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賈環心思惡毒,手段狠辣。
看見寶玉和丫頭們談天說笑,吃醋懷疑、心生歹意,将蠟燭中的熱油、潑在賈寶玉臉上,燙傷寶玉。
王夫人又急又氣,卻也拿賈環無可奈何,隻能将趙姨娘叫來痛罵一頓。
王熙鳳問及如何向賈母交代,賈寶玉表示他要自己承擔一切責任,說“我就和老太太說是我自己燙的”。
王熙鳳的反應很有意思:說是你自己燙的,老太太也要責罵跟随的人為何不小心,橫豎有一場氣要生。
擺明利害關系、分析清局面,依着寶玉自行決定“都随你”。
寶玉被賈環燙傷,這對于大家族嫡庶之争而言,看似是打擊賈環的絕佳機會。
寶玉年紀小心腸好、不知輕重、甯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願意自己承擔,王夫人和王熙鳳,為何也不為寶玉籌劃?
不阻攔他呢?
第一點,無論賈寶玉“自述”如何,賈母都會迅速知曉事件實情。
賈環當着衆人面“失手”燙傷賈寶玉,在場人員很多。
王夫人、賈寶玉不說,各路丫頭也會迅速将事情真相傳播出去。
耳聰目明、消息靈通的鴛鴦等人,自然會第一時間清楚掌握真正的動向。
試想,彼時賈母聽到的是什麼?
賈環不成器、燙傷哥哥;
寶玉很友善,不願意說出實情、反而要自行背鍋。
如此一來,對寶玉不是更為有利嗎?
第二點,王夫人既無實際憑證、無法為賈環定罪;賈寶玉也無實際威脅,不用處置賈環。
賈寶玉是嫡子、順位繼承人。
賈環是庶子,不成器、不上台面、不被喜歡。
賈母寵愛賈寶玉,眼裡幾乎沒有賈環這個人。
縱使賈政偶爾表現出“這倆都是我兒子”的意思,在如今賈府格局中,賈環也無法構成對賈寶玉的威脅。
是以,王夫人等沒有必要借此次事件、削除賈環的“繼承權”,因為賈環此時尚且沒有繼承權。
更何況,賈環假裝失手,王夫人并沒有他蓄意傷害賈寶玉的實質證據。
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将“兄弟失手”“小孩子不小心”的事件,更新為“兄弟阋牆”“惡毒人渣弑兄”,顯然不符合王夫人的城府和做事習慣。
既然如此,賈寶玉願意說“是我自己燙的”,也不算是有損失。
(燙傷已經造成,所謂“沒損失”是在此基礎之上讨論後續處置事宜)
未來事情傳到賈政耳中,如若王夫人堅持“賈環惡毒”,一定會遭到賈政的懷疑和否認。
賈政至多責罰賈環幾句,反而會懷疑王夫人過度敏感、小題大做。
但如果賈政聽到的版本是“賈環燙傷賈寶玉,寶玉怕弟弟被責罰、自行說是自己燙傷的”,賈政一定會更心疼、贊許賈寶玉此時做法。
寶玉一句話,大概沒想這麼多複雜的利益關系。
但身後的王夫人和王熙鳳,大概早已經盤算清楚。
看似簡單的“好意”,能不被阻攔、傳遞出去其實未必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