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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60回:大觀園裡的女子都有病,寶玉也不是花花公子

《紅樓夢》第60回,回目标題是“茉莉粉替去薔薇硝,玫瑰露引來茯苓霜”。這一回沒有什麼重大事件,但卻寫得很熱鬧,大緻内容可以簡單描述如下:

蕊官托春燕給芳官帶去薔薇硝擦臉,芳官珍惜,把茉莉粉給賈環以替代薔薇硝,是以惹怒了趙姨娘,夏婆子從中加油添醋,趙姨娘進園大鬧,衆伶人撕打趙姨娘。柳家想叫女兒(五兒)去寶玉房中當差,托芳官給寶玉說,芳官要玫瑰露給柳五兒吃,柳嫂帶玫瑰露給自己的侄兒吃,趙姨娘内侄錢槐欲娶柳五兒,柳家父母同意但五兒不願,錢槐氣愧,偏與柳家交往。柳嫂回轉,其哥嫂送給柳五兒茯苓霜。

《紅樓夢》第60回:大觀園裡的女子都有病,寶玉也不是花花公子

(茉莉粉替去薔薇硝)

除了衆伶人與趙姨娘撕打一場寫得非常熱鬧外(這段“鬧戲”與學童大鬧家塾一段有一拼,大家可以認真看一下每一個人在打架中的具體表現,真的活靈活現),這一回的内容相對零碎,但至少有兩點值得關注:

《紅樓夢》第60回:大觀園裡的女子都有病,寶玉也不是花花公子

(衆伶人撕打趙姨娘)

1、大觀園的女子幾乎無一例外,都有病。

你看,美女們都患有“春癬(也叫桃花癬、杏斑癬)”是以才會有薔薇硝引出的一系列故事。

春天到了,“湘雲兩腮作癢”(湘雲有病),寶钗說她剩下的都給了寶琴(寶琴有病,寶钗的病是自始至終的“熱毒”),是以派莺兒去找黛玉要(黛玉是大觀園第一病秧子)。再往後,蕊官的一包薔薇硝要送給芳官,遞給寶玉瞧,說是擦“春癬”的,賈環聽了,伸手來要,寶玉隻得與他,芳官舍不得,偷偷改換了一包茉莉粉。賈環接了,去找彩雲,笑嘻嘻地說道“你常說薔薇硝擦臉,比外頭的銀硝強,如今我也得了一包好的,送你擦臉。”芳官、蕊官有病,是以會用到薔薇硝,賈環索要,是因為要給彩雲,彩雲自然也是有病的。

《紅樓夢》第60回:大觀園裡的女子都有病,寶玉也不是花花公子

(柳五兒)

這還不算完,後面寫柳五兒,也是“素有弱疾”,是以沒有差事。柳五兒與大觀園的女兒有一個共同特征,就是生得美,“生的人物與平、襲、紫、鴛皆類”,“彩雲易散琉璃脆,大都好物不堅牢”,美的事物都是脆弱的。

這是《紅樓夢》的美學設定,整部小說是大悲劇,悲劇就是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魯迅語)女兒們的美當然是有價值的,但她們最終必将毀滅,并且在毀滅之前,或者沒有變成“魚眼睛”之前,就有疾病在身。《紅樓夢》是一衆女兒的悲劇,第五回已經說得清楚,這是“萬豔同杯”(萬豔同悲)和“千紅一窟”(千紅一哭)的故事,是“以淚還情”的故事。

2、寶玉不是花花公子。

前面一回說了,寶玉有“少女崇拜”的“毛病”,他“獨具隻眼”發現了少女之美,并極力保護少女們,希望在自己的庇護之下,讓這些少女們活得快樂、自由。他珍愛“少女之美”,當藕官燒紙被夏婆子發現後,他擋在了前面,擋下了藕官的災難;當何婆子(春燕之母)追打春燕時,寶玉“召将飛符”,請來了平兒的指令,阻擋了春燕的災禍。甚至,他安排春燕去給莺兒道歉,也認真囑托“不可當着寶姑娘說,仔細反叫莺兒受教導。”這樣的細節在《紅樓夢》全書之中,幾乎随處可見,寶玉不僅珍視黛玉,他珍視所有的少女,甚至厭惡和排斥他的齡官、彩雲等人,他都抱以珍愛之心。

如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所說:“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然呼吸而領會之者,獨寶玉而已。”

《紅樓夢》第60回:大觀園裡的女子都有病,寶玉也不是花花公子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書影)

寶玉是大觀園内唯一一個深知少女之病,是以珍視少女之美、愛護少女之美的人。在這一回,春燕有一段話,很能說明問題:

《紅樓夢》第60回:大觀園裡的女子都有病,寶玉也不是花花公子

(玫瑰露引來茯苓霜)

春燕笑道:“媽,你若安分守己,在這屋裡長久了,自有許多的好處。我且告訴你句話:寶玉常說,将來這屋裡的人,無論家裡外頭的,一應我們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與本人父母自便呢。你隻說這一件可好不好?”他娘聽說,喜的忙問:“這話果真?”春燕道:“誰可扯這謊作什麼?”婆子聽了,便念佛不絕。

這段話後,周汝昌先生有一段長批,我轉錄過來:

世上不知寶玉之真為人者,總以為寶玉是一花花公子,每日如蝴蝶翩翻于百花之間。怡紅院中應聚無數美女,愈多愈好,是寶玉之占有欲可謂無窮也。忽于此處聞知寶玉欲将院中女兒盡數放出令得自由,如此胸懷與菩薩慈悲有何差異?則以往誤以寶玉為花花公子者,亦稍稍曉悟知愧否?

寶玉将衆多少女攬入怡紅院,是因為他想力所能及地保護這些少女,是以才可能有“放出”之說,甚至這些少女因為最終能獲“放出”(柳五兒就是代表),是以願意努力走向怡紅院,向往在怡紅院裡生活。

《紅樓夢》第60回:大觀園裡的女子都有病,寶玉也不是花花公子

(大觀園裡的小丫頭們)

怡紅院,甚至整個大觀園,因為寶玉的存在,“有病”的女兒們多了一層“保護傘”,他們是以得以在“理想國”裡過着安然的生活。

是以,寶玉不是花花公子,更加不是“色魔”,他隻是一個不通世務,不善經營,沒有獨立經濟能力卻善于鐘情少女的少男罷了 。

(【跟着布丁讀紅樓】之130,部分圖檔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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