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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有“獅子座”,卻沒有“老虎座”

為什麼有“獅子座”,卻沒有“老虎座”

老虎可以說是中國人最熟悉的動物形象和文化符号之一,人們對之包含着喜愛、尊敬又畏懼的複雜感受,但無論如何,“虎威”代表着某種高昂的精神氣,所謂“生龍活虎”。也是以,虎年似乎直覺上給人感覺也更吉利,畢竟口彩好。

不過,這其實是一種在中國文化圈裡才有的現象,從西域以至西歐的文化裡所注重的都是獅子而非老虎:在巴比倫、希臘和埃及的黃道二十宮中,都有獅無虎 ,是以星座隻有“獅子座”而無“老虎座”,印度叢林多虎,但十二生肖中也用獅子代替老虎,而日本雖然自古無虎,但受中國文化影響,十二生肖與中國完全一緻 。

為什麼有“獅子座”,卻沒有“老虎座”

老虎可以說是中國人最熟悉的動物形象和文化符号之一。/pixabay

如今在談到亞洲經濟奇迹時,中國人常說的“亞洲四小龍”,如按英文直譯其實是“亞洲虎”(Asian tigers)。有趣的是,新加坡(Singapore)這一地名的本意是“獅城”,據說早年島上猛虎肆虐,但因其建城時的統治者在此打造了獅形王座而得名 。

這種将獅子作為王權象征的做法,其實是受印度文化影響所緻,至少在中國文化裡是沒有的。

由此可見,老虎在不同文化中的形象、含義是有着很大差異的,而在中國文化中,對老虎的認識也随着時代變遷而不斷翻新——簡言之,在中國文化中,老虎從最初的“神獸”,漸漸地變為“害獸”,又變為“珍稀動物”。

受崇拜的虎

古人崇拜并神化老虎,是很自然的文化現象,畢竟在東亞的山林中,這種猛獸是名副其實的“百獸之王”。是以東北和華南的山林地帶族群自古就有虎崇拜,這與東北虎、華南虎的分布恰好一緻,恐怕很難說是偶然的。

尤其對以狩獵為主要生計的群體來說,山神就常常以老虎的形象出現。在烏蘇裡山區,早年中國獵人會在山林裡用石頭砌廟,上書“山林之主”,敬奉虎神 。滿族供祭的“山神”即“虎神”(tasxa nturi),赫哲族、鄂溫克族、鄂倫春族也一樣,他們認為山裡所有的獵物、财富都是“山神”(虎神)所掌管、賜予人的,因而對其極為崇敬 。捕獵為生的鄂倫春人至今尊稱老虎為“諾顔”,意為王、神、官,又或稱“烏木其”(太爺)。

老虎是阿爾泰語系民族最神聖的動物崇拜,“在狩獵民族中幾乎沒有以獵虎為目的的獵民” 。俄國人類學家史祿國發現,在小興安嶺的通古斯族認為,自然界中有三個互相競争共存的群體——人類、虎、熊各有互不侵犯的領域,因而人們絕對不會主動去打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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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虎。東北和華南的山林地帶族群自古就有虎崇拜。/pixabay

在毗鄰東北的北韓半島,虎崇拜則進入到了更高的一個文化層次:它不再是山神本身,而是一個人類形象的山神的随從、坐騎,“山神堂上必然挂着描繪老者身旁的卧虎、或騎虎的老者的山神圖”,“這個山神具有統管支配人們的生産、人事等各方面的綜合神的性質”,但原本屬于老虎的神能,已經轉移到了那個人形的山神身上 。

這些留存下來的虎崇拜文化,都很有助于我們了解中國人對虎的最初認知。考古學家張光直在《商文明》中指出,虎是殷商蔔辭記載中不時提及的獵獲動物,商代藝術“從整體上看,就是一種以各種獸面和不同動物的身體的各部位為特征的動物藝術,但是最為重要的是虎、牛、鳥三類” 。在青銅器的饕餮紋樣中,虎是與龍、鳳并列的三種最高等級的通天神獸之一,老虎造型的禮器大部分級别很高,為進階貴族所用 。

為什麼有“獅子座”,卻沒有“老虎座”

《商文明》

[美]張光直 著,張良仁、嶽紅彬 等譯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9-1

從商周時期的禮器來看,上古虎崇拜的文化發祥地大緻有三個:東北山區、長江中遊江南山區、江漢上遊山區,而這無疑都位于“華夏邊緣”。到後來,“白虎”在宇宙四方中僅是西方神獸 。

從後世老虎的分布看,東北虎、華南虎似乎主要位于中原的東北、東南方向,為什麼“白虎”卻被安排在西方?這或許暗示,中國文化起初接觸的虎崇拜來自西南山地。

彜族民間有“得罪山神,虎豹傷人”的說法 。彜族創世神話甚至相信,是老虎開創了宇宙:“虎屍解體生萬物,虎毛散四方,虎血濺四方……虎毛變草木,虎肉變動物,虎血變江河,虎骨變岩石,虎眼變日月星辰。” 拉祜族、小涼山彜族都有虎氏族,分别稱為“拉扒”“羅波”,都意為“虎人” 。納西族、普米族也崇拜虎,自稱為虎,認為人類起源于虎 ,普米族因而喜歡用“虎”作為地名和人名,泸沽湖就是普米語“猛虎湖”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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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是古人在狩獵時遭遇的最強猛獸,代表着一種威嚴的神秘力量/unsplas

老虎是古人在狩獵時遭遇的最強猛獸,是山林之王,代表着一種威嚴的神秘力量,“能夠與老虎合為一體的人,即是崇高的巫師,自己便能夠成為自然界的神王,在山頂上、也就是最高的境界上,掌握崇高生命的權力” ,是以在青銅器上經常有被虎神吞食的人物形象,曆史學家李學勤推斷,“吞食象征自我與具有神性的動物的合一” 。

正是以,在商王墓中,虎神造型隻出現在王家禮器中,意味着虎乃是王族所獨有的特殊崇拜對象,甲骨文帶“虎”的地名均是商王獵區,但極少獵獲老虎,“虎”經常是向其咒禱以借其神力的神獸 。

然而随着王權的興起,這種原本被視為掌管死生的神獸,漸漸成為王權的象征,“在新的制度和觀念的沖擊下,死生神獸的信仰觀念逐漸消退,而老虎形象開始普遍被當作是勇武良軍的象征” ,後世表示軍權的“虎符”、軍種“虎贲”均由此而來,在大理國的《張勝溫畫卷》中,武将身穿虎皮,也是同一意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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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代伏鳥雙尾青銅虎。在商代,虎是王族所獨有的特殊崇拜對象。

到了周代,虎神的形象就開始發生轉變,出現了天之刑神蓐收,他面生白毛、有虎爪,手執象征刑殺的斧钺 ,是虎神向人形神轉變的過渡形态,而“白虎”與西方、死亡聯系在一起,因為執掌生命的虎神也是死神。

那種虎神執掌生命的意涵,到後來以主殺的厲神形象出現,而助力升天(所謂“雲從龍,風從虎”)的神能則隻有在道教文化中才得以保留 。看守南天門的馬趙溫關四大元帥,其中武财神趙公明元帥(趙玄壇)的坐騎就是黑虎,而《西遊記》裡的道士也有“虎力大仙”,能駕馭老虎神能的就是法術最強的道士。

這樣,在中國文化中,老虎逐漸從具有神秘力量的“山神”出現了分化:一是作為王權的象征,與軍事、勇武發生關聯;二是作為超自然力量的化身,逐漸被巫師、道士或人形的神靈所掌控。不論是哪一種,都意味着老虎作為一種神秘力量,已經被人所駕馭。

人類學家維克多·特納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對于衆多深度心理學家來說,認同(identification)也就意味着代替(replacement)。從一個強有力的事物中吸收力量,就是在削弱這個事物。”是以,當人們扮作老虎的時候,他們就“無意識地将自己與深深恐吓他們的力量認同了起來。”

随着文化的演進,對老虎的崇拜,最終使人轉向借用、掌控虎神本身的神秘力量來強化人自身的力量,這就是老虎被祛魅的開始。

“虎落平陽”

老虎曾是最受敬畏的神獸之一,但經過一兩千年的漫長演變,它卻逐漸被人所降伏,到宋代甚至出現了武松這樣的“打虎英雄”,對老虎來說,也真可說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它已跌落神壇,成了世人眼中的“害獸”。

這個漫長的過程,從先秦時代就開始了。中原文化畢竟主要是平原地帶發展起來的農耕文明,不像山地狩獵族群那樣生計完全仰賴于山神的恩賜,因而在華夏文化主體中,源于山地猛獸崇拜的虎神形象,隻是宇宙間的諸多神獸之一。

到了秦漢時,虎神的神能範圍逐漸收縮變窄,老虎形象也漸漸地不再被當作崇高權力的象征 ——龍才是至高權力的專屬形象,而虎則被降級為将士或道士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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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節上龍虎相争的燈光裝置。秦漢時,老虎形象逐漸不再被當作崇高權力的象征,龍的形象取而代之。/unsplash

不僅如此,大緻從戰國時期開始,老虎還被世俗化為貪狠的形象,因而當時人們将秦國稱為“虎狼之國”。順着這一新的含義,後來在漢語中衍生出一系列負面意味的詞語。

文孟君《罵詈語》一書發現:“虎,直接用于罵詈的不多見,往往取其本性兇猛、殘忍的特征,與其它詞語搭配而形成罵詈語,常見的有‘人面虎’‘笑面虎’等。”

随着東漢以後南方開發的逐漸深入,作為老虎栖息地的山林也一點點遭到破壞,随之而來的就是虎患的不斷加劇。

早在秦漢時期,虎患危害的地域就已很廣,以至于倭人的居住地無虎,時人視為奇聞 。到了中古時期,在不少地方都出現了虎患,以至于地方官員一個重要任務便是止息虎患 。

唐朝政府十分重視官道的維護,嚴禁砍伐道旁行道樹,但在南方老虎猖獗的州縣,官道兩側十步之内的樹木必須伐光,以便行人防備老虎 。明正統十三年(1448),福建興化縣(今莆田)甚至因為虎患嚴重、疫病流行,人口大減,不得已而被裁革。

北宋李公麟《卞莊子刺虎圖》。唐宋時期的虎患呈現出南北皆有的特點。

喪失了家園的老虎與步步進逼的人類之間開始了漫長的沖突,而這又反過來讓人對老虎的印象進一步變差了。

雖然成語中說“畏之如虎”,把“豺狼虎豹”視為最貪狠的猛獸,但實際上,就像弗朗索瓦·拉塞爾在《錯解大自然》中所說的,“老虎對人類充滿恐懼,由它們主動發起的攻擊極為罕見,那往往隻是與人類不期而遇深感威脅之下的個體行為。”如果老虎攻擊人,那其實往往是它們感到自己的領地遭到了人的入侵。

為什麼有“獅子座”,卻沒有“老虎座”

《錯解大自然》

弗蘭索瓦·拉塞爾、羅朗·伽裡格 著,趙一凡 譯

上海三聯書店,2013-8

與此同時,随着佛教的傳入,老虎的形象被進一步降格了。陳懷宇在《動物與中古政治宗教秩序》一書中說:“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作為六道中畜生道的一種動物,虎在早期佛教文獻中以邪惡的動物形象出現。”

法術高強的佛教僧侶以“降龍伏虎”的形象出現,不過陳懷宇也發現,僧人對猛虎并不純粹是降伏,“而應該将猛虎視為孤獨修道僧人的法侶與法徒”,到了唐代,更明确出現了猛虎也有佛性的說法,唐代甚至還發展出一個新傳統,即以“虎”作為僧人的美稱,“律虎”即贊譽精通律學的僧人,而精通義學者常被稱為“義虎”或“義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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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與中古政治宗教秩序》

陳懷宇 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12

在《太平廣記》中收錄了不少唐五代老虎相關的故事,有學者分析虎發現,“竟有不少人以德化感動老虎放棄食人的傳說,要麼以念誦佛經而退虎,要麼以至誠孝行感動老虎立地成佛,而且故事記錄者大多對此深信不疑,反映了唐五代人與動物之間的微妙關系” 。

因為在傳統道德信念中,“虎患”其實是“人間秩序和道德敗壞所導緻的自然界的感應” ,因而自然界的異常是人間道德敗壞導緻的。

不過,這種“伏虎”故事固然是在宣揚高僧、孝子的道德感化力,但似乎也由此可見,老虎的形象看起來已更接近于一個脫離了社會秩序的惡棍、不孝子。在這種情況下,它已經很難得到尊崇了,最多是道德感化的對象,而當無法加以感化時,打虎也就順理成章了。

對于一個農業文明來說,老虎由此成為百姓生活的一種潛在威脅,到了宋代,終于出現許多打虎英雄。雖然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有馮婦搏虎、卞莊刺虎等故事,但在晚唐之後,這樣的打虎英雄大批湧現,五代猛将李存孝勇武過人,據稱在十幾歲時就曾打死惡虎。

但最出名的當然還是武松打虎的故事,事實上,在《水浒》中這樣的事迹不止他一人,僅李逵就殺死四虎,解珍、解寶兄弟也是打死老虎的獵戶,而水浒人物還有李忠也外号“打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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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繼卣以“武松打虎”為主題創作的組畫《武松打虎》第十一幅。

不僅中原如此,連原本尊崇老虎的遊牧民族也以射虎為習。《遼史》卷五三《禮志六》:“九月重九日,天子率群臣部族射虎……國語謂是日為‘必裡遲離’。”契丹語“biri i”,與蒙古語“bars”同源,就是“老虎”的意思。直到元代,西遼河流域老虎仍然很多,元世祖時期松州知州仆散秃哥“前後射虎萬計,賜号萬虎将軍”(《元史 世祖紀》至元十八年秋七月賜)。

這樣,随着環境開發的加劇,老虎和人之間展開了生存競争,除了極少數邊遠地帶的族群仍然尊重它身上的神性,在越來越多的地方,它已經成了人類繼續開發大自然的阻礙,不斷遭到捕殺。正是以,曆史學者馬立博(Robert Marks)把老虎活動看作是人類入侵和破壞自然環境的晴雨表 。

老虎是怎樣成為珍稀動物的?

對老虎的濫捕濫殺,其實早就顯示出生态環境在惡化了。在康乾盛世,人口大幅增長,大量人口為了讨生活,深入山林,使得此前發揮着人與老虎的緩沖地帶作用的雜木林蕩然無存 ,老虎數量從那時起急劇減少。

木蘭圍場是清代的皇家狩獵場,康熙三十一年(1692)行圍時獵獲虎9隻、野豬10隻、熊3隻;乾隆行圍時僅獵獲虎1隻、野豬8隻,熊則根本沒有 。有學者在回顧西遼河流域動物地理與環境變遷後得出結論:這一帶“清代中期以後和19世紀及20世紀前期,虎豹等大型食肉動物迅速減少直至完全消失,和内地人口從清代中期以後大量向西遼河流域移民開墾有密切關系。”

盡管如此,當時在深山老林裡,老虎仍然為數不少。汪灏《随銮紀恩》載康熙四十二年(1703)在大興安嶺南段多次獵到東北虎;這一年九月初三在烏裡雅斯台,皇太子(雍正)獵得東北虎,“上命與觀。谕雲:……朕殺者一百九虎,皇太子亦殺數十,自十四阿哥以上,無不殺虎者” 。清代西南森林覆寫率當在50%以上,直至20世紀初,四川有72廳縣仍有華南虎出沒,雲南有54個廳州縣至少有華南虎和印支虎出沒,貴州至少有27廳州縣有華南虎出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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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虎。老虎曾廣泛分布于中國各省。/pixabay

就虎亞種的數量而言,中國原本位居世界第一,就分布幅員而論,除了台灣、海南隔海無虎,中國各省都曾是虎鄉,從亞寒帶的小興安嶺到亞熱帶的西雙版納廣泛分布,這是任何産虎國都不能比拟的 。

在全國2100多個縣級行政機關中,約有1100多個曾有過老虎的分布,約占全國縣級機關總數的55%,其中:指名亞種6縣市、東北亞種77縣市、華北亞種208縣市、西北亞種28縣市、華南亞種820縣市、雲南亞種27個縣市,總計1166個縣級機關 。

随着農業開發的推進,老虎在各地逐漸消失了。很多人不知道,連上海都有過老虎:1430-1760年代,華南虎在上海地區的活動有13次,其中明代8次,清代5次,但在那之後就再未見到過。晚清近代,在中國偏遠地區旅行的傳教士一般都攜帶武器,為了防範野獸和土匪,有一個季度,僅在福州郊外就打死了12隻老虎 。

國内各城市郊區打到虎的記錄年代是: 廈門1870、1895、1897、1925,甯波1875,杭州1880,福州1894,南京1895,安慶1925等。在1930年代初,香港也曾發現由大陸泅水過去的虎。遲至1948年,在南昌附近也打到一隻虎 。

老虎雖然在城市郊區逐漸消失,但直到1950年時,還有133縣殘存有華南虎,這些縣主要分布在長江幹流以南,華南和西南的邊遠山區 。

到1990-1991年末,世界自然基金會調查估算,中國境内可能隻剩下30-50頭野生虎。1993年5月29日,國務院正式全面禁止任何老虎貿易。

就在一百年前,全世界野生虎還有10萬頭之多,但現在已僅剩約3200頭。過去三十年裡,沒有任何野生華南虎的可信目擊報告,它極有可能已經滅絕,隻剩下黑龍江、吉林邊境地帶有偶爾從俄羅斯入境的東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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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被解救的老虎,其前爪被獵套套住。/WWF

在這樣的快速滅絕危機之下,現在老虎已成為最瀕危的珍稀動物之一,但它的種群恢複仍然非常困難。因為作為利用植物所産生能量的0.0001的頂級食肉動物,它最終必須依賴于分布密度稀和活動範圍廣方能生存 。現代的研究表明在良好的條件下,大緻需要20到100平方公裡的區域才能供養一隻老虎 。

這就意味着,單單保護老虎是無法挽救其危亡的,沒有大片生态環境良好的山林存在,就不可能有老虎存在。反過來說,老虎的消失,就表明能支撐它的良好生态也已不複存在。這是對生态學視角下人虎關系的新認識:拯救老虎,其實就是拯救我們自己同樣賴以為生的生态。

參考文獻:

[1]“在古代近東和中東地區,虎在人們的宗教生活中幾乎沒有位置,在古代埃及語、赫梯語、阿卡德語、希伯來語等語言中幾乎未提及虎這種動物,出現頻率較多的是公牛、馬、羊、鷹隼等動物。”見陳懷宇:《動物與中古政治宗教秩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154頁。

[2][英]魏根深:《中國曆史研究手冊》,侯旭東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803頁。歐洲繪畫中多有獅子,而極少見到老虎的形象。西歐的老虎是晚近才作為動物園動物展出的:“歐洲人多年來所看到的第一隻老虎遊遍了意大利半島,最終于1478年落腳都靈。”見[法]埃裡克·巴拉泰等《動物園的曆史》,喬江濤譯,中信出版社,2006年,第43頁。此外,中亞雖然直至1970年都有裡海虎,但在斯基泰藝術品中卻見不到虎的形象,“然而老鷹、豹和鹿則始終保有其在斯基泰藝術表達上的主要地位”,見張文玲:《黃金草原:古代歐亞草原文化探微》,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88頁。

[3]康斯坦絲·瑪麗·藤布爾《新加坡史》,歐陽敏譯,2013年,第5頁。

[4][蘇]弗·克·阿爾謝尼耶夫《在烏蘇裡的莽林中:烏蘇裡山區曆險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62頁。遼甯省《海城縣志》(1937年版)記載:“本境東部多山,供奉山神,以鎮虎狼及諸猛獸……山中居民稱虎為山神爺,而立廟祀之。”黑龍江省《寶清縣志》(1964年油印本):“山中居民最畏虎,遂稱虎為‘山神爺’,故立廟祀之。”均見江帆:《滿族生态與民俗文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第158-159頁。郭靜雲也說:“古代崇拜老虎的地區,主要是北滿洲,包括古高麗族、赫哲族、烏德蓋族、烏爾奇、涅吉達爾族等通古斯民族,都将老虎視為自己的始祖。在通古斯的神話和薩滿儀式中,老虎必定是地位崇高的神獸。”見郭靜雲:《天神與天地之道——巫觋信仰與傳統思想溯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346頁。

[5]趙阿平《滿族語言與曆史》,民族出版社,2006年,第219頁。

[6]宋兆麟《最後的捕獵者》,山東畫報出版社,2001年,第324頁。

[7]前引《滿族語言與曆史》,第70頁。

[8]Shirokogoroff, S.M. Organization of the Northern Tunugus, Shanghai,1924。這種習俗也見于北韓半島,如魏聲龢《雞林舊聞錄》(1913):“山中百獸俱有,虎豹為常獸,不甚可畏,往往與人相望而行,人苟不傷之,亦不傷人。熊最猛,苟遇之,無不傷人者,且善與獵人鬥。”

[9][日]依田千百子:《南韓的虎信仰——虎在文化史上的意義》,載陶立璠主編《亞細亞民俗研究》第三輯“亞細亞民俗國際學術大會論文集”,學苑出版社,2002年,第241、246頁。

[10]張光直:《商文明》,張良仁譯,遼甯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27、199頁

[11]前引郭靜雲《天神與天地之道》,第252、306頁。

[12]前引郭靜雲《天神與天地之道》,第306-307頁。

[13]劉怡等編著《活在叢林山水間——雲南民族采集漁獵》,雲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117頁。

[14]吉克·爾達·則夥口述:《我在神鬼之間——一個彜族祭司的自述》,雲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65頁。李根蟠、盧勳《中國南方少數民族原始農業形态》也提到,彜族等的創始神話中,虎或馬鹿的軀體各部分變成天地各物,農業出版社,1987年,第517-518頁。

[15]拉祜族簡史編寫組:《拉祜族簡史》,民族出版社,2008年,第5頁。

[16]王小盾:《中國早期思想與符号研究——關于四神的起源及其形成》,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13頁。

[17]同上書,第156頁。

[18]郭靜雲前引書,第338頁。

[19]李學勤:《試論虎食人卣》,四川大學博物館、中國古代銅鼓研究學會編:《南方民族考古》第一輯,四川大學出版社,1987年,第43頁。

[20]郭靜雲前引書,第345、351、367頁。

[21]郭靜雲前引書,第408頁。據《吳越春秋卷十·勾踐伐吳外傳》:“阖闾死,葬于國西北,名虎丘。穿土為川,積壤為丘……葬之已三日,金精上揚為白虎據墳,故曰虎丘。”這或許也表示當時在吳國,虎與王權有密切關聯。又《史記 項羽本紀》範增說項羽:“沛公居山東時,貪于财貨,好美姬。今入關,财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可見龍虎之氣仍是帝王象征。

[22]陳呂範認為這是受中原文化影響的結果,理由是“泰族崇拜大象,從未有裝飾虎皮的習俗”。參見陳呂範《南诏大理國重要文物淺析》,載《泰族起源與南诏國研究文集》上冊,中國書籍出版社,2005年,第331頁。

[23]《國語 晉語二》:“虢公夢在廟,有神人面白毛虎爪,執钺立于西阿。”

[24]道教聖地江西龍虎山就是一例,《淮南子 天文訓》:“虎嘯而谷風至。”

[25][英]維克多·特納:《儀式過程:結構與反結構》,黃劍波、柳博赟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76頁。

[26]郭靜雲前引書,第307頁。

[27]文孟君:《罵詈語》,新華出版社,1998年,第59-60頁。

[28]見《三國志·東夷傳》,參見王子今:《秦漢時期的生态環境》,第198頁。

[29]陳懷宇:《動物與中古政治宗教秩序》,第177頁。

[30]李斌城《隋唐五代社會生活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152頁。

[31]陳懷宇前引書,第161頁。

[32]陳懷宇前引書,第160、196、220頁。

[33]馬強:《唐宋時期中國西部地理認識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1頁。

[34]李文海、夏明方:《天有兇年:清代災荒與中國社會》,三聯書店,2007年,第450頁。

[35]轉引自《天有兇年》,第439頁。

[36]王利華主編:《中國曆史上的環境與社會》,三聯書店,2007年,第539頁。

[37]鄧輝《清代木蘭圍場的環境變遷研究》,載侯仁之、鄧輝主編《中國北方幹旱半幹旱地區曆史時期環境變遷研究文集》,商務印書館,2006年第445頁。

[38]王守春《全新世中期以來西遼河流域動物地理與環境變遷》,載《中國北方幹旱半幹旱地區曆史時期環境變遷研究文集》,第370頁。

[39]轉引自何業恒《中國虎與中國熊的曆史變遷》,湖南師範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14頁。

[40]藍勇《曆史時期西南經濟開發與生态變遷》,雲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第53頁。

[41]前引《中國虎與中國熊的曆史變遷》,第1、6頁。

[42]前引《中國虎與中國熊的曆史變遷》,第173頁。

[43]小愛德華·布裡斯:《邵武四十年:美國傳教士醫生福益華在華之旅,1892-1932》,安雯譯,2015年,第164頁。

[44]馬建章、金崑《虎研究》,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127-128頁。

[45]前引《中國虎與中國熊的曆史變遷》,第180頁。

[46][美]愛德華·O.威爾遜《社會生物學——新的綜合》,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32-33頁。

[47]馬立博《虎、米、絲、泥:帝制晚期華南的環境與經濟》,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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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 | 維 舟

編輯 | 程 遲

校對 | 黃思韻

*未标注出處圖檔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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