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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九件衣

明末河南開封府某縣有個外号叫“活閻王”的惡霸地主花自芳,依仗有錢有勢,無惡不作,因為他的小女兒要出嫁,便借機命管家花二向佃戶勒索“賀禮”。

花自芳又問: “今天送禮的多少?”

花二忙把清冊翻開給他看。

突然,因病被辭退的長工崔傑走了進來。

原來,崔傑來讨欠他的四個月工錢,花自芳不但不給,反說崔傑誣賴。

花二不容分說,将他打出門外,丫鬟春英正端着參湯走來,被此一驚,湯碗立即落地摔碎。

将崔傑趕出門去,花自芳怒氣未消,卻又呵斥起春英,花二則火上加油地打罵了一通,并罰她守夜,才算了事。

民間故事:九件衣

小丫鬟秋華聽說春英受罰,十分同情,便前來陪她一起守夜。

兩個人疊好當天繡完的嫁衣,數了數一共九件,便包了起來。

一切整理停當,二人便對燈而坐,互相訴苦。

春英說,這樣活着受罪,倒不如死了痛快。

秋華覺得死該有多麼司怕。

春英卻仍舊十分堅決。

三更剛過,花二來查夜,聽到有人答應便又放心地走。

秋華讓春英歇息一會兒,春英執意不肯。

秋華争執不過,隻好離去。

留下春英感懷身世,又獨自悲傷地哭泣,不覺伏案漸入夢鄉。

睡夢中忽被一聲響動驚醒,待起身看時,房門大開,衣包也已不見。

春英萬分驚慌,急忙檢點房内,見地上有一件東西,擡起仔細一瞧,乃是假面具,才知被盜。

春英吓得膽戰心驚地想: “嫁衣丢失,花二定要打死我,既然已經活不成了,倒不如自盡痛快。”

忙從袖中抽出短刀,自刎而死。

清晨,秋華來找春英,剛走進房中,頓時大驚失色,拔腿就朝外跑。

花自芳聞聽春英已死,嫁衣被盜之事,立即寫好一張“殺人劫财”的失單,和春英的短刀一并交給花二,命他速到縣衙報案。

知縣喬子侗與花自芳素有來往,聽花二報案,收了失單和短刀,又問了問詳細情況,便答應即刻追贓緝盜。

花二從縣衙回來,順便又到各佃戶家催讨賀禮。

佃戶申大成,家境貧寒,爹爹又病在床上,但因他租了花家兩畝地,也要繳二兩銀子的賀禮,隻好出外奔走借貸。

大成妻申娘正在家中焦急地等候,忽聽有人叫門,忙去将門打開。

花二闖進門來就翻臉責罵: “為什麼還不繳賀禮!”

申娘忙申明理由,花二哪裡聽得進去,見沒什麼東西好拿,便去起竈上的鐵鍋。

花二提着鐵鍋推開申娘的阻攔揚長而去。

申娘擔心驚動公爹,不敢聲張,哪知申父已聞聲從裡面走了出來。

申父問申娘剛才是什麼人說話,申娘搖頭掩飾說:“沒有什麼人來,怕是外邊的風聲。”

申父推開房門朝外一望,果然北風怒吼,天色昏黑,像要下雪的樣子。

申父急忙關好房門轉回屋裡,又問大成怎麼還沒有匣來?

申娘支吾了半天才編了一句: “花家小姐要出嫁,他幫工去了!”

申父一聽“花家”,不由想起一段往事。

申父悲痛地說: “想你婆婆死時,家中少米缺柴,好歹東拼西湊,弄到一副棺材闆錢,卻又被花家催租子給強要了去,我隻好用炕席把她給裹埋了。”

申娘擔心老人過分傷心,強抑制住自己的眼淚,勸慰了一番,攙扶他在床上躺下。

忽然,申大成回來了。

申娘見丈夫愁苦的樣子,料知沒有借到銀子,不由一已焦似火,便悄悄地向大成述說了花二追讨賀禮的經過,并砹他再到表姐夏玉婵家去借。

民間故事:九件衣

大成心想: “夏家表姐家貧守孀,靠着做針線活兒撫養一老一小,我怎好意思去借。”

可是又想到眼前自己的處境,萬般無奈,隻得硬着頭皮去碰碰運氣。

再說這天晚上,夏玉婵安頓了婆母和兒子狗兒睡下後,又在為花家趕繡嫁衣。

聽得大成叫門,忙放他進來問道: “哦,表弟這麼晚來我家,想是有什麼急事?”

大成嗫嚅了半天才說明來意,他又望了望案頭花家能嫁衣,慨歎了一句。

夏玉婵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幾件嫁衣,忙起身去取。

不大工夫,玉婵找來了一包嫁衣,數了數共是九件,便包好交給了表弟,讓他賣些銀子以救燃眉之急。

大成見表姐慨然相助,真是感謝不盡。

大成辭别表姐,一邊走路一邊想:“這嫁衣本是表姐心愛之物,若是賣去,豈不負了表姐的恩情。

不如将它暫時當二兩銀子繳了賀禮,日後也好贖還。”

他看天已大亮,便朝當鋪走去。

大成走進當鋪,将衣包送上櫃台,夥計打開一看,馬上警覺起來,并向小夥計示意。

原來,這家玉泉當鋪正是花家開設的,花家失盜一事縣衙早已通告給當鋪,大成當的正巧是九件嫁衣,夥計自然見物生疑。

掌櫃一見是花家的佃戶申大成,便盤問起來。

大成理直氣壯地說: “當然是我的,難道還是偷來能搶來的不成?”

掌櫃把臉一翻,說申大成那窮相也不配有這衣服。

叫人綁上他見花員外去。

掌櫃押着申大成很快來到花家,正巧喬知縣也在花家驗屍。

花自芳一聽抓來的強盜是申大成,大發雷霆地喊道:“哦,申大成,本來就不是好東西!

快帶進來見我!”

申大成被帶了進來,花自芳一見怒氣沖天,不等喬知縣問話,便命家奴說: “給我打!

我要活活打死這窮骨頭!”

申大成指問花自芳為何無故打人。

花自芳硬說申大J偷了他女兒的嫁衣,犯了盜衣殺人之罪。

申大成不服。

花芳更加惱怒,喝令重打。

老奸巨猾、久經世故的喬知縣,怕打出事來于己不利,便命家奴住手,問明這九件嫁衣的來由後,立刻命衙役逮捕夏玉婵,并決定明日升堂審問,押着大成,轉身回衙。

第二天,花自芳帶了家奴們來到縣衙追案,喬知縣急忙将他迎進公堂,讓坐于公案之旁,然後傳命申大成上堂聽審。

喬知縣照例審問了一遍,見申大成仍不承認,便命帶夏玉婵上堂對證。

夏玉婵上得堂來,見表弟跪在一旁,不由大吃一驚。

當喬知縣讓她辨認衣包時,立即如實回答,并将樣式和顔色也述說一遍,衙役将衣包打開一看,果然相符。

花自芳見喬知縣目瞪口呆地不知所措,急忙提示道:“老父台,此次小女出嫁,所有嫁衣,俱是她的針線;

這嫁衣樣式她怎能不知道,分明是托詞混賴,不動大刑她是不會招的!”

喬知縣被這花言巧語所提醒,便命衙役給玉婵動刑,玉婵雖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仍是說沒什麼可招的。

大成見知縣袒護花自芳,便怒不可遏地質問他。

喬知縣讓丫鬟秋華做證。

她見衣服的顔色樣式不符,剛說出個“不”字,就被花自芳喝住,将她趕下堂去。

喬知縣心中明知這強盜不一定是申大成,便不願認真追問。

大成又不忍讓表姐身受苦刑,而含冤招認。

這正使喬知縣有了台階可下,便草草定案,宣令退堂了。

花自芳從縣衙回來,交給花二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叫他立即到縣衙親手交給知縣,一定要将大成問成死罪。

原來他早已垂涎申娘貌美,欲借此機會霸占申娘。

卻說,喬知縣早堂退後,經師爺的提醒,覺得要能在申大成身上追出殺人血衣來,此案就算完結。

正巧又受了花自芳的賄賂和囑托,下午便又升堂逼問。

申大成哪有什麼血衣,可是違心枉法的知縣卻嚴刑拷問一再追逼。

大成想:有無血衣總是一死,何不趁機回家看望親人。

便謊說血衣藏在家裡。

于是知縣命衙役押他回家起血衣。

申娘正在愁苦地挂念丈夫,忽聽敲門聲,開門一看,見丈夫披枷戴鎖,遍體鱗傷,蹒跚地走了進來。

夫妻相見,痛哭失聲。

衙役走上前來不耐煩地追讨血衣,申娘一旺。

大成忙向妻子示意說: “啊呀,申娘,事到如今,有無血衣都是死,倒不如圖個痛快。

看在平日夫妻份上,求你救我一救吧!”

衙役催促大成快走,申父趔趔趄趄地剛追趕出門,便被推到了。

卻說,喬知縣得到血衣,認為贓證俱備,便申報上去。

這日得到回批,即将申大成、夏玉婵從獄中提出,綁赴去場。

沿途百姓為之憤憤不平,痛恨暗無天日的官府。

玉婵的婆母也領着孫子狗兒匆匆趕來。

午時一過,申大成慘遭斬決。

玉婵陪綁後,被當場釋放,由于過分的刺激,暈厥過去。

幸而她的婆母趕到,同狗兒一起将她喚醒,攙扶回家了。

此時,申娘也匆匆趕來,見大成已被處死,悲痛若狂地朝丈夫屍體撲去,被衙役攔住。

申娘被趕出法場,悲恐交加,喪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申父一再追問,無奈隻得将真情如實告知。

申父聽罷立即口吐鮮血,昏迷過去。

申娘正在呼喚,忽聞花二又來叫門。

花二帶領家奴闖了進來,橫眉怒目地說: “經官府公斷,三間房子二畝地歸還花府,叫申娘到花家押身還債,房子就貼封條,老家夥趁早滾出去!”

說罷,家奴一擁而上,拉了申娘就走。

申父一邊追趕一邊喊着:“你們比強盜還厲害,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花二獰笑着說:“王法?

哈……

花員外講的話就是王法。”

話音未落,将申父一拳打倒。

申父拼命與花二講理,花二大怒,便命家奴将他拖進樹林,一陣拳打腳踢,病體衰弱的老人便橫遭殘害了。

卻說申娘被搶到花家後,因堅決抗拒花自芳的強行非禮,而苦受折磨,趁夜深無人,欲解帶自缢,又想自己身。

陌有孕,這樣,豈不絕了申家之後。

正在為難,秋華端着食物走了進來。

秋華明知申家被屈,但在公堂上不敢做證,覺得心中有愧,現看她要自殺,便十分同情地勸慰她,幫助定下一計:暫時假意應允老賊的親事,待分娩以後,再設法逃走。

申娘覺得隻有如此,便同意了。

秋華立即按計行事,告知花自芳。

花自芳一聽心中大喜,便命秋華陪伴申娘,待申娘産後成親。

日子一天天過去,申娘的産期很快就要來到,她擔心嬰兒生後定被花家殘害,便與秋華計劃,求人給表姐送信,将來好把孩子送去撫養。

花家有個看花園的老長工趙大,是申家的老鄰居,他很同情申娘的遭遇。

申娘便讓秋華偷偷托趙大做送信人,趙大即刻慨然答應了。

再說,玉婵由刑場回家後,吓得一場大病,近日已稍見好轉。

這日,正同婆母談論“李闖王的義軍快要來到”之事,忽見趙大匆匆走了進來。

玉婵一見趙大,便又問起義軍的事,趙大說義軍已過紫荊關,離此地不遠。

随後便說明了來意,玉婵和婆母當然滿口答應。

不久,申娘生了一個男孩兒。

剛過三天,秋華就來砹她将孩子送走。

申娘正在猶豫,忽聽遠處傳來腳步聲,便急忙将孩子包好,讓秋華送到趙大屋裡去隐藏。

頃刻間,花自芳走進門來,他先假意關切地詢問申娘身體可好,然後又問是男是女,讓抱給他看看。

申娘忙說:“孩子昨夜抽風已死,早就埋到枯井裡去了。”

花自芳心想: “我不能讓申家留下這條禍根,死了也得看看屍首才能放心。”

他欲派家奴挖井檢視,花二突然跪來報告: “闖王的軍隊離城不遠,縣衙來人求見。”

大驚失色的花自芳,顧不得追究嬰孩的屍體,指着申娘說: “回頭咱們再算賬“便轉身倉促而去。

申娘料想,花自芳再來時,不但孩兒性命難保,自己也要挨打受污,在秋華、趙大的催促下,決定逃出這魔窟便趁着夜深人靜謝别了秋華,抱着孩兒,随趙大從後園門悄悄逃走。

他們走了不多遠,申娘就覺得兩腿酸痛,便要先到表姐家躲避一時。

趙大攔阻說: “花家知你逃走,定要派人到夏家追問,這樣,你不僅要白送性命,還要連累夏家。”

趙大繼續掙紮前行。

正行間,忽聽後面人聲嘈雜,燈籠、火把紅光閃耀。

原來,花家已經發覺申娘逃走,派花二帶人前來追趕。

申媳又驚又急,更邁不開腳步,便将孩子交給趙大,讓他快逃。

申娘待趙大走遠,轉身發現路旁的井泉,頓起自盡之念,便往井口爬去。

可是她過度的緊張和虛弱的身體,行裂極為吃力。

聽後面追趕的人已越來越近了。

她剛爬到井邊,就被抓住了。

花二追問不到孩子的下落,又見前面有一黑影,便命人先把申娘帶回,自己又帶另外幾個人向前追去。

這時,趙大抱着孩子跑了一段路,由于年邁也氣喘起來。

心想:如果孩子有事,豈不負了申娘重托,便掙紮着快跑,隻聽得後面人聲已越發逼近。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趙大忽然隐約看到前面有一隊入影,心想:莫不是趕上了義軍?

便拼命地朝前奔去。

小隊人影應聲趕來。

趙大聽到熟悉的語聲,一看走在塌前面的竟是崔傑,不由萬分驚喜。

原來,崔傑被花家逐出後,憤恨不平,夜人花家盜出嫁衣抵債,然後,投奔了義軍。

小隊的頭領張烈原也是花家長工,因不堪壓迫,參力[了義軍,崔傑就是投奔他去的。

趙大見了熟人,格外親熱,就對他們簡單地講述了申家被害的經過,求他們趕快搭救。

張烈等人頓時義憤填膺,領着隊伍朝花二他們喊殺而來。

花二和家奴們馬上被吓得癱軟無力,連連求饒。

民間故事:九件衣

于是,張烈又派人給大隊送信,自己領着隊伍押着花二等人向花家擁來。

此時天已黎明,義軍闖進花家大門,見花自芳正在拷問申娘,便圍了上去。

義軍和百姓頓時站滿了庭院。

崔傑将申娘解綁後,才向衆人說明了當時盜衣抵賬的經過。

罪惡多端的花自芳被衆人圍得水洩不通。

申娘氣憤萬分,抓了把鞭子狠狠地向仇人抽去,激憤的佃戶們也一擁而上,将花自芳活活打死。

張烈又命崔傑押下花二,打開花家的米倉,連同金銀衣物一起分給大家。

這時,一名義軍跑來報告:大隊已占領縣城,将贓官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