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
作者 | 文心
冬日的午後，來到陽台的躺椅上，閉目小憩。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傾灑下來，照得人渾身暖洋洋，既舒服又惬意。那顆喧嚣的心也随之安靜下來，思緒漸漸地飛回到童年，飛回到童年的老家……
童年的老家，一溜三間大北屋門前，爺爺奶奶坐着馬紮，一邊幹活，一邊唠嗑。溫暖的陽光裡，他們各自忙活着手中的活計兒，陽光映照着爺爺花白的胡子和奶奶那滿是皺紋的臉頰，但他們的心境卻是安靜而又享和。
你看，奶奶手裡端着簸箕，鼻梁上架着一副斷腿用繩系起的老花鏡，端詳着簸箕裡的稻谷或豆子，找尋着裡面的土坷垃和小蟲子。奶奶一會兒端起簸箕朝上颠簸，一會兒用嘴巴吹吹簸箕前沿的谷康，吹不淨的再用手彈到地下去，幹淨後上磨磨成面子做米湯或者豆沫湯喝。
奶奶也時常納鞋底，鞋底都是自己做的。她先用面糊打漿子，再把一些碎布頭用漿糊沾一塊面闆上，幾天晾曬後，再取下來一層層摞好，就可以納鞋底了。隻見奶奶一手拿着麻線，一手拿錐子來回在頭皮上輕輕蹭幾下，然後在鞋底上紮個小洞，再把麻線從洞裡穿過去，再用力将線拽出來，就這麼一針一線地給兒女們縫制出一雙雙既好看又耐磨的鞋子，陪伴着兒女們成長。自然，奶奶的雙手也布滿了一層層、一道道厚厚的老繭。
爺爺是個聰明達人。吹拉彈唱、手工編織、精雕細刻樣樣精通。父親和二叔雖有繼承爺爺在音樂方面的天賦，如父親會拉二胡，二叔會彈電子琴、手風琴等；但在手工制作上卻遠沒有達到爺爺的技能。
每年秋季，爺爺從河壩、土嶺、地堰邊割來一叢叢又細又長的荊條，用它們編制簍子、稼筐、籃子等；爺爺編的細密又結實，每每拿到集市上，總會一搶而空。爺爺順便給我們捎回好吃的糖果，我們幾個小饞貓興奮地圍着爺爺打轉兒。爺爺的手工制作倍受青睐，經常送給街坊四鄰，他們也送來好吃的，打了我們的牙祭。
爺爺的拿手絕活是雕刻葫蘆。摘一個自家種的小圓形葫蘆，拿起他精緻的小刻刀，在上面小心翼翼地細細雕琢起來。爺爺雕刻的小葫蘆錢罐，至今還儲存着，它是我們兒時争搶的玩具。
隻見一拳頭大小的圓形葫蘆，四圍皆有镂空的圖案。東邊菱形花格子窗棂，斜斜地層層交織着，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一個古代仕女正在當窗理雲鬓，對鏡貼花黃；西邊是一枝臘梅斜伸出來，上面還有一隻翹着尾巴的花喜鵲正昂頭叽叽喳喳地叫着，樣子活靈活現；北面是個戴鬥笠、抗鋤頭的老農，夕陽西下，老農幹完一天的活兒正準備回家，雕刻地也栩栩如生；南邊是一束蘭花，細長的葉子上面花兒朵朵，仿佛讓人能嗅到蘭花的芬芳。最特别也最值得一提的是它那圓形帶花朵的口和蓋子，一周花朵狀，唯有一朵做成尖角，上下相扣時尖角相對，蓋子也就嚴絲合縫了。這樣的藝術精品，拿到現在，也是一絕！
兒時的老家，近乎于四合院。北面兩間爺爺奶奶住，西北小屋我們住，東南面靠近大門口的東屋叔叔嬸嬸住，二姑住在西屋。大姑結婚早，基本沒什麼印記；猶記二姑年輕時紮着兩隻大辮子，身材高挑，模樣俏麗。小時候我常常羨慕二姑和那些花季少女們，她們一大早聽着生産隊裡的哨子，在家門口集合，上坡掙工分。那時，我好想自己也快點長大哩。
北屋門口靠窗附近，有一棵枝幹虬曲的石榴樹，樹前有盤石磨，娘和二姑整天圍着石磨轉。我們有時候也幫忙，不過都是在爸爸講鬼故事吸引下幹活。母親是長嫂，她說嫁過來時叔叔和二姑尚小，母親就成了家裡的頂梁柱，推磨搗碾、攤煎餅就是母親的主要活兒。
他們一大家子人口，一起擠在别緻的小院中，勤勞淳樸的生活着，溫情四溢。那時人們的思想清澈單純，生活節奏舒緩，不攀不比，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一家人其樂融融，不亦樂乎！
西邊是大爺爺大奶奶家，他們年紀和父母差不多，育有四個兒女。平日裡，大奶奶做個什麼好吃的飯菜，母親蒸個包子烙個菜餅啥的，她們經常是隔着牆頭，遞來遞去。現在想來，那場景就像電視裡的古舊畫面，溫馨而又遙遠。
東邊是情婦奶家，二爺爺可能很早就過世了，因為自小我沒記得見過。女兒們都出嫁了，唯一的兒子還是個長年幹不了活的病人，還經常離家出走，一出去就十幾天找不着。母親很是同情他們，常常做好菜後讓我端一碗給情婦奶送去。情婦奶就高興得很，家長裡短的問我，我也樂于和她說話、聊天，以解她的孤獨之苦……
小時候冬天裡，活兒少，不像現在有這麼多企業和工廠，五六十歲的人兒就開始揣着胳膊曬太陽了。他們有的坐在大門前，有的倚在柴垛邊，上至天文地理、國家大事，小到雞毛蒜皮、家長裡短，有時候争論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他們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議論着，争辯着……不緊不慢地打發着漫長的冬日時光。哪像現在的人們，五六十歲還像青壯年，為兒女、為錢财、為樓房、為車子而忙碌、打拼，正是幹勁十足、熱火朝天的時刻呢！那時的人們冬季裡幾乎沒事幹，守着坡裡的幾畝小麥，靜等着大自然的恩賜——雪花來臨，期望着來年的豐收……
啊，午後的暖陽裡，你可以閉起眼睛，舒服着，惬意着，遐想着，一任思想如脫缰的野馬，溫馨而又浪漫！
好喜歡這冬日暖陽！
文心，原名高燕，山東散文學會會員，縣作協會員，喜歡讀書、寫作和唱歌，常有文字發表于網絡、媒體及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