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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的守望 潑彩的新變

傳統的守望 潑彩的新變

聶振文拜訪薛永年先生

傳統的守望 潑彩的新變

——聶振文的山水畫藝術

薛永年

潑彩的淵源,可追溯到清代,沈宗骞《芥舟學畫編》稱:“墨曰潑墨,山色曰潑翠,草色曰潑綠。潑之為用,最足發畫中氣韻。” 不過,此時的潑綠、潑翠,隻是一種技法,不像潑墨早已形成一種體格。《唐朝名畫錄》載,潑墨一體始創于王墨,王氏“性多疏野,好酒,凡欲畫圖幛,先飲。醺酣之後,即以墨潑,或笑或吟,腳蹙手抹,或揮或掃,或淡或濃,随其形狀,為山為石,為雲為水。應手随意,倏若造化,圖出雲霞,染成風雨,宛若神巧”。潑墨是“解衣般礴”“倏若造化”的産物,是創造一個藝術世界的過程,已經“技進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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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潑彩山水,20世紀才由徐悲鴻稱之為“五百年來一大千”的張大千在海外開創。至此,潑彩山水才與水墨山水、淺绛山水、青綠山水和沒骨山水一樣,成為山水畫的一種體格,以前所未有的藝術美,影響于畫壇,标炳于史冊。然而這種藝術美,絕不是表面的悅目,也不同于西方抽象表現主義,而是以流動變化的潑墨底色,襯托出潑彩青綠的奪目光輝,又以“無常形有常理”的大面積的岚氣山光與“有常形”的屋宇、橋梁、舟楫、人物細節結合。潑彩山水,不僅展現了魏晉以來的“澄懷觀道”“與天地精神相往來”,而且表現了“可望、可遊、可居”的精神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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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振文作為張大千潑彩藝術在大陸的隔代傳人,本來就是一位自學成才的翹楚,更是一位胸有大志的畫家。雖然他沒有在藝術院校學習,全靠工作外的業餘時間求師問學,但锲而不舍,英才早發,30歲以前已經多次在全國的書畫大賽中獲獎。最為令人感動的是,他在37歲之際,為了實作書畫夢想,毅然辭掉公職,創立遼東國畫院,以策展辦展推動國内外交流,開闊眼界,廣結師友,書畫藝術也有了長足進展。終于在2009年策劃舉辦“海峽兩岸中國畫名家交流展”期間,得到張大千關門弟子台灣著名畫家孫家勤的賞識,收為入室弟子,随後開始了他的潑彩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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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師從孫家勤以前,聶振文已具備良好的書畫基礎。書法初習二王、蘇轼,轉而博涉諸家,後來對弘一大師書法的高境界頗有會心。繪畫原對明清用力多,進而上窺宋元。不但學文人畫家,而且學職業畫家,對于開創“武林派”的藍瑛,尤所緻力。藍瑛雖為行家,功力老到,但善于向文人畫家學習,不但追縱黃大癡,而且像董其昌一樣緻力于彩色鮮明的沒骨山水畫。聶振文前期的國畫,路子純正,重視以書入畫,緻力筆墨功夫,把握前人圖式,善于運轉變通。不少作品,尚古意,求淡雅,出入道禅境界,這可能是他被孫家勤看重的因由。而他在2005年從嶺南派畫家李汝匡學習撞水撞粉技法,得其用水之妙,也為其後的潑彩山水畫準備了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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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大風堂潑彩之後,聶振文的山水約有三種。一是學張大千的。不僅有破墨潑彩,也有水墨、小青綠。破墨潑彩作品有《巫峽雲帆》《浮圖二江》《雲山圖》。水墨作品有學董巨的《拟大千法重溪疊嶂圖》,學石濤的有《拟大千筆法黃山圖》,小青綠作品則有《拟大千仿北苑華陽仙館圖》。後者其上自題:“為固傳統之基礎,拟大千師祖墨迹,從中讨習筆法以潤己腕。”可見,他學大千不僅學潑彩,而且學習他囊括傳統的深厚學力,為的是打牢傳統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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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種是學古人的。是從構圖、氣息、筆墨幾方面加強傳統基礎,作品主要為水墨,亦有淺绛淡色。其中學藍瑛的最多,包括藍氏的多種面貌,如《幽谷春煙》《拟石頭陀筆意》。也有學漸江的,還有學八大山人的。學八大的有《風順千年過》《揚帆迢迢探友來》,均構圖空靈,畫法簡當,用筆圓潤,有八大之簡逸。後者一河兩岸,小樹用沒骨法,枝幹赭色,如斜陽照射,可見是綜合倪瓒、八大和董其昌的沒骨山水而成,展現出聶振文在學古中求變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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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數量更多是自己創作的潑彩之作。潑彩的多種面目,反映了聶振文多層面的追尋。其一在破墨上略施潑彩。大千曾有題畫,言及米氏雲山對潑彩的啟發,聶振文則循大千軌迹,在米家破墨雲山上略施青綠潑彩。《煙迷山上寺》《雲深不知處》均屬此類作品。前者畫群山湧動,岚氣空翠,白雲穿行。群山富動勢,畫山用墨為主,潑彩較淡,水分充足。自題:“煙迷山上寺,雲動樹中山 。一片朦胧景,相看未拟還。碧嶂遙隐現,白雲自吞吐。空山不逢人,山靜似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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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破墨與潑彩渾融一氣。或作全景,或作邊角,率皆色墨互滲,圓融無礙。《杖履觀瀑》作邊角構圖,煙岚壁立,濃雲籠罩,奧秘幽深,飛流直下,山下橋上,有人觀瀑。布局極簡,墨色渾融無間,筆蹤隐現其内,煙岚流動深厚,瀑布隐然有聲,氣韻生動。《霧鎖黃山》畫雲漫高山,雲氣升騰流動,遊走的白雲與青翠山岚交映,破墨與潑彩交融,上題宋人汪兼山詩:“誰能煉得娲皇石,我亦叫開阊阖門。早起蒙天微一笑,依然雲氣薄昆侖。”其破墨潑青極為渾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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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潑彩破墨鮮明奪目。《 江山勝覽》《翠嶺秋華》等,或畫群山蜿蜒,或畫觀泉論道,無不突出了潑彩鮮麗的植被山岚和其紅如火的紅葉點點。而《煙岚黃山》《清秋攬勝》《浩然天地秋》與《無題》團扇等,均作于金箋紙上,無論畫群山深谷、絕壁漁舟,還是高山流泉,都在破墨潑彩的作品中,巧妙利用金地、白粉、朱紅、澄黃等色彩的潑灑、流動和沉澱,輔以點筆渲染,形成了燦爛輝煌有寫意味道的金碧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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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破墨潑彩之作,在随機與控制之間,透明與覆寫之間,潑墨與破墨之間,積墨與積色之間,較全面地掌握了潑彩語言的獨特表現與實際操作,在潑墨破墨的基礎上,運用水與墨、水與色、墨與色之間的自然滲透,控制引導,不僅充分發揮了色墨的流動、融滲,沉漬與重疊,而且在潑墨破墨之上,以不透明的石青石綠作為潑彩的主色,偶爾點以紅色、露出金地、使用白色,于是畫面的整體在豔麗中不乏沉穩,在渾融中愈顯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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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聶振文的潑彩作品,還在抽象與具象之間,象内與象外之間,自然與人文之間,實際感受與遊心大化之間,像大風堂潑彩一樣,全然不同于西方現代的抽象繪畫,而是在似乎自動随機的破墨潑彩之後,在其自然天成的色墨痕迹之上,調動胸中意象,點綴加工,生發出山巒、丘壑、溪澗、流泉、雲煙、岚氣、山光、屋宇、道路,舟橋,人物,在抽象中生成山水,在混沌中放出出光明,由技進道,表現可以步入更可以神遊的人與自然和諧的精神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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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潑彩作品,大多作于2016年以前,盡管淵源于前人,但注入了自己的感受,不少作品已經比較完美,是以赢得了一緻好評。然而,志存高遠的聶振文,遵照“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的古訓,總結前人“詩書畫一體”的經驗,從2016年開始,不斷遊曆祖國名山大川,進行采風寫生,足迹遍及30餘個省份,增加潑彩山水的源頭活水。而且為了升華感興,錘煉意境,從2019年自學近體詩,用平水韻,講平仄,融畫意于詩情,他的藝術也進入一個格局更大詩意更濃以實境求神境的全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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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山萬笏朝天》(2019)《千山清和圖》(2019 )與《澳門主教山》(2021)都來自寫生所得,都使畫中潑彩成為實景的有機部分。一方面強化了藍綠調子,真如置身于天風泠然草樹豐茂的山中,另一方面讓山景的描寫盡可能擺脫了已有模式,露出山骨,顯出地勢,呈現出“如可步入,彷佛經過”的實感。或山勢高聳如插天之笏,或山巒合抱若多瓣蓮花,或山勢平緩綠滿山陂中隐顯教堂建築群體。潑墨與潑青潑彩融合,既用于恰當地表現茂盛的植被,也用以妥帖地表現浮動的岚氣山光。在視像與詩題的互補中,畫中意境也或平和、或神秘、或滄桑。不敢說都同樣完美,但可以看到聶振文在潑彩道路上不滿足于傳承師門的成績而勇于探索的可貴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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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山》(2020)是由寫生而來作品中的佼佼者之一。此圖作于金箋之上,山勢蜿蜒層疊,湧動如大海波濤,盡顯峰巒岩壑之美,畫法則始而規模二米,作潑墨雲山,但在潑墨中,時亦隐現山骨鈎皴,繼而在潑墨上破之以石青石綠與朱磦,頓覺眼前青嶂疊翠,綠樹含煙,陽光奪目,紅雲出岫。因為綜合了線與面,墨與彩,水與光,實境與幻境,很成功地把大千的潑彩與本人寫生的感悟有機地結合起來,在藝術上也趨于完美。上面有自家題跋:“谷靜溪清一水開,遙望青嶂似蓬萊。層崖峭壁堪留醉,不覺閑遊近鶴台。武夷山題記”。詩畫相生,記載了遊山中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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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經驗表明,在中國畫領域要有所作為,必須“外師造化。中得心源”。而把造化與心源合而為一的是傳統,是前人的經驗。聶振文走的藝術道路,恰是先師前人,再師造化之路,這是一條古代畫家和現代傳統派畫家的成才之路。走這條藝術道路,要下很大的功夫,但可以彙聚經典之成為經典的智慧。而由師古人轉入師造化,由實境而求神境,用筆墨設色的之微,表現“天懷意境之合”(笪重光語),這表現出聶振文藝術的重要轉折,已經顯露出不同于張大千的新意,以他一貫的棄絕浮躁,穩步前進,不斷進取,我相信在不久的将來,他的藝術必有更大的進境。

來源:微信公衆号 大匠之門藝術網

編輯:新華線上網 祁成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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