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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說新語‖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

詩說新語‖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

文丨王亞楠(方塘傳媒編輯傳播中心實習編輯)

《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

——唐 岑參

彎彎月出挂城頭,城頭月出照涼州。

涼州七裡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

琵琶一曲腸堪斷,風蕭蕭兮夜漫漫。

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别來三五春。

花門樓前見秋草,豈能貧賤相看老。

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

岑參(約715—770),唐朝的邊塞詩人,祖籍南陽,生于江陵(今湖北荊州)。和這一時期的大部分詩人一樣,他熱衷于進取功名,有着強烈的入世精神。他這一生最有意義的壯舉就是兩次出塞深入西北邊陲。

岑參幼年喪父,家道中落,全憑自己刻苦的學習,在天寶三載(744)登進士第,授予右内率府兵曹參軍。天寶八載(749),他棄官從戎,第一次出使邊塞,奔赴龜茲(今新疆庫車),入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幕府,兩年後傳回長安。天寶十三載(754),第二次出塞,奔赴庭州(今新疆吉木薩爾),入北庭都護府封常清幕府任職大約三年。後他來到靈武任職。永泰元年(765)任職嘉州刺史,因為蜀中發生兵亂,兩年後才赴任。次年罷官,流離到成都,卒于客舍,享年約55歲。

唐玄宗天寶十三載(754年),岑參奔赴北庭都護府(唐王朝設立在天山以北的政府機構)途經涼州時,在河西幕府的老友們前來迎送,歡聚暢飲。此詩寫的就是他與朋友們夜飲時的情景,同時也寫到了涼州邊境的風貌和民俗風情。全詩沒有任何消極頹唐的情緒,而是充滿了豪邁樂觀的精神,充分展現了盛唐氣象。

“彎彎的月兒高高地懸挂在涼州城頭,整個涼州都被皎潔的月兒照亮了。涼州方圓七裡居住着數十萬戶人家,這裡的胡人一半都會彈奏琵琶。動人的琵琶曲令人肝腸欲斷,隻覺得風聲蕭蕭,長夜漫漫。

河西幕府中有我許多故友,與朋友們分别也有三五春了。如今花門樓前秋草叢生,怎麼能互相看着彼此在貧賤中衰老呢?人生在世能夠忘懷大笑幾回?今日相逢鬥酒必須都得醉倒。”

題目開門見山地點明了詩歌所作的地點、時間以及與何人歡聚。“涼州”是唐朝河西節度府所在之處,位于甘肅省武威。“館”有客舍之意,“判官”指的是唐代節度使、觀察使下的屬官。

詩歌的前六句主要是環境描寫。月亮高挂,銀光鋪瀉,照亮了整個涼州城,全城的宏偉被這月光清晰完整地勾勒出來了。“涼州七裡十萬家”,這裡的“涼州”在其他本子中有寫成“梁洲”(今陝西漢中市)。這是因為後人看到“七裡十萬家”,認為涼州沒有如此大的人口規模而擅自改寫的。其實唐朝前期的涼州與揚州、益州一樣都是第一流的大都市,相當于我們現在的一線城市。它不僅是西北地區的河西軍政中心,還是中原與西域經濟、文化交流的樞紐,“絲綢之路”西段的要隘,中外商人雲集的都會。是以涼州“七裡十萬家”不足為奇,更能展現出它的氣派與繁華。

涼州城中少數民族的人數不少,他們能歌善舞,促進了文化的交流與發展,給這座城市增添了不少異域的情調。

前三句詩,富有民歌特色,運用了頂真的修辭手法,環環緊扣,引人入勝,給人一種蟬聯的美感,寫出了涼州的宏大和繁榮。

夜幕降臨,宴會上的琵琶聲更顯悠揚生動,令人陶醉其中,無法自拔。“風蕭蕭兮夜漫漫”,語氣詞“兮”和疊詞“蕭蕭”“漫漫”使詩歌的節奏舒緩下來,引導讀者感受西北邊陲特有的景觀。夜宴的琵琶聲與室外蕭蕭的風聲互相應和,共同奏起了一曲西北塞歌。

詩歌的後六句主要是抒情。“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别來三五春”這兩句也采取了頂真的手法,但詩人目的不在于技巧,而在于重複兩次的“故人”,可見其與故人情誼的深厚。既然河西幕府中故人衆多,那麼離别的時間自然也是不盡相同,是以用語“三五春”是經過詩人細細斟酌的。

“花門樓前見秋草,豈能貧賤相看老”,“花門樓”指的是涼州館舍的樓房,“貧賤”是貧苦微賤。時光飛逝,又到了秋草微黃的時節,不能互相看着彼此在貧賤中消耗生命。詩人并沒有着重哀歎歲月催人,而是有一種能夠掌握自我命運的自豪感,傳達出了奮發向上的人生态度。

“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宴會歡聚,時時傳出開懷大笑,人生在世能有幾次無拘無束的大笑呢?他們的笑來源于對生活、對未來的信心與希望,是以笑得爽朗健康,可以稱之為是盛唐極具時代氣息的聲音。這些大笑毫無疑問蘊含着他鄉遇故知的惺惺相惜和萬裡覓封侯的一腔熱忱。尾聯的“須醉倒”不是借酒澆愁,而是借酒助興,痛快暢飲。這種灑脫豪爽的醉使我們能夠時刻感受到盛唐的時代脈搏。

讀完這首詩我們會有一個疑惑,岑參為何會放棄内地官職,甚至不顧家中妻兒老小,隻身前往環境異常艱苦的邊塞呢?

其實,岑參的抉擇在唐朝并非個例。高适、李益等詩人都有投筆從戎,奔赴邊塞的經曆。他們前赴後繼地前往邊塞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渴望在邊塞建功封侯。

在唐朝想要飛黃騰達,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參加科舉,二是被舉薦。但還有一條向上躍進的路就是去邊塞從戎。

當時逢朝廷大事邊功,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等,都是以守邊博得爵賞的著名将領,這為當時的士人展示了一條封侯的捷徑。岑參在《送郭乂雜言》中說“功名須及早,歲月莫虛擲。”又在《銀山碛西館》說:“丈夫三十未富貴,安能終日守筆硯?”追求功名、羨慕富貴,是盛唐士人的普遍心态,這也就是為什麼許多士人,包括岑參,不滿于在内地的卑官任上虛度時日而慷慨從軍的思想動機。

在充滿浪漫主義氣息的盛唐,詩人們大多不甘平凡,勇敢地追逐自己的夢想,即使遭遇人生的低谷,他們仍舊以昂揚的姿态,唱出時代的最強音。如今,新的一年剛剛開始,疫情依然沒有完全過去,各種不确定性依然會是今年的主色調之一,可謂是道阻且長,但你我隻要行而不辍,未來便值得期許,并可走出一年的昂揚、灑脫,甚至是豪邁,就像當年的岑參和他的朋友們一樣。

編審:袁媛丨編輯:徐豐超丨設計:孫月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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