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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觀天象,季後賽籃網vs76人結局算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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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仇人的葬禮,隻是為了确認他已涼透。

——喬爾·恩比德

離開富國中心球館的地下通道需要一路盤旋向上漫步,并路過三兩隻多少有點洩氣的富蘭克林藍狗造型氣球。通道兩側頂部的射燈似乎永不熄滅,整個離開的過程總是伴随光明,直到前方點綴着零星模糊燈光的黑暗面積越來越大,最終以一個近似正方形的形态呈現,那是通道的盡頭,富國中心球館的出口。

此時通道内隻有幾名從業人員聚在一起擡頭看着壁挂電視。透過偏振膜、上玻璃基闆、彩色濾光片和配向膜,你可以看見液晶分子在電場的作用下不斷改變排列狀态,最終這些改變在你大腦中呈現出一個資訊:

史蒂夫·納什喊下了暫停。

各自傳回闆凳席的雙方球員在場上踱出了兩條泾渭分明又互相交叉的小道,就像在即将倒閉的國企老舊廠房過道完成最後一次交接班的勞工,所有人腳不離地,拖着後腳跟行走,低眉順眼咬緊牙關地擦肩而過,同時盡量避免與對方産生任何身體接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留給他們的體能和留給他們的時間一樣稀少,現在他們隻需要一次觸碰就可以轟然倒下,在這個瞬間,他們也甯願永遠不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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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來到這個時刻,太累了。暫停間隙的DJ聲音變得遙遠和空洞,身旁轟鳴的音樂似乎隻剩鼓點的節奏。年幼的孩子們已經沉沉睡去,看台上費城的男人女人們站了起來,猶如久經酷刑折磨之後的戰俘等待槍決般啞口無言。在鏡頭掃不到的球員闆凳席旁邊,最前排座椅上,肯戴爾·詹娜剛剛修完自己的食指和無名指指甲,正揚起手掌,從指縫中看向穹頂大屏,上面顯示着比賽的一些資訊:

剩餘時間:00:00:06

雙方比分:費城76人90比89布魯克林籃網

01

喬爾·恩比德坐在闆凳這頭,他想過回到童年,那時候他能徒手殺死一頭雄獅,但現在他暴汗不止,很有些累了,3個小時之後,實際上是半個月内第7次與同一個對手交戰之後,他覺得自己連本·西蒙斯都掐不死。在無邊倦意的中央是面積越來越大的懊悔——如果沒有在剛才一個進攻回合使用那個操蛋的後撤步跳投的話,也許現在比賽已經結束了。

恩比德終于想起來,曆史上還沒有人用後撤步跳投搞定過系列賽。利拉德絕殺的時候沒有,歐文絕殺的時候沒有,喬丹、科爾、費舍爾、霍利、桑普森都沒有……那個男人也沒有。

恩比德揮了揮手,就像要把這個不祥的念頭從腦海中揮開一樣,他要想點好的,他想起自己仍有可能在比賽最後時刻用另一種方式決定比賽,進而決定整個系列賽,他可以像自己的非洲前輩奧拉朱旺一樣,用一次蓋帽搞定一切。

他嘗試冥想這最終的結局。就像艾弗森說過的那樣,“想象自己的動作,球從胯下彈起,然後變向,起跳,球從手中撥出去的感覺。想象這一切,然後就能在場上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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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比德算過,比賽還剩下6秒,夠一個人運球2-3次,做1次變向,夠快的話可能會有2次,然後就必須要跳投出手了,要越過自己2米26的臂展,他必須失去重心,而被自己蓋帽之後,摔倒在地的機率會更大一點。恩比德懂得這種心态,如果自己被蓋之後摔倒,就可以做出一幅被犯規的模樣。

總之,這個被自己蓋帽絕殺的人現在已經癱倒在地闆上,哨聲确實響起了,但那是宣布比賽結束的聲音,場邊的觀衆還沒有回過神來,在歡呼爆炸之前——恩比德覺得自己可以從這個人身上跨過去,但他不确定會不會是以被追加什麼吹罰,也許隻需要站在他面前低頭看着他就可以,就像詹姆斯在2016年對庫裡做過的那樣。

兩個方案都很不錯,第一種看起來更有傳承感,一點點戲劇,一點點飒,又有一點點婊,這裡的人們從來沒有忘記過艾弗森,現在他們将擁有兩個同樣經典的“跨過”。

決定了,到了那一刻,我要用兩隻手放在耳畔,比艾弗森還要多一隻手,直到隊友将我撲倒,直到歡呼将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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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爾,focus……”道格·裡弗斯砂紙擦屁股般的聲線打斷了恩比德的思路,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光,歡樂和狂喜瞬間抽離身軀,恐懼和憂傷如同孩子的半夜驚醒一樣突如其來:

他是2021-22賽季的MVP,他是這一年最強大的男人,但他從來沒有進入過分區決賽,現在還隻是首輪,就已經被對手逼入了搶七,而且還是西蒙斯所在的球隊,然後他又一次被絕殺。他不僅僅将成為另一個首輪被淘汰的内線MVP,他有可能成為史上最大的笑料,他确定自己傳回球員通道的時候會哭,同時确定這個場景會被錄下來,成為這一年乃至自己職業生涯最經典的鏡頭,和那次後撤步跳投被吹走步違例送對手絕殺機會的視訊一起,被youtube反複播放,被bilibili做成鬼畜。不再有什麼雙“跨過”。隻有雙“哭泣”。

到那個時候,他會說:“我很後悔自己沒有在第一次做手術之後就選擇退役。”

但哨聲響起了,最後一個暫停用完了。無論結果如何,恩比德都需要迎接這最後6秒,也許是他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6秒。他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聽見身後裡弗斯還在擦屁股。

02

沒人知道為什麼兩支球隊會走到這一步。這也許是2008年以來最精彩的一個首輪系列賽,恩怨局的開端并沒有想象中那麼複雜,前4場比賽雙方打出了9個加時,很接近,但費城已經手握3比1領先。

費城有那麼幾套成型的戰術,但籃網也确實隻是單純防不住恩比德,克拉克斯頓在恩比德身上就像一片樹葉,阿爾德裡奇則被打到重新開始考慮退役,至于莊神,他可能是恩比德這輩子最喜歡的對位,巴西超模安妮·德-寶拉都隻能排名第二。

哈登這邊情況也沒差多少,他瘋狂地在小庫裡、米爾斯、托馬斯和德拉季奇身上展示自己300斤體重下的腳筋柔韌性,起步、停步、胯下、起步、上籃或者撤步投籃。

然後就是罰球,無休止地罰球。誰又能防得住罰球線上無人防守的恩比德和哈登呢?

至于雙方為什麼還會在場面上表現得如此焦灼,歐文兩度在富國中心球館點燃鼠尾草隻是玄學原因,真正讓籃網維持表面尊嚴的戰略核心當屬納什每場要用杜蘭特52分鐘。最進階的比賽,往往以最粗暴的方式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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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G4之後,恩比德一臉輕松,在賽後的新聞釋出會上笑着說:“如果今年不是2022年,而是2002年,我們現在已經開始考慮下一個對手了。”

2002年是NBA最後一次在首輪采取5場3勝制。一個非洲大佬這麼懂美國曆史,房間裡頓時充滿了活潑的氣氛,坐在一旁的裡弗斯也龇着牙笑了起來,突然又緊鎖眉頭,感覺有哪裡不對。

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預感。實際上,他是聯盟曆史上有這種預感而最終應驗的紀錄保持者。

但這一次應該不會了,因為第5場比賽又有重大利好送到裡弗斯面前,杜蘭特腳筋拉傷,中途拄拐退場。賽後納什雖然悲傷卻并不慌張:“我不知道出場時間和腳筋拉傷之間的關系。我想他應該沒事。這是一次新傷病,如果現在是總決賽,他可以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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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不是總決賽。杜蘭特受傷的時候,G5還剩一節,費城仍然領先,哈登看着恩比德,恩比德看着天,一副滿心喜悅但不能在這個節點表現出來樣子。恩比德當然認為就是這樣了,這就是收官的比賽了。

但他誤會了哈登眼神的含義。他不知道接下來的一節比賽會發生什麼。等到他明白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新聞釋出會上了,身旁的裡弗斯面沉似水。記者問裡弗斯:

“你覺得哈登是總冠軍球隊的控衛嗎?”

恩比德也想了想這個問題,但他沒有想太明白,也無暇細想,誰是總冠軍球隊的控衛此刻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問題,最重要的問題在于兩點:

首先他們輸掉了這場可以鎖定晉級的第五場比賽。

其次在最後一節,也就是杜蘭特因傷退場之後,哈登魂飛魄散兩眼無神的第四節,他在一次控球時被格裡芬撞飛到了技術台。恩比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但他沖上了球場。

西蒙斯第一時間向裁判指出了這一點。

于是恩比德收獲了一場禁賽。

是以他們還得動身去籃網主場打第六場比賽。

03

從繁華的富國銀行中心球館出發,開大巴一路向東北方向,走S 11th St駛入I-95 N,從I-278 E駛入布魯克林,閉目養神1小時45分鐘後,另一個繁華地帶巴克萊中心球館就會出現在你眼前,這是布魯克林籃網的主場所在。隻要你途經肯辛頓大道的時候不要探頭看兩側街邊場景,從繁華到繁華之間緊閉雙眼,你會很容易以為這100英裡範圍内舉世安甯一派祥和,就像如果你隻了解到籃網和76人的過去和現在,并不會察覺這支球隊在過去兩個月時光裡曾經發生過何等驚心動魄的動蕩。

但在G6,一切就像歸零。籃網沒有了杜蘭特和歐文,誰能想到,兩個月前,他們曾經同時擁有過杜蘭特、歐文和哈登。現在一個夢破碎了,另一個夢卻像從未醒來,他們曾經被逼到1比3淘汰邊緣,但現在他們回到主場,手握兩個勝場,杜蘭特穿着西裝坐在場邊埋頭祈禱,不經意露出的頭頂總會讓人在某個瞬間想起賈馬爾·穆雷。對于布魯克林人來說,這種聯想當然會是個好兆頭,因為那個孩子曾經帶隊打出過1比3翻盤,同一年,連續兩次。

哈登還站在場上,卻穿着對手的服裝。籃網看起來就像一支真正的G聯賽和Big3聯賽混合球隊,首發5個人的薪水加起來都沒有對面哈登一個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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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過:季後賽是巨星的舞台。現在對面有一個超巨哈登,和一個頂薪球員托比亞斯·哈裡斯。沒人知道這場比賽該怎麼打,場邊的納什不知道,高台上的馬克斯也不知道,但他已經想好了,這場比賽結束之後,是2022年漫長的夏天,接下來就該準備2023年夏天了。

場邊和高台之間,是巴克萊中心19000名同樣不知所措的布魯克林球迷,人該如何打起精神來為一樁沒有可能的事情而歡呼?他們同樣不知道。但此時零零散散已經開始有人歡呼了,有人站了起來,更多人站了起來,遠處的球迷不清楚場上發生了什麼,他們擡頭看中央螢幕也歡呼了起來,鏡頭把他們想知道的事情告訴了他們,在鏡頭裡,籃網底薪、年邁、稚嫩的球員們開始陸續登場,上場前他們隻有一個統一的動作,2個小時後,布魯斯·布朗才告訴大家,這是來自他的建議:

籃網所有球員都帶上了發帶。

2個小時後,系列賽來到3比3。鏡頭給到裡弗斯,他在場邊叉着腰,輕輕搖了搖頭,甚至有點想笑。他說這就像一場夢,在夢裡他不斷爬到樓頂,然後失足落下,即将墜至地面之前,卻又發現自己又在爬樓梯,天台的門一直半開在那裡,露出一道白光。很多次他以為自己醒了,很多次他又懷疑這一點。

04

裡弗斯一覺醒來,已經是東部首輪搶七戰最後6秒鐘了,他的球隊還領先對手1分,最後時刻既然沒法兒點球,那就不必再談什麼戰術。哈登已經在闆凳上坐了8分鐘,但裡弗斯還不打算派他上場,他将右手捏成拳頭遞給哈登,“後面比賽還有很長,我們還需要……”他的拳頭被哈登一掌打開。無所謂了,無論如何,今天裡弗斯要結束這場漫長的夢,他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人。但他的頭牌恩比德剛剛用一次拙劣的走步違例拱手送給對手一次絕殺機會。

很早就告訴過他這是走步。從第一天開始就已說過。

裡弗斯看着恩比德,看見自己的MVP眼神迷離,心知不妙,于是他喊道:“FOC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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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比德聽見裡弗斯用砂紙擦屁股的聲音,從神遊中回到了場上,他向場地另外一側瞥了一眼,歐文已經開始準備返場,他和自己一樣砍下40分,如果有絕殺的機會,這個球隻會給他。

恩比德十分确定,他知道如果絕殺球不傳給歐文,歐文會非常生氣。沒人會想去惹歐文生氣,他侍奉的神魔實在是太多了,你不知道哪個會靈驗。

歐文的身邊是西蒙斯,也在準備登場,富國中心球館内的“DEFENSE”呼聲如山壓頂,犯滿離場很久的莊神身體已經有些涼了,他站了起來,轉身面向費城球迷,用食指比了一個噓。觀衆的呼喊聲更高了。

最後6秒,最後一球,開始了。納什看了一眼裡弗斯,裡弗斯已經做好雙手抱頭的姿勢。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1比3PTSD“症吧,納什這樣想的時候,歐文已經接到傳球,開始啟動。看台上瞬間安靜了下來,從喧鬧到一片死寂的速度就像兩個月前俄烏戰争從開始到結束的速度一樣快,你幾乎意識不到,這球館裡除了場上10個球員外還有另外19500活人在呼吸。

歐文從右翼弧頂持球突破,塞布爾亦步亦趨。恩比德知道歐文會去哪裡,右側弧頂45°,歐文會在那裡出手另一個三分,實作另一次絕殺。

那麼事情就很好辦了,他在闆凳席上就已經想好了計劃:奧拉朱旺,非洲之光。

于是恩比德撲了過去,但歐文并沒有停止運球,塞布爾卻被恩比德擋住了。

比賽進入真正的head 2 head,王牌對王牌,兩名巨佬的單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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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并不停歇,一招Shamembiid便拉球至右側底角,在身體幾乎飄出底線之前出手後仰跳投,球在恩比德指尖之上溜走直奔籃筐而去又彈框而起。

它還在彈。

Not 1,Not2,Not3,Not4。

球終于彈出了籃圈向下墜去,紅燈即将亮起,籃下閃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西蒙斯出現在那裡,手中抓着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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