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城
■趙威
一座城，安靜地伫立在鉛灰色的天空下。上午的明亮陽光已被收走，從雲隙裡斜灑下來的餘晖被風吹着飄忽不定地遊走在樓宇間。
于陽台望去，樓房遠近高低參差錯落，黃牆紅頂或藍白間融，或突脊或穹窿；色彩，在靜默裡突兀又暗啞；高煙囪的白氣翻卷彌散，朦胧了更遠處的樓影；山，是那麼的近，褶皺裡夾藏的雪，證明了它的存在和高。它用古遠的墨色泛暈冬樹的呼吸托着天空的灰，看不出它的雄壯，隻有負累地喘息在雪的白裡若隐若現；它像一塊厚重的幕布，襯托在幾座高層背後，映襯得高層橫折邊緣的骨架更加堅硬。綏芬河，一座曆經滄桑巨變的百年口岸山城肅穆在春節前夕。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二十九就是除夕了，2022年，一個沒有臘月三十的春節。
風速撞擊牆壁，嘯着哨聲。不斷增加的陽性病例和蔓延區域，讓城市越發緘默。不時有巡邏警車按着低音域喇叭飛馳而過，警燈閃爍刺眼；防疫宣傳車循環播放耳熟能詳的口号，嚴肅有力；寬敞的街道再無他聲他影，風穿行得毫無阻擋。
人，都在小區裡。防疫卡口小屋甩出一條人隊長龍，一直延伸到第二棟樓的拐角處。不斷有人做完核酸檢測離開，卻不見隊伍變短，始終再續着長長的尾。
小年清晨，打開手機就是爆炸性新聞——昨天的核酸檢測發現陽性病例——12人的龐大數字。
這座小城驚駭了，這座小城日防夜防終是沒能防住病毒入侵，并且是奧密克戎——來自進口糧食。
與往年同期相較偏高的氣溫，陽光的笑臉并沒能感化病毒，它趁百密一疏的空隙露出曾惡嘴臉，使這座小城按下暫停鍵，全體市民“黃碼”，門店關閉，群眾居家。
小年，正是休假的日子，接到的通知是“上午不要出門！”人們在等，等中午後的通知。這種等是煎熬的，是惶恐的，等到的是“禁止出行，晚上再一輪核酸檢測！”晚七點到淩晨兩點，氣溫已降到零下二十幾度，排隊等待幾乎是一生裡最漫長的等待。樓裡的燈光幾家熄滅幾家點亮，樓下的隊伍時長時短，話語聲切切雜雜。第二天八點半，又排起了長隊，晚上沒有做核酸的繼續。
直到今天已連續7天核酸檢測了，人們沒有一個拖延掉隊的，更有坐輪椅的老人由高中生孫子推着來做核酸檢測。排隊等待時有談論疫情的，有說年關的，有打聽孩子學習的，也有抱怨天氣的；白天零下十七八度的寒冷裡，有跺着腳的，有搓着手來回走動的，唯獨沒有因等待時間長暴躁走掉的；就連大人排隊，孩子下來插隊也無人怪責；特别是在上網課的高三學生，家人排到号了，孩子匆忙下來，做完跑着回家上課。每每看到這個情景，心裡是溫暖的、平靜的。病毒讓排隊的人與人之間有了一兩米的距離，但共克時艱的心更加緊密，更加執着。
自從進入11月，綏芬河這座邊境之城就加強了防疫措施，從每十天一次全員核酸演練，到七天一次，再到五天一次，直至成為每天的例行工作！内憂外患，讓悠然的小城在寒冬裡顫栗——因為這座小城太小了！因為這座小城離邊境太近了！因為這座小城肩上的擔子太重了！
疫起第一年，當全國口岸都關閉時，這座小城負重敞開懷抱，迎接回國的同胞，在高危風險的重壓下，它毅然挺住了！在疫情持續了兩年多時間裡，他依然承擔着亞太經濟大通道的豪邁氣魄和壯舉，實作了公路、鐵路過貨量同比增長！一個人們以國際商服貿易為主的小城，由于疫情切斷了個體零售鍊條，它已經難的所剩無幾，卻一直在堅持，堅持鐵軌上的遠方，遠方的欣榮！
當内地的孩子們安然地在校上課時，一有風吹草動，這裡的孩子從國小到高中就要回家上網課，因為這裡雖有北方第一高的國門也無法徹底遏制車輪帶來的異國病毒。九月剛入學一年級的孩子，在校園的課堂上了兩個月的課，就回到了家裡學習，老師手機上發作業，家長輔導，完成了一個學期的學習内容。12月末，匆匆回到學校一個星期，完成了期末考試，進入了寒假。這樣的學習經曆，對于一個初入學堂的孩子該是怎樣的憶記？即将步入聯考的高三生，從高一起就體驗了網課。三年人生重要的學習時光，當其他辛辛學子和老師面對面解惑答疑時，這裡的學生卻與老師隔屏相望，拉開的不隻是師生間的距離，而是與同時備戰聯考學子起點和彎道上遙不可及的距離！誰又會給他們半分的優待呢？他們所面對的決定人生命運的機遇，可有半點委婉和寬容？隻這一學期已反反複複四次網課了，他們的難，可是同齡孩子能想象的？
然而，這座小城是堅不可摧的，這座城市的人是堅強的，豁達的。他們的堅強不是單一的文字能抒寫的，豁達不是簡單的贊美能稱頌的；他們用生命中最真的那部分善念守護共建着這座百年小城！不隻是一座小城，這種堅韌承接的是所有的城與城，人與人的堅守和護佑！
春節的鐘聲和禮花已在路上，這座小城卻封起了城門，默默地打一場病毒殲滅戰！隔離，定點治療，臨城醫療支援，全市民生定點配送……牡丹江市政府為綏芬河人民準備的五萬份新年大禮包已經陸續發放到市民家中！一切都在異常中正常運作，溫暖傳遞！
時間在緩緩流逝，與病毒的鬥争緊張激烈，如火如荼。傍晚，社群群又發出通知：“明天31日，全員核酸七點開始……人員間隔保持1.5米距離……做好防寒保暖、安全防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