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傳奇故事中,最出名的大概便是她“三進三出”的倔強。
很久以後,她笑着向記者“還原”當初種種,說:“那天其實練習已結束,但教練多問了一句,誰還要加練,無人回答,我腦子一熱,就站了出來。那個時候,我體重不足120斤,正常訓練強度也高,早就精疲力盡,但偏偏教練不許我結束加練。”
教練對她的加練内容要求的是她能在排球場上起15個好球,需要她先摸到場邊的鐵絲網,再跑到3米線處滾翻救球,接着回到鐵絲網前觸碰一下,最後跑回去再開始新一輪。
接到第9個球時,她自覺腿腳已然發軟,看球都浮現兩個影子。她不由暗想,這場加練是她主動要求的,進行到現在應該已經不錯了,該讓她休息了吧?
再加上教練似乎有意鍛煉她的靈活性,排球一會兒丢這邊,一會兒抛那裡,讓她滿場亂飛,氣都喘不勻了。
是以,在教練又抛出下個球後,她沒有去接球,而是站在原地喘粗氣。教練見狀,直接扣除她一個“完成球”,讓她的加練成績變成了8個。
她聽罷,沒好氣地想,你扣吧,我累着呢,暫時不想繼續。未想下個球,她依然沒接,教練又扣除一個“完成球”。她的火氣當即上湧,怒喊一聲:“我不練了!”
說完,便直接拿起衣服朝外走去。教練在她身後,施施然威脅她:“你走,明天我第一個聯系你。”
剛走到門口的她,立馬停下腳步,一邊勸自己“就這麼走了,太掉面子,不行,我要回去重練”,一邊默默走回場地,繼續練了起來。
幾個小時後,她的心态再度累到崩潰,又扔開球,往外走。
走到一半,天生的倔強脾性叫她十分不甘心,是以她第三次踏上場地,用驚人的毅力,完成15個好球。
講完這段經曆,她的唇角笑意加深不少,她表示:“其實後來我才知道,教練本就想磨磨我的性格,就等着我撞槍口呢!他目的達到後,便不再發那麼難的球,隻用言語來刺激我,說要給我容易點,我氣呼呼反駁他,不用他發慈悲。”
教練的苦心并未白費,很多年後,那個在排球場上揮灑汗水的女孩,果然成就一番屬于她的傳奇事業。
她就是大陸知名女排國手陳招娣。
01,拼命三娘陳招娣:别人的青春是花前月下,陳招娣的青春隻有訓練場
1955年出生的陳招娣有一個幸福家庭。她的父親是一名勞工,她在家裡排行第二,上有一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小時候的陳招娣十分調皮,常和“主謀”姐姐幹一些叫父母頭痛的“壞事”。
某一次,她和姐姐在幼稚園趁老師不注意,躲到桌子下面,趁機溜了出去,令擔心的大人四處找了她們許久。
回家後,年長的姐姐主動承擔大部分“罪責”,讓陳招娣“幸免于難”。
等妹妹降生後,父母的工作愈加忙碌,無暇照顧姐妹3人,遂把她們送回鄉下祖母家。
誰知她們仨剛去,便和村裡的小孩吵了起來,姐姐一氣之下,索性帶着妹妹們“離家出走”。
她們原本打算順小路自己回家,可她們高估自己認路的水準,沒走多遠就被大人“抓”了回去。
之後,大人訓斥了姐姐和陳招娣,并把主要“錯責”再次歸到姐姐身上。大抵正是姐姐的“庇護”,使得陳招娣自小養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敢拼搏的性格。
當然,陳家父母也并不是沒有打過陳招娣。
在陳招娣的記憶中,有一次她在端炭盆時不小心把剛剛做好的棉褲燒了,陳母生氣揍了她。
打完後,陳招娣抱着破皮流血的小手,既不吃飯,也不哭鬧,就一個人靜靜的回到卧室去睡覺。
陳母見狀,算是徹底明白二女兒的“擰”性子,自此以後再沒有打過陳招娣。
中學時,平日看似普通的陳招娣在某次跳高比賽上,給省隊的教練留下很深印象。不久,陳招娣入選浙江女排新人名單。
但在訓練開始前,陳招娣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去打排球的,就連報道,她也隻穿了一雙塑膠涼鞋,就那樣大大咧咧去了。
入了女排隊,排球零基礎的陳招娣吃了不少苦頭:教練讓她們對着牆壁練習墊球,每次陳招娣的手腕都會腫老高,可陳招娣一聲苦都沒訴,咬牙堅持了下來。
1971年,陳招娣離開故土,到北京體育學院進行集訓。那裡的條件環境均不如浙江省隊,夥食方面也讓陳招娣很不适應。
吃得少,訓練強度又高,大量的體能消耗令陳招娣患上貧血症,每次訓練結束都覺得氣息不夠,非常難受,排名也常在隊尾徘徊。
久而久之,教練察覺陳招娣的“異常”,特地找她談話,自責對她關心不夠,并親自找上食堂,請他們務必想辦法給陳招娣加餐,補充營養。
在教練和隊友的關切下,陳招娣很快振作起來,重新全身心投入訓練。
1973年,學成畢業的陳招娣沒有按照慣例回浙江,而是于次年加入八一女排,又在1976年當選中國女排隊員。
入隊第二年,女排隊員參加世界大學生運動會,和古巴隊對上。
比賽期間,陳招娣一記吊球未能成功“打死”對方,教練袁偉民見狀,立馬于場邊喊了暫停,叮囑陳招娣别再吊球。
但陳招娣沒有把教練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愈加執拗地想,自己不過一次沒“吊死”對方而已,你們等着,我肯定會再“吊”一個好球的!
但整場比賽下來,陳招娣始終沒有得償所願。
賽後,袁偉民又把陳招娣喊到跟前,苦口婆心地訓斥她一頓,讓陳招娣從此心服口服,徹底明白了“服從集體需要”的道理。
1979年,陳招娣在和日本女排對戰時,不幸傷到舊傷,造成左臂桡骨斷裂。
可比賽賽程緊張,陳招娣重傷不下“火線”,于之後兩個月的全運會中,一直帶傷征戰,給觀衆們留下深刻印象。
1980年,仍未痊愈的陳招娣拼着骨子裡那股不服輸的勁兒,繼續單手為國出戰。
她和隊友們的辛苦沒白費,1981年中國女排隊拿下世界杯冠軍。1982年,中國女排再創佳績,成為“兩連冠”得主。
正如陳招娣所言,别人的青春是花前月下,她和隊友的青春卻隻有訓練場,她們用汗水換來成績,用勤奮換來冠軍,這種女排精神确實值得中國人傳頌和學習。
1983年,女排隊裡有名的“拼命三娘”陳招娣宣布退役。不久,她進入北京體育學院深造,學成畢業後又投身八一女排及國家青年女排隊,擔任主教練。
02,特别懷念陳招娣:一起奮鬥的歲月尚未忘,陳招娣的拼搏精神必将永存
然而,就在陳招娣準備于熟悉領域大展身手之際,命運的考驗再度降臨到她的身上:1985年前後,陳招娣不幸确診直腸癌。
同年,她接受第一次手術治療,并在第二年生下獨女郭晨。之後幾年,陳招娣一邊照顧女兒,一邊又接受一次手術治療,病愈出院。
她沒有過多休息,一離開醫院,便馬上回到自己最心愛的排球事業中,繼續全身心忙碌起來。
那個時候,擺在陳招娣面前的選擇有兩個:一是留在北京,二是留在她熱愛的排球事業中,為夢想奮鬥;一是跟着已至海南島發展的丈夫,到海南擔任文體廳的廳長,在更适合休養的南方氣候中慢慢恢複身體情況。
毫無疑問,陳招娣的選擇是前者,甚至為了更專心忙工作,她不惜把年幼的女兒送回杭州母親那裡,托老母親照顧郭晨。
2006年10月,經中央軍委正式準許,陳招娣晉升少将軍銜。對此榮譽,陳招娣非常開心,直說自己“美夢成真”了。
2008年,陳招娣再度出現在電視鏡頭前,與央視知名主持人宋世雄聯手解說北京奧運會中國女排的比賽。
那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不過短短5年,陳招娣的喪訊便傳了出來。
2012年左右,陳招娣又一次确診癌症,并在當年年底接受化療。她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卻要求親屬保守秘密,不願意太多人去探望她。
郭晨的室友王珂告訴采訪者,陳招娣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仍然保持樂觀的心态。哪怕她幾乎每天要瘦一斤,可她依舊擁有堅強的意志力,感染身邊人。
2013年4月1日,郭晨在社交網絡記錄失去媽媽的悲恸情緒:當天下午2點55分,她說媽媽走好,希望那個地方沒有病痛,隻有開心。
還有兩天就是她的26歲生日,媽媽再次欺騙了她,但她不恨媽媽,她依然愛媽媽,她就在這裡。
下午5點44分,郭晨從醫院回家,她的懷裡一直抱着媽媽最自豪的軍裝,忽然間希望一切隻是玩笑。
她想告訴媽媽,如果有下輩子,她還想當媽媽的女兒;晚上7點11分,不敢閉眼的郭晨又在微網誌“問”媽媽,您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女兒一直在等您。
夜裡9點08分,依然難以釋懷痛苦的郭晨“不解”問:媽媽為什麼不要我?是我哪裡做錯了嗎?媽媽說過,不會丢下女兒,女兒很想媽媽……
字裡行間,母女情深。
4天後,陳招娣的追悼會在八寶山舉行。不隻她昔年的隊友、同僚來了,很多看過陳招娣比賽的球迷同樣早早趕赴現場,隻為送别這位女排國手最後一程。
誠如老女排陪練、前中國女排主帥陳忠和所言,陳招娣走了,走得過于匆忙,以至于昔年一起奮鬥的歲月仍曆曆在目,故人身影卻已不見。
但陳招娣的女排精神,陳招娣的堅強堅韌永不會消失,将永遠于世間傳承下去。
就像陳招娣的女兒郭晨,繼承母親遺願,效仿母親奮力前行。
03,母女情深承遺志:母親希望女兒一生平安,女兒願意效仿母親在前行
昔年,陳招娣和隊友郎平、孫晉芳等人曾約定要一起生女孩,再組織一支小女排隊伍繼承她們的事業。
- 三十年過去,她們果然先後誕下10個姑娘,但她們沒有強求女孩們培養女排興趣,而是放任她們各自有各自的精彩人生,其中唯有陳招娣的女兒郭晨效仿母親,投身女排事業。
隻不過當時郭晨打的是沙灘排球。退役後,郭晨考入南開大學學習,之後轉入解放軍總政工作。
2010年,郭晨主動送出申請,經考試成為排球國家級裁判,有了賽事一線執法裁判的資格。
很多年以前,有記者好奇問陳招娣,希望郭晨從事什麼職業?陳招娣回答什麼都好,隻要不再吃自己這份苦就好。
但她拗不過郭晨,到底還是看着女兒走上母親的老路,女承母志,繼續“奔跑”在母親曾辛苦揮灑汗水的“道路”上。
對于這個選擇,郭晨沒有後悔過。
2017年前後,郭晨在某次參加婚禮時,偶然接到新娘的捧花。
不久,從不相信“捧花傳說”的她同一位年紀相仿的男士相識。她在微網誌上說,自己第一次見到男人,說的第一句話是:“哥哥,你的長相有點着急?”
或許正是這個戲言,成就了郭晨和那個男人的愛情與婚姻。
同年3月底,踏着明媚春光,郭晨接受中央台記者邀請,回到母親的老家紹興,站在和母親有關的陳列架前,回憶屬于母親的點點滴滴。
她說:“我前一段時間訓練受傷,想把媽媽用過的拐杖找出來,但一直沒能找到,原來它們已經被打包送到陳招娣檔案展廳了。”
走到某個轉角,看到反複播放的,自己在微網誌上寫給媽媽的話,郭晨的眼眶再次濕潤了。
不過很快,她便擦幹眼淚,恢複明媚笑容。她告訴記者,媽媽不希望看到她哭,媽媽希望她是一個樂觀的人。
采訪結束前,郭晨又向記者袒露一個秘密,其實檔案館最早找到她的時候,她是拒絕交出媽媽遺物的,可爸爸的勸說及家鄉人的誠意感動了她。
現在看到媽媽的遺物儲存如此好,她很欣慰。
離開檔案館,郭晨去表弟家吃了一頓飯,就急匆匆傳回北京了。
同年年底,郭晨在社交網絡公布自己領證的消息,對象即是那個男人。
2020年6月,他們的小公主降臨世間,郭晨在社交網絡留下對女兒的寄語,她說希望女兒能無憂無慮地成長,每天都開開心心,爸爸和媽媽會永遠愛她。
逝者離開了,但活着的人依舊在生活。正如那句俗話所言,隻要我們不去遺忘那些離開的人,那麼他們便一直“陪伴”在我們身邊。
有了自己小家庭的郭晨仍舊時常懷念母親,卻不會一直沉浸在失去母親的悲恸裡了。相信以後,郭晨也會和她的母親陳招娣一樣,創造屬于自己的故事。
參考文獻:
《陳招娣追悼會舉行 軍體名流齊聚送她最後一程》
《下輩子還做您的女兒--陳招娣郭晨母女情深》
《陳招娣女兒郭晨來紹興追思母親 央視要拍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