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留心底的眼神
崔玉娟
夜深人靜時，喜歡借星月的清輝，翻看那些心靈深處的珍藏，憶念裡，總有那麼幾種眼神，一次次溫暖着我的心田、沖刷着我的靈魂，美化着我單調的人生，令我百感交集，百讀不厭——
單純的兒時，總愛将渴盼的目光放在我家院子南面的牆上，那裡有本院一位大娘家簡陋的後窗。那窗，木制方形，兩扇開合，每扇上又有十二個方格，上面訂着白色的塑膠布遮風擋雨。窗棂色已發黃微黑，煙熏裡浸透了歲月的痕迹，溫暖而久遠。那時，我們家中清貧，我的母親什麼都舍不得吃，将當時看來所謂的好東西全留給我們姐弟三人，以緻體弱貧血。前院的大娘家中本也不富裕，卻時常盡全力接濟我們，幫我的父母照顧我跟弟弟。雖說平時大娘家也難得做點好吃的，但每次做了都不忘分給我們一份。像捉幾條小魚炖炖，蒸幾個摻了玉米面的包子，總會省下一些趁熱遞給我們。我們跟大娘家雖說是前後院，可想要走到彼此家中須得繞好一段長長的胡同，是以，遞這些東西時，大娘總是先在自己家屋裡登上一個木凳，推開後窗，然後，拖長那急切、親切的聲音喚我“妮兒——”。于是，将或蓋着白布、或冒着熱氣的美味遞過來······每當這時，我第一個聽到大娘的聲音，跑出屋子，登上排得高高的一摞磚，伸長脖子和小胳膊去接下。甜甜地喊“大娘”的同時，仰面看大娘。每次那種慈愛、慈祥、慈善帶着溫暖笑意的眼神，總會輕輕觸動我幼小的心靈那最柔軟的地方，感覺有一顆叫做“善良”的種子已無聲地紮下了根。此刻想來，我禁不住又一次淚流滿面。
十九歲，青春年少的我回到了家鄉，走上了講台。在盡情享受溫暖的親情、美好的友情的同時，還沐浴在身邊那群孩子花朵般純真和明媚的馨香裡。課堂上，我曾發現一個憂郁的女孩總用一雙滿含期待的眼睛，靜靜地地看着我。當我慢慢地靠近她的心，了解到這是一個失去父母跟奶奶相依為命可憐的孩子時，我曾那麼心疼地将她摟進懷裡，輕輕擦拭那雙澄澈的雙眸裡流出的淚花，曾給她梳理柔長的發辮，曾欣慰地欣賞她日益綻開的笑靥，曾聽她羞澀地朗讀她自己寫給我的小詩……後來，工作需要我要離開那個學校，匆忙中，我卻忽略了一顆細膩善感的心。直到樹葉凋零，揮手前行的那一回眸，我才讀懂了一顆少年的心！原來那是心靈深處在渴求了解和安慰、覓尋陽光和溫情無法拭去的眼神，那是一個也曾伴我孤獨時光、陪我一起數星星、憧憬美好的少年。冷風凄凄，我邁步前行。總感覺有種目光在呼喚——于是，轉身，回首——便有一雙交織着留戀、不舍、牽挂、幽怨、祝福的眼眸擊碎了我脆弱的心靈，碎成了滿地黃葉，抒寫着無奈的凄美。于是，有一種叫做“真誠”與“信任”的東西在我的心田裡潛滋暗長。此刻想來，那種清純美好的情感，依然曆曆在眼前。
曾經，在一個寒冷雪天的早晨，我去送讀一年級的兒子上學。雪花漫天飛舞，唱着輕盈自由的歌。而趕路的人們卻無心欣賞。汽車緩慢前行，自行車更得和主人齊步走。一步一滑的馬路上，不時上演失足跌倒的“悲劇”。我緊握車把，提心吊膽，艱難地推着兒子。終于接近學校門口了！心裡也舒了一口氣，正想停車休息一下，不料剛一拐彎兒，腳下連同車輪一滑，一個趔趄和兒子同時摔倒在地。就在自行車倒下的一瞬間，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正巧背着書包小心翼翼地走來，不幸被我的車輪絆倒在地。我無心顧及兒子，連忙爬起去扶小女孩……還沒等我張口，那孩子趴在地上，卻揚起冒着熱氣的小臉，急切地問：“沒事吧，阿姨？”伴随着這甜潤的聲音，我看到了一種真誠、透明、閃爍着光的眼神，眼神中寫滿了關切、善意！我立刻拍掉孩子身上的雪，歉疚地将她擁進懷裡:“說對不起的是我，孩子。”她立刻綻開甜美的笑臉，真誠地搖了搖頭。在她晶瑩的雙眸中，我又讀到了一種叫做“善解人意”和“純潔”的品質，溫暖了寒冬裡我那顆冰冷的心。此刻，小女孩仿佛刹那間變成了一朵潔白雪地上純淨、燦爛的花朵兒，開在單調、凄清的冬季，這個冬季，便在我的人生裡溫暖如春！
――就是這些真誠、美好的眼神，如一顆顆璀璨又溫潤的珍珠，在我的生活中閃爍，美麗着我的人格，美麗了我的人生！
作者簡介：崔玉娟，山東德州武城人。中學進階教師，德州市作家協會會員，華夏精短文學學會會員、簽約作家。在教育核心雜志、文學報刊及公衆号發表文章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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