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曹操”
侯喜瑞
一次，嶄露頭角不久的平劇架子花臉袁世海在天津演出，遇到侯喜瑞，不經意間叫了一聲“師哥”，侯先生大不以為然，立時瞪着眼當衆教訓袁世海：“告訴你，按内行規矩，你得叫我‘先生’，你要是外行，稱我一聲‘侯先生’。什麼師哥？我可不敢高攀有你這位師弟！”這當然很令袁世海難堪。其實要在别的人，可能也就忍了，侯先生則不，現場開銷，脾氣秉性使然，這就是侯喜瑞，可見其對于道義禮數的崇尚和認真。
在秦腔界，這種事也有，如名須生劉易平與衰派一絕的劉毓中之間就有過“心病”。劉易平當年在劉立傑、劉毓中父子主持的秦鐘社學藝時，劉毓中已是主演兼教練，不用說劉易平得稱呼劉毓中“先生”或“老師”，但20世紀40年代初劉易平成名成家了，其王牌戲《轅門斬子》不但能叫座兒，還挂着“由蘭返陝、須生泰鬥”的頭銜，聲勢着實可觀，在西安拜會劉毓中，叫了一聲“大哥”！劉毓中一肚子不高興，但并未頂碰發作。直到1952年全國戲曲會演，二劉分别在《遊龜山》中飾演漁翁胡彥和江夏知縣田雲山，由于這出戲的這兩個角色，曾由劉毓中前飾胡彥後飾田雲山雙演，因而報紙上便有了“劉毓中為提攜後進，把田雲山一角兒讓給他的學生劉易平”雲雲，劉易平拿着報紙去找劉毓中，說：“我是咱伯（指劉立傑）的學生，這報上咋說是你的學生？”劉毓中窩了多年的火兒，終于有了噴吐的機會，于是接口道：“人家報上要這麼說，又不是我說的，即就是說你是我的學生，也不辱沒你麼！我不是還給你教過《逃國》嗎？”劉易平面對事實，自然無言以對。
以上兩宗，情況相似，但态勢各異，頗耐人尋味。不過劉易平和袁世海二位，畢竟都有過人處，不但當時認了帳，日後也改了口，“大哥”改稱“毓老”，“師哥”改呼“先生”，彼此心安理得，友誼常在。我感到，對于“稱呼”，演藝界似不及學術界嚴謹，秦腔界似也不及平劇界規範，顯出文明程度、文化教養的差異。像無視資曆年歲而籠統以“哥”相稱，便可視之為陋習。因為不少“弟”與“哥”，無論藝齡還是年齡根本就不是一輩人，顯然有失體統。這在特殊歲月尤甚，一些剛邁出訓練班門檻的學員，因為“革命造反”了，立時長個子變臉，把老師輩叫“老王”“老張”都是面子事，有的幹脆直呼其名，甚至惡語相向，拳腳相加。無怪乎其中不少人藝事長進不大，“頭重腳輕根底淺”，這或許與輩份攀升太快、沖擊勢頭太烈有某種内在聯系，所幸可歎的那段歲月已過去幾十年，但願此等流毒能以漸次消溶。
劉毓中《祭燈》桑梓配像
楊文穎《感懷侯喜瑞》節選
編輯/劉軍 稽核/楊瑤 終審/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