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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不為人知的故事:躲進賈家實為避難,當年發生的事難以啟齒

趣侃紅樓361:幸檻内人,妙玉投箋賀壽;悲檻外人,岫煙細說因果

賈寶玉生日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衆人才起床。互相調侃了一番昨夜的笑話,尤其芳官睡倒在賈寶玉身邊,更成為一番小插曲。

芳官其人既是黛玉之影,也是寶钗之影,更是寶玉之影。從她身上伏筆了很多寶黛钗日後故事和結局,算是補充賈寶玉當晚沒有花簽,補充牡丹花簽、芙蓉花簽的諸多細節。

妙玉不為人知的故事:躲進賈家實為避難,當年發生的事難以啟齒

曹雪芹筆下一向如此,一件大事過後,必然通過若幹小事補充前文,比方賈元春省親後馬上寫了三件事:

一,賈環活蹦亂跳出場,并沒有生病,表明元春不待見庶弟,心胸狹窄。

二,襲人回家無人問津,對照後文回家仿佛貴婦省親,表明元春省親不受皇帝待見。

三,小耗子偷香芋故事補充林如海之死、寶黛姻緣的正确以及賈家敗亡原因如“碩鼠”等等。

這次群芳夜宴掣花簽,第二天先從芳官開始補充昨晚花簽内容。接着就輪到沒有花簽和沒有出席夜宴之人陸續出場。

比如平兒來邀請還席,晴雯稱賈寶玉作“他”,引得平兒追問戲谑她情不自禁,對應襲人質問她病補雀金裘之事,都是補充前文的伏筆。

而賈寶玉突然發現一張賀帖,則将補充之人擴充到妙玉和邢岫煙,并引出很多之前沒有細說的故事。

妙玉不為人知的故事:躲進賈家實為避難,當年發生的事難以啟齒

(第六十三回)晴雯忙啟硯拿了出來,卻是一張字帖兒,遞與寶玉看時,原來是一張粉箋子,上面寫着“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寶玉看畢,直跳了起來,忙問:“這是誰接了來的?也不告訴。”

妙玉作為賈家客卿主持大觀園栊翠庵,别人的生辰也罷了。賈寶玉是她青眼之人,便也送來一張賀帖署名檻外人,恭祝賈寶玉的生辰。

賈寶玉萬沒想到妙玉給他賀帖,可謂意外驚喜,連忙跳起來問是誰收到的。四兒便說是栊翠庵的婆婆送來,被她放到書案上,原本要告訴一轉身便忘了。說明不是妙玉親自送來,寶玉才放了心。

從妙玉送賀帖,賈寶玉十分着緊能看出二人的關系非比尋常。

妙玉在賈寶玉心中敬若天人,要比林黛玉還更尊重。《枉凝眉》說“一個是美玉無瑕”,就是指妙玉。

妙玉對賈寶玉當然并無遐思,隻将之當作“同類”認可,不涉及男女之私。

她給賈寶玉梅花,當衆拿自己平日使用的綠玉鬥給賈寶玉,都是坦然無私。反倒是賈寶玉不敢用妙玉的綠玉鬥才是“着相”。

妙玉不為人知的故事:躲進賈家實為避難,當年發生的事難以啟齒

[世難容]說“又何須,王孫公子歎無緣!”賈寶玉的精神世界到底是“俗”,沒有達到妙玉那般超脫無挂礙。

賈寶玉見妙玉自稱檻外人,自己回帖就不好用怡紅公子和绛洞花王,更不好随便用寶玉。一時不知所謂,便想着去求教林黛玉,看如何回複才可。

古人“投帖”是極為正式的社交方式,賀帖、拜帖都如人親至,要隆重對待。

是以,賈寶玉袖了賀帖出門,卻在半路上遇見了邢岫煙,二人就妙玉有了一番暢談。

(第六十三回)剛過了沁芳亭,忽見岫煙顫顫巍巍地迎面走來。寶玉忙問:“姐姐哪裡去?”岫煙笑道:“我找妙玉說話。”寶玉聽了詫異,說道:“他為人孤癖,不合時宜,萬人不入他目。原來他推重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們一流的俗人。”岫煙笑道:“他也未必真心重我,但我和他做過十年的鄰居,隻一牆之隔。他在蟠香寺修煉,我家原寒素,賃的是他廟裡的房子,住了十年,無事到他廟裡去作伴。我所認的字都是承他所授。我和他又是貧賤之交,又有半師之分。因我們投親去了,聞得他因不合時宜,權勢不容,竟投到這裡來。如今又天緣湊合,我們得遇,舊情竟未易。承他青目,更勝當日。”

邢岫煙住在賈迎春房中,昨晚賈寶玉并沒有驚動她們,如今馬上補寫正是曹雪芹手筆。

由邢岫煙到妙玉再到林黛玉,三人互為影射,從當日《詠紅梅花得紅字》開始,就借邢岫煙影射林黛玉,今日岫煙講妙玉才知其中淵源。

妙玉不為人知的故事:躲進賈家實為避難,當年發生的事難以啟齒

邢岫煙氣質如閑雲野鶴,一直以來都讓賈寶玉好奇,為什麼被酒糟透了的邢忠夫婦能教養出如此出色的女兒。

如今邢岫煙合盤托出,才知道原來她竟然與妙玉是少年舊識,一身學問都是妙玉教授,既是總角之交的姐妹,也有半師之分。

邢岫煙的話還交代清楚一件事,當初妙玉會被選中為栊翠庵主持,林之孝家之是以認識她師父,就是這段因果。

岫煙一家租住在妙玉玄墓蟠香寺的房子十年,她師徒來京後,必然會與邢夫人結識。林之孝家的從前後文的立場能明顯看出她更傾向于賈赦長房。如此,妙玉經由邢夫人安排,交給林之孝家的介紹給王夫人,也就不奇怪了。

而妙玉能來賈家的原因,也源于當年一段難以啟齒的舊事。

邢岫煙說妙玉“不合時宜,權勢不容”,不得已背井離鄉來到京城。這與當初林之孝家的說她師徒為瞻仰《觀音貝葉經》而來,師父精通先天術數不讓她回鄉完全不同。

妙玉不為人知的故事:躲進賈家實為避難,當年發生的事難以啟齒

邢岫煙所言才是實情,林之孝家的話,不過是為突出妙玉師徒的神奇,純屬炒作,一如薛寶钗的金鎖和冷香丸。

邢岫煙說妙玉“不合時宜,權勢不容”,就是不肯向權貴低頭而得罪對方,不得已才背井離鄉來到京城。

師父臨終不讓她回鄉,也是擔心她回去自投羅網。

關于妙玉曾經的經曆,隻看“張金哥退婚案”就能清楚。妙玉長得美,一定是被權貴糾纏騷擾才不得已離開,最終躲進大觀園避世。

她的判詞和[世難容]曲子說“紅塵肮髒”,就源于世俗之中太多的名利酒色侵擾,不被妙玉接受。

(第六十三回)岫煙笑道:“他這脾氣竟不能改,竟是生成這等放誕詭僻了。從來沒見拜帖上下别号的,這可是俗語說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個什麼道理……既連他這樣,少不得我告訴你原故。他常說:‘古人中自漢晉五代唐宋以來皆無好詩,隻有兩句好,說道:”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是以他自稱‘檻外之人’。又常贊文是莊子的好,故又或稱為‘畸人’。他若文章上是自稱‘畸人’的,你就還他個‘世人’。畸人者,他自稱是畸零之人;你謙自己乃世中擾擾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稱‘檻外之人’,是自謂蹈于鐵檻之外了;故你如今隻下‘檻内人’,便合了他的心了。”

要不說一語提醒夢中人,賈寶玉雖然精神上認同妙玉,到底不能完全了解她。邢岫煙跟了妙玉十幾年,才是真正知根知底。由她一解釋便還原出真實的妙玉來。

妙玉不為人知的故事:躲進賈家實為避難,當年發生的事難以啟齒

妙玉被邢岫煙稱為“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源于她的沖突身份。雖然是方外人到底還在紅塵俗事,難免有一些“塵世之氣”。

但妙玉追求的精神世界已經脫離低級趣味。邢岫煙拿梅花之事說明,她還不知道之前綠玉鬥之事,就表明妙玉能夠不介意世俗之眼,“無私”做人。她與賈寶玉交往不涉及性别、世俗規矩限制,隻求同類知己。

妙玉認為自己是“畸人”,也認為賈寶玉有“畸人”素質,兩人精神世界大同,都屬于不被世俗認可,不容于世之人。

相較來說薛寶钗和林黛玉在妙玉心中不如賈寶玉,邢岫煙更不行,隻是少年感情而已。

是以,妙玉雖是佛門中人卻崇尚莊子,莊子的精髓是“不類人”。莊周夢蝶,北冥有魚等,都是“畸人”的範疇。而莊子的格格不入,就是妙玉的“世難容”,賈寶玉的離經叛道。

但妙玉所求,并不是世人的了解,而是“畸人”的超脫。

“檻外人”妙玉站在代表富貴的鐵門檻之外,冷眼旁觀門檻之内世人蠅營狗苟,争名奪利。

門檻外頭是“潔”,門檻之内是“肮髒”。她來大觀園之前,是身在門檻的肮髒之内,如今躲在大觀園避世,才是真正的“潔”。

這也是襲人桃花簽“武陵别景”,形容大觀園的真意。

妙玉不為人知的故事:躲進賈家實為避難,當年發生的事難以啟齒

隻可惜,好夢最易醒。賈家日後抄家,妙玉就沒了存身立足之地,不得已再入紅塵重蹈肮髒,正所謂“到頭來,依舊是風塵肮髒違心願。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

妙玉判詞也說: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不是妙玉被人玷污了,而是不得已被肮髒的世俗玷污了。《紅樓夢》續書作者,顯然沒懂得妙玉。

讀懂妙玉署名“檻外人”代表自我超脫。賈寶玉回以“檻内人”,是說自己雖然還在紅塵富貴的肮髒漩渦,卻已經懂得“畸人”之妙,與妙玉同在一條路上可稱同類。妙玉自然喜歡。

賈寶玉之前不懂,在于他沒明白檻外人的深意,否則也不需要去問林黛玉,再受邢岫煙點撥了。

于是寶玉辭别邢岫煙,回房寫了文章,上面隻寫“檻内人寶玉熏沐謹拜”幾字,親自拿了到栊翠庵,隻隔門縫兒投進去便回來了。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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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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