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作者：王凱萍
在我的一生中，有兩位摯友，她們叫田小珠、蔔美華，是一對表姐妹，她們的家曾與我母親所在機關打隔壁，而我家就住在機關的大院内。是以我與她們朝夕相處，既是發小，也是一起發蒙讀國小的同班同學，那種從孩提時代就奠定了的純樸的感情基礎，真是無論經曆多少歲月的滄桑洗禮也不會坍塌，
那時，我母親是一名光榮的民警，所在機關就叫：大水坪派出所辦事處（當時這兩個機關聯辦），記得小時候的我很虛榮，常常憑着母親的身份夥同她倆在外面招搖，惹了禍，有成群的小孩子來追趕，我們就迅速地躲進機關大門内，然後再面對群兇鼓着腮幫子叫嚣：“誰敢進來？這裡是派出所，抓起你們！”那時的孩子真也膽小，就從沒有一個敢擅闖“衙門”的，甚至在外面再遇見也一定退避三舍，是以我們成了鐵三角，越發地趾高氣揚，肆無忌憚。直到我七歲時母親不幸離世。
母親在職時是做群衆工作的，很有人緣，英年早逝，驚動一方，出殡那天，有五百多名群衆自發為她送葬，大水坪派出所辦事處聯合立碑，她的身後事可說是哀榮盛大。然而對于我們這個原本美好的家庭而言，母親的猝然離世則無異于是塌了天。最難以接受的是與母親感情笃厚的父親，常言道：人生的大不幸是中年喪偶，更何況對于一位南下幹部，在益陽更是舉目無親，我和父親形影相吊，每天都凄凄惶惶漫無目的地踟躇在街頭，常常直到夜深都不敢回那個人去樓空的家，那種錐心剌骨的傷痛令我永生都無法忘懷！是以，我們不得不很快地搬離那片傷心地，直到父親以八十五歲高齡辭世，幾十年間我們都沒有再回過從前的舊居，也不敢再輕易言及從前，盡管那種刻骨的傷痛不是不在，但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将它封存在心靈的最深處，潛意識裡也許覺得這就是對我們自己最好的寬解。
但當2017年我回鄉與朋友相聚時，田小珠卻突然冒了一句：“我們原來住的那片老街區很快就要拆遷了，你還是要去你媽媽過世的房子看一看吧！”，輕輕柔柔的一句話體己話竟令毫無心理準備的我聞言駭然，怆惶回應道：“我不去！我在外面看過很多回，但不敢進去，我怕！”盡管表面已一口拒絕，但内心卻從那一刻起再也無法平靜，思前想後，徹夜難眠，幾十年壓抑在心底的悲苦之情，像火山噴發般炙烤人心。捱到清早，趕緊給小朱打電話：“喂，你今天有空嗎？能陪我去那所老房子看看嗎？”電話那頭小珠立即欣然回答：“可以！是要去看看呵，否則以後想看都看不見了！”于是，她要我趕到她的住處吃早餐，然後就頂着七月的驕陽出發了。可惜我們還是遲到了，沒能再看到我母親曾經工作和生活過的故居，呈現在我們眼前的隻有一片觸目驚心的瓦礫。小珠陪着惆怅傷感的我在那片面目全非的土地上徘徊良久，無言以對，而我，則隻能在心中狂喊：“媽媽，我回來了！媽媽，你在哪裡……”
作者簡介
王凱萍，某大型國企退休員工，勤于筆耕，創作的散文、随筆，經常在國内知名雜志報紙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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