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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我的青春,就是一碗麻辣粉

作者:豆莢兒文學
小說:我的青春,就是一碗麻辣粉

作者:豆莢兒

左華加快腳步,快接近晌午了。她走的背街,車少,上了正街,離她要去的地友善不遠了,索性走着。

深冬裡的陽光隻是一個不中用的幌子,街上的人都捂得嚴嚴實實。左華也是,因為走得急,身體活絡開,不覺得冷了。風景也好看,到處白白的,小地方,下了雪,就給大地穿了件素淨的衣服,到處白白的,瞅哪兒都幹淨。

隻要不是非常趕時間,左華都喜歡這樣走在路上。每天能這樣走上個半小時,不覺得浪費,走着,才是活着的感覺;走着,街市就像河,自己是河裡的魚兒,仿佛能看見身上散發出來的鱗光。

途中接了娟子的電話,說她在書市上,可以試試幫她找一找她不止一次念道過的、丢失了的一本書,問她書名。說到書名,她蒙住了,竟然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事,不過是過了幾年時間,已經忘得沒影兒了。現在,娟子的電話讓她開心。有人還在關心着連她自己都忘記的事,這是比找到那本書更值得高興的事。

左華興高采烈地在電話裡與娟子約好,等她回來,她們就找個地方喝酒。娟子是個好伴,在一起時,有話就說,沒話就隔着玻璃望天兒。娟子有一副聰明的耳朵,能聽出來對方沒有說口的話。左華和娟子一樣,永遠不會一個人坐在飯店裡喝酒,一個人喝的酒是悶酒,兩個都在努力,不給任何人看出自己會是個喝悶酒的人,可是,這生活常有悶酒需要喝,那麼兩個人好了,有了掩護。左華這樣想時,大步邁開了。心說,活着需要清醒,沒有什麼事值得用酒去解脫。

轉過中心商城,前面就是醫院了,進了醫院大門,她幾乎是跑着進了醫院的大廳。大廳裡撲面的熱浪使人頓時變得松軟。她摘掉手套,将凍得火哧嘹的兩隻手用力搓,搓完手,搓臉。極冷換成極熱,皮膚變得癢癢的。左華在使自己全身進行蘇醒的過程中,她看林宇走過來了。

左華笑,淺笑,不張嘴,眼睛眯着,盯着林宇,盯了一會兒,開始轉動身體,左邊右邊,然後眼光又回落到對方的臉上。林宇卻不躲不閃、直截了當地盯着,不管她的眼睛看向哪裡,都不管,眼光就是咬住了不松口。左華被看得不自在,不得不把目光放在醫院的大廳裡來來回回地繞,繞夠了才正式地接住林宇陽大膽的目光。

左華是來醫院看望表弟的。表弟被車撞了,小腿骨折,她到醫院,剛好表弟出了手術室,沒來得及和表弟說話,便看見了一同從手術室出來的林宇。林宇在她面前摘下口罩的瞬間,左華還是比較淡定的,她隻是突然有點生氣,那個口罩為什麼要摘下呢。

如果不摘,左華不會去盯一雙陌生的眼睛看,那麼,不看,就什麼也不會發生。 可是,林宇摘了口罩,而自己沒戴口罩,明顯,他就是想讓她認出她。

左華還是緊張,表面看上去鎮靜,卻緊張得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林宇也不說話,就是看着她,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左華想躲,腳卻像釘子一樣釘在原地。她想過很多次有可能與林宇的重逢,時間和地點都假設過,卻沒有一次會想過真的能實作。現在,林宇就在眼前了,她還和做夢一樣。

過去的時間改變了很多事,對林宇,左華的腦海裡還是那個在學校的走廊裡突然蹲下來系鞋帶的男生,目的就是為了在她走過來的時候,突然站起來,和她的眼神兒做一次交織。那一次,她的臉一直紅到了脖子裡。從那一天開始,林宇便結結實實地住進了她的心裡。

左華為林宇陽寫的第一首詩就是:你的眼睛是上牆的告示\我假裝成一個盲人\我的目光上演在你的身後\其實我是很想你能回頭的\燦若星光的心事\就去陪伴那朵潔白的雲吧\站在雲間窺望\羞也不羞是我的愛。

從那天開始,之後的兩年的時間,左華每天都在寫,任何一個細節都是她心裡的詩。她拼命地喜歡他,卻又不敢讓他看出來。他找她說話,她的話少,他的話多。他說,她聽,他們就那樣結束了他們的高中生活。原來還可以繼續的,他說過,以後最好上一個學校。因為這話,她難過了好久。他學習好,她隻有作文好。但是,他們還是在一起,直到紀敏兒出現。

紀敏兒,紀敏兒。左華看到林宇之後,腦子裡全是紀敏兒,這個高三最後一學期插班過來的女生,也一腳插進了她和林宇陽中間。大膽的紀敏兒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一是一、二是二,不折不扣,她揚言喜歡林宇陽,就明明白白地喜歡,在左華還沒有從驚訝中醒過神來,高中便結束了,然後是林宇陽和紀敏兒比翼雙飛。有好長時間,她都處于懵的狀态。又用了好長時間,她從那種狀态中走了出來。用了眼淚,好像眼淚不解決什麼。

現在見着林宇了,好像也不用解釋了。時間就那麼過來了,還都挺好的。世間哪用得着那麼歇斯底裡,不然也違背了愛的初衷。

左華漸漸平靜下來,送表弟進病房,和舅舅、舅媽打過招呼,因為林宇一直跟着,舅媽看出了端倪,便讓左華先離開。左華走,林宇跟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左華在大廳出口停下。沒等左華說話,林宇直接說,正好是中午,我們出去吃飯吧。你在這等我,我去拿衣服。一定等我。說完,不等左華開口,返身就跑。

左華看着林宇的背影,和上學一樣,一蹿一跳,不過是大了一圈,身體不是學生樣了,壯實了。左華心裡兩個想法在鬥争,一個是走,一個是留下。最終,她還是聽命于自己像釘子一樣釘在原地的腳。

林宇真的很快,旋風一樣刮回來。林宇開車,他們去了學樣旁邊的那家小店。放假期間,店裡顧客少。進了小店,左華的眼淚瞬間湧出來。店還是那家店,老桌子,老椅子,仿佛沒有變化,店主還是原來的,隻是老了一些。店主似乎認出了他們,又似乎沒認出。左華直奔靠窗的位置,林宇跟過去。

老闆問吃什麼。左華和林宇異口同聲:麻辣洋芋粉,多放麻和辣。老闆笑了,看來是老主顧。左華不停地擦眼睛,林陽笑了。一個一碗面,吃得熱火朝天,甚至吃得誇張。不過是一碗面而已,再好吃也不會吃成那樣。兩個人像一對小夫妻,久别重逢,打嘴仗似的你一言我一語,又都言不由衷。

吃完了離開,林華上車。車上,兩個人在小店裡表現出來的喧嚣瞬間蕩然無存。林宇開車,左華看着窗外。在醫院門口,左華謊稱再去看表弟,下了車,便和左華說,她不去醫院了。林宇要送她,左華擺手,轉身走了。留下一個呆呆的林宇在醫院門口。左華過到街對面,回頭。隔着一條馬路,左華看着林宇,眼淚刹那間湧出來。然後轉身,大步走開。、

左華心裡一遍一遍地說,就是吃個飯而已。

從那天之後,在左華每次去醫院看望表弟的時候,都會遇見林宇。林宇的眼睛就像長在監控室裡,她來了,他就出現。她每次都是中午來,每次他們都是去吃麻辣粉。每次都是坐靠窗的位置。老闆有次說,都是學生愛吃這個,你們還這麼懷舊啊。

林宇說,就是,就是,我們就是懷舊。左華撐不住這兩個字,那天的粉吃得有些壓抑。之後,表弟出院,左華便和林宇中斷了聯系。左華不接手機裡的陌生電話。林宇直接打過來的,她一直拒接。左華心裡有個轉圈的意念,一場青春,像現在這樣,吃個飯就夠了。

左華能感覺出來,和她一起吃飯的林宇,是真的隻跟她一個人吃飯,中間沒有别人以任何方式出現,沒有紀敏兒,沒有分開之後可能出現的任何人,隻有她和林宇。這就夠了。她對林宇不質問,不探詢,她早早就和心裡的那個林宇說了再見,重新再見了,也不過是新一輪的分手。

注定的,左華一直這樣和自己說,她和林宇注定的,隻是在那店小店吃過麻辣粉的緣分,世間食物千千萬,他們就止于那碗麻辣粉。後來林宇結束兩年的外派工作,重回省城。他們又去吃了一次麻辣粉。兩個人都明白,一切都不會變,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一切照舊。兩個人分開時,林宇對左華說,謝謝你,我的過往。左華說,我的青春就是一碗麻辣粉,好吃,不能多吃。

小說:我的青春,就是一碗麻辣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