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魁與秀禾是一對小夫妻。
安魁出門經商,秀禾在家操持家務,小日子吃穿不愁,在外人看來是多麼般配和諧的婚姻啊。
安魁與秀禾也覺得很好,似乎生活本該如此。
一天,安魁傳回家中,迎面碰上了村子裡的蔡盤子。盤子又叫碟子,取其喋喋不休之意,意味着這個人話多,有的沒的亂說一氣。
:“你可算回來了,你家裡來了外人你都不知道。”
:“能是誰來了呢?”安魁心中犯了嘀咕,他的面上笑笑不理蔡盤子的話茬往家裡走。
:“你今天回來的早啊!”秀禾手上擀面,看見安魁回來,随口說道。
:“今天的布匹出手的快,是以回來的早些。”安魁嘴裡說着話,眼睛卻四處的亂尋。
蓦然,他看見裡屋角落裡躺着一雙鞋。那是男人的鞋子,尺碼很大,但卻不是安魁的鞋子。
:“家裡有人來過了。”安魁不動聲色地問道。
:“沒有啊!”
安魁覺得此刻自己無比的鎮靜,但實際他的熱血已經頂到了腦門了,滿臉的通紅。
安魁幾步竄進屋裡,将那雙男人的鞋子甩到了秀禾的面前,質問道:“你敢騙我,不知廉恥的東西。”
秀禾的臉色蒼白,她扔掉了手上的擀杖,說道:“你不信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擀杖被秀禾扔進了鍋中,飛濺出一片水花。竈下正架着火,等待水開好煮面條。
秀禾氣呼呼的摔門而去,留下了安魁在心裡默默地念誦着:“惱羞成怒,惱羞成怒啊,秀禾肯定不守婦道了。”
鍋裡水開了,擀杖在鍋中上下翻滾,安魁視若未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闆響起了拍打之聲。
:“秀禾嫂子在家嗎?”
安魁出門去,見是自己的堂弟安嶽恭敬站立,後面跟着相貌威嚴的堂叔,微微帶着一絲笑意。
:“何事找秀禾。”安魁問。
:“我來還鞋。”
安嶽解釋道:他今天要去相親,因為心情緊張不小心踩到了泥坑裡。恰好堂哥家離得最近,就找堂嫂借一雙鞋穿,現在相完親就來還鞋了。
老堂叔為人嚴肅,難得的誇贊了一句。
:“你家秀禾知情知禮,未來的兒媳婦有她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由此,安魁才知道錯怪了秀禾,急急出門尋找。秀禾早就不見了蹤影,他隻在河灘邊找到了一雙鞋子,那是秀禾留下來的。安魁蹲在河灘地上嚎啕大哭,他真沒料到秀禾竟然有這麼烈的性格。
安魁想對了,這時的秀禾正躲在暗處看安魁痛苦失聲,心中暢快極了,得意極了。她不想輕易放過這個小心眼兒的男人,悄悄地傳回家裡取了繡鞋,收拾東西準備回娘家住幾日。
秀禾的膽子真大,一個人就敢臨近黑天時趕夜路。萬一遇到了壞人怎麼辦?
秀禾的膽量随着夜色深沉逐漸消沉,害怕的感覺随着月亮高升而加劇。
迎面傳出了嘈雜的人聲,秀禾心中一喜,欲上前搭伴前行。
猛地,秀禾聽到身後響起了風聲。她不及回頭就被木棒重重地敲打,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一個黑影從暗處竄出,他熟練的用麻袋套住了秀禾,紮住袋口,扛起來就走。這是一個慣打悶棍,劫掠人财的賊人。秀禾身處險地,生死未蔔。
卻說安魁被堂叔堂弟勸回家中時,已經是第二天天明時分。一夜的尋找,勞而無果。
至此,安魁的壞名聲傳播出去,竟然把賢淑的媳婦兒逼得跳了河。安魁在村中呆不下去,另一方面即便人死也要找到屍首才行,于是安魁一邊做生意一邊往下遊尋找妻子的蹤迹。
秀禾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松軟的床鋪上。盡管秀禾家也算是小康之家,條件不差,但床上的鋪蓋卻比家裡強上許多。
:“你醒了。”秀禾翻身的聲音驚動了守候的傭人。
:“這是哪裡?我怎麼躺在這裡了?”秀禾的頭上腫起一個大包,輕觸都疼。
:“你也是個命大福大的人,還好遇到了我家的老太太。”傭人微笑的說道。
:“昨天夜裡,老太太到寺裡燒夜香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你被歹人劫持,是以拿下歹人救下了你。”
秀禾想起床拜謝老夫人,頭卻暈乎乎的。傭人見狀忙說道:“你不要動,老太太是修善功的人,隻要你心中念着他老人家的好,不必着急口頭道謝。”
:“即然醒了,哪有還賴床的道理,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親自向老人家道謝。”秀禾掙紮着爬起來。
兩個人一個說下床,一個說再休息一會兒的工夫,老太太得了消息被人攙進了屋子。
這個老太太可不是普通人,她是本地知府大人的生母。雖然慈眉善目,但自身強大的氣場,走到哪裡哪裡就是焦點。
:“孩子,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
:“你一個人走夜路,家裡人就不怕你被賊人擄去嗎”老太太問。
這一句話就問到了秀禾的傷心處,秀禾便将事情的起因經過講述了一遍。
:“你家男人心眼也忒小了,治治他也好。不過孩子啊,你險些要把自己的清白搭上了,以後可别使性子了。”
秀禾點頭答應了。
老太太當即派人到村子裡去找安魁,可是安魁已經離家遠行,仆人等了一天也沒尋到安魁,隻得回去複命。因為這時抓住秀禾的賊人還在牢裡關着,這其中牽扯着曆年來被抓被拐的婦女案件,不宜聲張,是以也無法大張旗鼓的幫助秀禾找安魁。
安魁在下遊查尋了半個多月也沒找到秀禾的下落。他聽人說知府大人破獲了一個搶盜誘拐婦女的連環案件,裡面牽扯到受害婦女十幾個。安魁的心中一動,前去觀聽。
當然,這知府當衆審案也就是走走過場的事情,案件已經厘清,證據确鑿,不過是起到了教化群眾之意。
安魁聽到最後也沒有聽到秀禾的名字。他的心中失望但又抱着希望。
這時候來了一個官差模樣的人,他對着安魁說道:“你就是安魁。”
:“我是。”安魁答道。
:“你跟我來吧,老夫人要見你。”
官差把安魁帶進知府衙門旁的宅院,老太太坐在廳堂上見到安魁滿面慈笑。
問東問西拉扯着家常,安魁常年經商自然看到了老太太不平凡,盡量耐心的回答。
:“這樣說來,你的媳婦兒是找不到了。恰好我的家裡還有一個幹閨女,和你正般配,你們二人組成夫妻如何?”
:“這怎麼可以,秀禾娘子一日找不到,我是不會再考慮成親的事情的。”
“撲哧”的一聲輕笑,秀禾再也忍不下去了,笑出了聲。安魁急忙回頭,見到了朝思夜想的人兒。
:“你還活着!”安魁急忙起身,拉住了秀禾的手。
秀禾又羞又急,有老太太在眼前,怕失了體統。她用力往回抽手,手掌卻被安魁緊緊的攥住。忙道:“你撒手啊。”
:“我不。”
:“叫别人看了笑話,回家再說。”
安魁這才意識道,這不是家裡,忙又松了手。
一時間,滿室歡笑,其中老太太笑得最為舒心暢快。
原來,這幾日的相處老太太頗喜歡秀禾,就把她認為幹閨女。因為賊人并沒有把秀禾怎着,考慮到秀禾的名節問題就把這一段隐去,反正其他的罪狀也夠賊人死刑的了。
安魁得知事情原委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更加疼愛秀禾了。秀禾也記得這事的教訓,不敢再不告而别了。
這正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不經兜轉不成婚姻。夫妻二人不發生些口角摩擦,不經曆些事情,便算不上牢靠的夫妻。君不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西東,之前定是少了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