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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李競先生

文 / 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台 劉炎

懷念李競先生

圖1. 李競:著名天文學家、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台研究員、國際天文學聯合會會員、曆任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天文學名詞審定委員會主任、北京天文學會副理事長。

2021年2月3日晚,卞毓麟老師在天文學名詞委的微信群裡沉痛告知:李競先生因腦部蛛網膜下腔出血、肺部感染和心力衰竭,于當天下午18:20不幸去世。

李競先生是我們天文學名詞委員會的老主任,北京天文台的元勳,一位深受大家敬重的謙遜學者,大家都深感震驚和悲痛!

而我本人則是悲痛尤甚,因為近半年來,為李競先生口述回憶資料錄音事宜,一直與先生的夫人陳志凝老師有着直接的聯系。

李競先生是一位在多個領域都卓有成就的著名天文學家。而在天文學名詞方面,還是大陸天文學名詞審定委員會的早期開創者之一,更是有着巨大貢獻。早在上世紀50年代,他就跟随戴文賽先生參與了天文學名詞的審定工作,深得戴先生的言傳身教。在他93年的多彩人生中,有70年都一直與天文學名詞緊密相連。

懷念李競先生

圖2. 李競先生(前排左四)最後一次參加天文學名詞審定委員會工作會議(2017年,南京大學)

2020年上半年,南京大學原天文系(現天文與空間科學學院)的許多學子提出,在戴文賽先生誕辰110周年之際,要為戴先生編一本紀念文集。據紫金山天文台的胡佛興老師告知,在征集文稿過程中,北京師範大學天文系的何香濤老師建議,可請李競先生撰寫一篇關于戴文賽先生在天文學名詞貢獻方面的文章。

2020年7月,當李競先生得知這一資訊之後,慨然承允。但此時李先生因多種疾病正在北京中日醫院住院治療,已經無力安坐撰寫,甚至連講話都已相當費力了。據陳志凝老師告知,他隻能進行口述了。而且其時正值新冠肺炎疫情時期,住院處連家屬都不易進入,隻能一個星期前去探望一次。是以李先生的回憶,後來隻得以口述的方式,在2020年8月15日由陳志凝老師親自錄了音,才從醫院中帶了出來。

承蒙李競先生和陳志凝老師的看重和信任,我對口述錄音資料進行了文字整理。這就是《天地境界 宇宙情懷——戴文賽先生紀念文集》中“戴文賽先生和《天文學名詞》”(李競、劉炎)一文的來曆。

在整理李競先生的錄音資料時,我注意到了兩個此前還不了解的細節:上世紀50年代大陸出版的兩種《天文學名詞》的版本,實際上主要都是由戴文賽先生編集、審定的。

01

關于1952年版的《天文學名詞》:

這個版本是以“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學術名詞統一工作委員會”和“中國科學院編譯局自然科學組天文學名詞審查小組”的名義公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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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 李競先生(後排左八)參加天文學名詞審定委員會第十屆委員會議(2015年,國家天文台興隆觀測基地)

但實際上主要則是戴文賽先生的工作成果和貢獻。李競先生回憶說:

“戴文賽先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學成回國......回來後就在昆明報到。那時沒有課題,沒有展開什麼正式的天文研究,他也就無所事事......他在昆明這階段,實際上呢,隻有一件事情是有成果的,就是審定天文學名詞,一個人在那兒審定,就是1934年之後這階段的天文學發展的新詞。這也就成為了1950年(劉炎按:李先生此處記憶有誤,應為“1952年”)版本《天文學名詞》的骨幹。要沒有這時期他的工作,就沒有1950年的版本,但那時他是無所事事啊。” (據2020.07.03的口述錄音*)

“195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不久,教育事業也正在百廢俱興的時候,戴文賽先生果然編集出版了一本新的《天文學名詞》。這是解放之後的第一本,補充了1934年之後中文天文學名詞的一大段空白,應該是功德無量的。”(據2020.08.15的口述錄音)

02

關于1959年版的俄-英-中三語版式的三本《天文學名詞》:

這個版本當時以“中國科學院編譯出版委員會名詞室編訂”的名義釋出,但實際上,也主要是由戴文賽先生編集審定的。

據李競先生2020年8月15日的口述回憶:

“我從1956年起,就繼續戴文賽先生在昆明還沒有完成的任務,把他的雙語對照卡片,再擴大兩種:一個是俄中,另一個是俄英,共三種卡片。......我把收集好、審定好的卡片帶到南京大學天文系,在與戴文賽先生吃完了午飯之後,就一起進行審定,這樣共做了兩年。”

“1959年時,我被調往北京天文台,就帶着這三大摞的卡片去北京。戴文賽先生非常慷慨,完全沒有說要什麼版權、版稅的,都沒有考慮,都給我了。我就把這三大摞卡片一起交到了科學出版社。由科學出版社進行名義上的審定,實際上因為有戴文賽的名聲擔着,很快就通過了。”

“這套《名詞》一直沿用到、盛行到文化大革命時期。”

這兩種四本的《天文學名詞》,我以前也曾見到過,但不知道它們竟主要都是由戴文賽先生編集審定的。于是我趕快尋找并查閱了這兩種版本的序言和有關說明,果然發現,從中完全看不出戴文賽先生有着多大的貢獻,局外人甚至還可能以為戴文賽先生隻是其中一位普通的從業人員而已。

猜測原因,這情況很可能是由于在當時具體的曆史條件下,還不宜突出科學家個人的,特别是不宜突出戴文賽先生個人的貢獻而造成的。

聽着李競先生口述回憶錄音中的這些相當吃力、有時甚至已是不太連貫的一字一句話語,我深感這些史實的重要性,也更加感到應恢複曆史本來面貌的迫切性。這就是《天地境界 宇宙情懷——戴文賽先生紀念文集》中“戴文賽先生實際主持編集審定的幾本《天文學名詞》”(劉炎)一文的來曆。

現今再回顧往事,我深深感到,戴文賽先生當年對這兩個版本的出版安排和署名方式從未有過什麼計較,他所想到的一定隻是如何能盡快把自己的工作成果貢獻出來,讓大家分享,為推動大陸天文事業的盡快發展而共同努力!

我不禁想到,這是一種什麼精神?這難道不正是一種寬宏大度的“天地境界,宇宙情懷”嗎?

李競先生在回憶的最後,特地加上了這麼一段話:“在此,我想借這個機會,在北京中日醫院養病的期間,叫我老伴給我錄音,回顧這從1950年代初,一直到1959年最後時期的一些往事,主要是集中在天文名詞的審定上。”我在整理到這段錄音時,就深深感到李競先生自己一定是十分看重這段時期曆史往事的,而且似乎還有着某種預感。

李競先生離别我們整整一周年了,載有李先生回憶資料的《戴文賽先生紀念文集》已經在2021年12月出版問世。令人傷感的是,李先生竟未能親眼看到這些珍貴口述的文字文本,而那些錄音則已成了他留存于世的最後絕響。

懷念李競先生

圖4.《天地境界 宇宙情懷——戴文賽先生紀念文集》的封面

在此,我謹以此文表示對李競先生,同時也是對戴文賽先生的深切懷念和告慰。

(2022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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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1年2月3日李競先生不幸辭世的當日晚上,天文學名詞審定委員會的副主任崔辰州先生在“天文學名詞交流(微信)群”中轉發了李競先生2020年7月3日的這個口述錄音資料,以示對先生的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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