以更為觀衆所接受。
而在孟京輝的先鋒話劇中，叙事方式完全被颠覆，沒有了完整的故事結構，沒有了故事的起因或者故事最後的結果，偏向于後現代主義。先鋒戲劇的劇本也大多采用的是拼貼式結構，就是把情節不相關的事件根據一定的主題組合在一起。具體的拼接情況比較複雜，最常見的就是将不同時代、不同民族的故事組合在一起。
孟京輝的《思凡》就是将中國傳統戲曲昆曲中的《思凡·雙下山》和意大利薄伽丘的長篇小說《十日談》的有關章節拼貼起來。這兩個作品看起來是毫無關聯的，但其實都講述了年輕人對愛的向往與追求。《思凡·雙下山》講述的是小尼姑和小和尚兩個人無法忍受吃齋念佛的清苦，一起逃出空門的故事，而加入《十日談》中的兩個故事後，整部話劇呈現出一種錯亂的感覺。
四個故事分别成了這樣的一種結構：前兩個故事大概講述的是小尼姑和小和尚的恩愛世俗故事；第二個故事是一個男青年看上旅店老闆的女兒想方設法住進旅店和老闆女兒偷情的故事；第三個故事是馬夫裝作國王，和王後偷情的故事。這種拼貼成功地消解了不同民族在不同時代曾被稱為“第一禁忌”的性道德禁忌。拼貼不是讓戲劇顯現得淩亂不堪，而是讓人們在觀看同僚去思考，拼貼的結果獲得了比單獨地去看這幾個故事的效果。
三、 孟京輝先鋒戲劇的評價
孟京輝一直被視為中國先鋒戲劇的代表性人物，他在這條道路上不斷地探索着，以其獨特的孟氏幽默風格吸引着觀衆。
（一）孟京輝先鋒戲劇的成就
孟京輝的先鋒戲劇在吸收中國傳統戲劇和西方戲劇的基礎上，沖破了原有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體系的束縛，更加深入的去探索戲劇的本質。打破了傳統戲劇在藝術表現形式上的堅持，采用多變的戲劇美學手段，多聲部的聲音處理、鮮活的語言運用，打破了單一戲劇舞台時空，讓觀衆走進舞台、融入戲劇，在内容和主題上，宣揚後現代主義的批判、反諷精神，契合了當代年輕人的精神追求。
通過對藝術的不斷追求和創新，從前期作品的“情緒表現、情感表達”轉向後期的“對于人性内心的情感關懷”的人道主義道路上，遵循閱聽人的心理需求，關注生活和社會。 孟京輝的先鋒戲劇也順應了時代的發展，以市場為導向，注重宣傳。先鋒戲劇的發展促進了國有劇院的發展，使國有劇院的演員有了危機感，更好地演出，進一步促進了中國戲劇的發展。 中國先鋒戲劇的出現，掙脫了政治的束縛，從人性、愛情、等待、焦慮等各個方面來解讀人與人的生存現狀，重新以人為本。
孟京輝的戲劇大部分都在小劇場中演出，有着低成本、便于和觀衆交流的優勢。《思凡》、《戀愛的犀牛》、《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等一系列的經典的先鋒戲劇都在這裡産生了不小的影響并擁有了一批忠實的先鋒戲劇的粉絲，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先鋒戲劇的發展，可以說孟京輝是讓觀衆從電影院走出來回歸到劇場的關鍵人物，讓先鋒戲劇得到了更好的發展。
（二）孟京輝先鋒戲劇的不足
孟京輝的先鋒戲劇在一定程度上為中國戲劇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但其自身在發展過程中也存在着許多不足的地方。
孟京輝的許多劇本采用的是拼貼式的組合劇本，且有很多是中西方文化相結合的。中西方文化在一定程度上還是有差異的，導演根據自己對劇本的了解進行修改和編排，在一定程度上還是不能完整的将原作品的思想内涵表達出來。而且在這種拼貼式結構的劇本中，觀衆看不到原著的本來面目，如果觀衆之前并沒有閱讀過原著或對原著有一定的了解，那觀衆在現場就隻能看到演員搞笑的表演這一層面，不能夠深入的體會到編劇的用意以及作品所要表達出的更深層次的内涵，達不到原有的效果。
先鋒戲劇的出現是超前的，它在一定程度上超出了大衆的審美水準，在叙事結構上先鋒戲劇并不像傳統戲劇一樣是沿着一條主線平鋪直叙下來的，這就會導緻有些時候很多不夠了解先鋒戲劇的觀衆在整場演出結束後仍處于一種雲裡霧裡的狀态，影響到了觀看的效果，使作品和觀衆的審美之間産生了距離。
沒有了觀衆的戲劇，内涵再深刻也不會有觀衆去觀看。就如法國的笛卡兒說的：人作為一種感性動物，其所感受到的能夠讓其愉悅的事物對他的感官來說不是很難去分辨，對感官不敏感的東西在他看來也不能去強求，感覺不敏感的東西強求去感覺的話，會使感官産生一定的疲勞感和厭倦感。
四、結語
戲劇是一種綜合的藝術，有話劇、戲曲以及歌劇等多種形式。孟京輝的先鋒戲劇為中國戲劇發展的漫漫長路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創新地采用了幽默諷刺的表演特征，演員用誇張的表演盡情的展示着人物特色，也增強了與觀衆的互動，将觀衆融入到演出作品裡。舞台風格也變化多端，不拘泥于一種表演形式，創新舞台語言，彰顯出了先鋒戲劇的創造性。
叙事方式完全颠覆了傳統戲劇所遵守的“三一律”，拼貼式的劇本創作帶給觀衆一種全新的藝術形式。 先鋒戲劇的出現對中國當代話劇進行了改革和創新，孟京輝對先鋒戲劇的發展産生了重要的作用，中國戲劇的發展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不斷地改革與創新，堅持多元化發展，是一條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