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陳暢
編輯 / 楊潔
3月9日，蘋果如期召開2022年春季新品釋出會。兩天後的3月11日，A股上市公司聞泰科技就釋出了一則與蘋果有關的公告，引起了外界的熱議。
聞泰科技在公告中稱，公司的産品內建業務與境外特定客戶開展了電腦、智能家居等多項業務合作并簽訂了合作協定；近期，公司與境外特定客戶合作的智能家居項目已正式開始量産并實作常态化出貨，項目合作總金額預計約50億元。
雖然聞泰科技董秘辦相關人士并未向媒體透露合作對象是誰，但通過“特定客戶”以及“電腦和智能家居”等關鍵詞，業界展開了一輪猜測。随後，有媒體表示，已認證供應鍊人士确認，聞泰科技公告中的這名客戶指的正是大名鼎鼎的蘋果公司。
受這一消息推動，公告釋出當日，聞泰科技股價上漲1.06%，報收于109.45元。不過這種漲勢卻沒有持續下去，3月14日收盤，股價回落至102.10元。
這似乎說明，市場對這名新任“果鍊”的看好程度有限。而從它的衆“前輩”歐菲光、立訊精密等知名“果鍊”大企的經曆上來看，能達成與蘋果的合作固然是好事，但耀眼光環下存在着的陰影部分，才是需要聞泰科技真正警惕的事。
（圖/聞泰科技公告）
聞泰科技，一口一口“吃蘋果”
公開資料顯示，聞泰科技成立于2006年，在2016年成功借殼上市。公司以智能手機ODM（原廠委托設計代工）業務起家，三星、小米、華為、OPPO、諾基亞、LG等都曾是其客戶。目前，聞泰科技已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手機ODM工廠之一。
如果這次聞泰科技成功抱上蘋果的“大腿”，将對公司2022年度及未來年度的經營成果産生積極影響。根據資料研究機構Canalys釋出的報告，得益于iPhone 13的推出，蘋果在2021年第四季度占據了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的22%，位居第一；蘋果手機在中國的市場佔有率同樣達到了創紀錄的最高水準。
而聞泰科技與蘋果之間早有淵源，曾通過兩次收購切入蘋果iPhone供應鍊。
2019年底，中國半導體行業發生了近年來最大的一起跨境并購案，主角就是聞泰科技和荷蘭的安世集團。聞泰科技斥資268.54億元，收購了安世半導體74.46%的股份，而後者正是蘋果iPhone的功率器件供應商。之後，聞泰科技在2020年完成了對安世半導體100%股權的收購，使其成為聞泰科技的全資子公司。
2021年3月，歐菲光猝不及防地被“踢出”蘋果産業鍊，在業内引起了軒然大波。随後，聞泰科技就以24.2億元買下了歐菲光與向蘋果供應攝像頭的相關業務資産，其中包括歐菲光旗下蘋果攝像頭模組供應商廣州得爾塔影像技術有限公司（下稱“廣州得爾塔”）的100%股權。
資料顯示，廣州得爾塔原為索尼在中國廣州的生産基地，擁有業界頂尖的攝像頭模組開發和封裝技術，具備向全球一流智能手機品牌客戶供貨的資格和能力。當初的歐菲光也正是通過收購廣州得爾塔，才得以進入蘋果産業鍊，成為蘋果攝像頭的主力供應商。
在“接盤”廣州得爾塔後，聞泰科技曾表示，此舉是為了“進一步向産業鍊上遊延伸，跻身攝像頭模組業務的主流供應商陣營，促進公司業績長期可持續增長”。對于“收購完成後是否可以立即加入蘋果供應鍊”的問題，聞泰科技當時回應稱，完成資産交割後公司會進行申請，進行重新認證。
2021年11月初，聞泰科技傳出消息，公司旗下得爾塔科技廣州園區已進入複工複産的關鍵階段，試産産線已經投入使用并實作産出，從市場的良率、效率等各方面都達到了特定客戶的基本要求，并與境外特定客戶确定了量産計劃。由此看來，聞泰科技已經緊鑼密鼓地加快了進入蘋果産業鍊的準備工作。
按照這個邏輯，聞泰科技與蘋果的合作内容，應該是繼續為蘋果生産攝像頭，而非此次公告中提及的電腦和智能家居業務。
對此，産經觀察家、釘科技創始人丁少将對《财經天下》周刊表示，手機業務依然有可能成為聞泰科技與蘋果合作的重點，但此次公告中提及的筆記本電腦和智能家居項目，“應該說更有空間”。他認為，“按照蘋果在家居領域的布局，公告中提到的智能家居産品，有可能會涉及音箱、燈光照明、攝像頭、門鈴、空氣檢測儀等産品中的一款或多款。”
但同時，丁少将表示，“聞泰科技即便拿到的是蘋果智能家居的訂單，這類産品內建業務的毛利一般都不高，并不是核心器件方面的合作，是以可替代性也比較高。”
入局果鍊，是福還是禍？
入局果鍊，對企業來講是件提振業績的好事，但是，其中并非全無隐憂。“前輩”果鍊企業中的歐菲光、立訊精密，也為聞泰科技提供了“前車之鑒”。
作為消費電子細分領域的龍頭企業，歐菲光的主營業務是光學影像業務和微電子業務，主要産品包括光學影像模組、光學鏡頭和微電子産品等。因擁有蘋果、華為兩大客戶，公司一直備受廣大投資者青睐。資料顯示，2020年第一、第二大客戶創造的銷售額占公司年度銷售總額的比例高達30.01%和23.66%。
歐菲光方面曾表示，截至2020年底，蘋果相關裝置資産賬面價值約為32.82億元。而在2019年，蘋果為歐菲光貢獻的營業收入高達116.98億元，占當年公司總營收的22.51%。在2020年7月，歐菲光股價達到23.62元的高點，市值也一度超過630億元。
（2020年歐菲光前五名客戶明細，圖/歐菲光财報）
但在2021年3月，歐菲光突遭蘋果“抛棄”，随後公司股價暴跌，業績遭受重創，并持續受到監管密切關注。在2021年半年報中，歐菲光表示，公司報告期内實作營業收入約117.42億元，同比下降49.96%；歸母淨利潤約3389.7萬元，同比下滑93.25%。
在歐菲光的2021年度業績預告中，公司預計，2021年度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虧損19億-27億元。
對淨利潤的大幅下降，歐菲光列出的第一條理由就是“境外特定客戶終止采購關系産生的影響”，具體包括公司與特定客戶相關的産品出貨量同比大幅度下降，公司承擔了與特定客戶業務相關的子公司在終止采購關系後所産生的營運成本。
“歐菲光為蘋果建構了太多專業化的、甚至專用型的生産線，導緻蘋果一旦不采購，就會出現巨大問題。”盤古智庫進階研究員江瀚說。
截至3月15日，歐菲光股價報收于7.16元，和2021年年初14.22元的股價相比已然腰斬。股民也紛紛逃離，據歐菲光在深交所互動易中披露的資料，截至2022年3月10日，公司股東戶數為28.06萬戶，較上期（2022年2月28日）減少了2728戶，縮水了0.96%。
另外一家知名的國内“果鍊”公司是立訊精密。2016年蘋果釋出第一代AirPods耳機，立訊精密在第二年就拿下了AirPods的整機代工，成為其最大的制造商；并在2020年切入iPhone12 mini組裝，随後又切入了Apple Watch與iPhone13的組裝。根據公司财報，在2020年，立訊精密來自蘋果的銷售收入達到638.43億元，占比高達69.02%。
（圖/視覺中國）
但随着公司的不斷發展，立訊精密業務與蘋果“捆綁”的短闆也逐漸顯現。2021年第三季度，由于疫情的原因，再加上上遊晶片供應短缺、部分原材料價格上漲等因素的影響，各大手機品牌紛紛砍單，立訊精密當期的營收為328.66億元，淨利潤隻有16億元，出現了25.28%的大幅下滑。
2021年前三季度，立訊精密實作營業收入810.13億元，但扣非淨利潤為39.94億元，同比下降了5.15％。
不久前，蘋果釋出2022财年第一财季财報，其實顯示，蘋果單季實作淨利潤346.30億美元（約合人民币2204.37億元），相當于每天淨賺近24億元人民币。這一強大的盈利能力，與蘋果毛利率的提升也不無關系，如蘋果的硬體業務受益于新款iPhone和Mac産品的帶動，整體毛利率達到38.4%，創出6年以來新高。
但站在蘋果背後的公司們，如立訊精密等，卻開始面臨“增收不增利”的窘境。
對于任何一家企業來講，如果客戶集中度過高，一旦大客戶合作出現變化，公司的業績将受到重大影響；在雙方博弈的過程中，企業的議價能力也将減弱。
WitDisplay首席分析師林芝在分析歐菲光被剔除果鍊的原因時就提到，歐菲光主要為蘋果供應的前置攝像頭模組，全球還有多家廠商可以提供，蘋果可以比較容易尋找到替代的供應商；此外，蘋果也可能會更新iPhone前置攝像頭規格，歐菲光的技術實力不一定能滿足蘋果長遠的疊代需求。
不僅如此，果鍊中的代工企業還要面臨蘋果在毛利率方面的“壓榨”。有分析認為，蘋果對供應鍊企業擁有非常強的掌控力，即便是在産能緊張的晶片市場，也沒有供應鍊中的廠商對蘋果進行過大幅漲價；蘋果于2021年9月份上市的iPhone 13系列手機，被市場冠以“加量不加價”的美譽，而成本則被壓到了供應鍊企業身上。
丁少将也認為，若聞泰科技“接棒”歐菲光進入果鍊，對于公司品牌價值和營收水準的提升都将帶來直接的幫助，但與此同時，也将給公司帶來潛在的經營風險，包括專用産線難以通用、ODM利潤率偏低、核心競争力不夠導緻替代性高等問題。
“受市場整體環境以及客戶産品需求等因素影響，公司向特定客戶實際供貨數量可能存在調整的風險。”聞泰科技在公告中也作出了提示。
通過收購安世半導體和廣州得爾塔，聞泰科技的業務已主要包括三大闆塊：半導體業務、産品內建業務和光學業務。
圖/聞泰科技官網
這三塊業務中，手機ODM業務一直是聞泰科技最大的營收來源。2020年，聞泰科技總營收為517.07億元，其中手機及配件營收占比達80.58%；但這也是公司毛利率最低的業務闆塊，毛利率隻有12.11%。
丁少将表示，正是由于代工廠“吃力不賺錢”的特性，進行公司業務和客戶的多元化拓展、向産業鍊上遊挺進等，成為聞泰科技中長期發展必須考慮的問題。
2020年底，聞泰科技也對公司組織架構進行了大規模調整，将研發中心改組為産品中心，并設立了針對新業務和新客戶的事業群，計劃在2023年将平闆、筆電、IoT、智能硬體、汽車電子等非手機業務營收比重提升到30%。
在釋出拿到50億元訂單的公告之後，聞泰科技又釋出了一份關于公司半導體業務新産品流片成功的公告。公告中稱，全資子公司安世半導體自主設計研發的絕緣栅雙極半導體系列産品已流片成功，取得階段性重大進展，各項參數均達到設計要求；該産品市場空間大、技術壁壘高，可用于新能源汽車、光伏/風力發電、智能電網、大功率電源、工業控制、家電産品等領域。
在當年收購安世半導體後，聞泰科技曾向媒體表露稱，安世半導體的産品可大量應用到全球知名的手機、平闆電腦、筆記本電腦、智能硬體等品牌客戶當中；此外，聞泰科技在整合安世半導體之後，将有機會借助安世的管道進入歐美日韓市場，打開廣闊的全球汽車電子市場。
這一衆舉動，均透露出聞泰科技向全領域布局的決心。此次如果真與蘋果達成長期合作，也将為聞泰科技打開新的市場空間，但是，如何避免步入“果鍊前輩”歐菲光等的後塵，聞泰科技仍需注意。畢竟，“蘋果供應鍊廠商很難善始善終，在合作中，蘋果一直掌握着主動權，除非你有核心技術讓蘋果需要你；但蘋果也會培育更多的供應商，讓你不得不降價或在未來被‘抛棄’。對果鍊企業來說，這個困局暫時還沒有應對方法。”林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