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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戲劇如何在場?

作者:水晶

1月13日,澳門公布兩名新冠密接人員行程軌迹,他們是幼稚園的從業人員,所在的幼稚園小孩和家長立刻被全員帶去隔離。1月14日,與澳門一岸之隔的珠海新增6例本土确診,全城所有演出陸續宣布取消。澳門這座原本風平浪靜的小城,也再度陷入緊張的氛圍。

疫情之下,戲劇如何在場?

聲音劇場《回家》

疫情之下,戲劇如何在場?

《永不回來的風景》

第21屆澳門城市藝穗節,就是在這種氛圍之下開幕的。1月12日下午,在澳門最核心的舊城區祐漢新村,第八街的一個街區花園裡,開幕儀式舉行。藝術家、嘉賓和許多在此閑聊、下棋、逛街的市民一起見證了藝術節的開幕,小朋友們還現場玩起了藝術節提供的套圈和氣槌遊戲。

澳門城市藝穗節創立于1999年,是澳門重要的文化節慶之一。這個藝術節的目标是深入社群,為各階層觀衆打開更廣闊的藝術之門,貫徹“全城舞台,處處觀衆,人人藝術家”的理念。是以在開幕式所在的祐漢新村,就有《又看祐漢》的演出裝置,其中的系列作品以租客、偷渡客及過客三種不同身份視角,诠釋祐漢居民對生活、社群、人群、社會和世界的新了解。現在的祐漢,随處可以見到租屋街招,街招印證社群的成長和變化,代表着不同人在社群的生活體驗。多數人以租住形式在祐漢居住,租客在這區的不同地方留下了印記,也承載着他們的生活回憶。

在這個系列作品中,觀衆将化身租客,拿着地圖尋找出租機關,窺探祐漢居民的生活和故事,過程中也随時會遇到真實的祐漢居民,他們亦成為演出的一部分。《租客》《偷渡客》及《過客》的觀衆,在節目結束後還會獲贈一張明信片當場填寫,從業人員會将把收集到的祐漢居民小故事,于本屆藝術節期間寄出。《永不回來的風景》作為該系列的衍生作品,讓觀衆參與其中,以明信片記錄祐漢的面貌和故事,再繼續流轉到城市的不同角落去。

除了關注本土群眾與社群故事,第21屆澳門城市藝穗節當中,有不少作品都聚焦于思考正在行進中的“後疫情”時代。國與國、城市與城市、人與人之間的“隔絕”,這一場景令原本巅峰狀态的全球化跌入谷底,這種當代生活方式與行動自由被突然“劫持”後所産生的心理震動,成為本屆藝術節最重要的“主旋律”。如何破除這種現實生活中的隔離狀态,重建人與人之間的心靈聯接,成為戲劇和其他藝術作品最重要的使命。

以劇場與科技共同構成的作品《後疫情時代的“瘋”》,運用了形體、多媒體、展覽、裝置等多重手段,是藝術家在疫情之下的有感而發之作。目睹了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後的生活變化,口罩已成為每日外出的必備品,防疫用品成為日常生活用品,進入場所須出示健康碼和測量體溫,這些被置于作品當中,用“陌生化”的手段,向觀衆展示後疫情時代下早已改變卻習以為常的生活狀态,并反思社會與大自然之間的關系。

《我想走開一下,想忘掉這個世界》(原名《我想行開吓,想忘記咗呢個世界》),則是由澳門本土獨立劇團“破藝術工作室”帶來的一場跨領域演出。該作品以澳門新八景之一的澳門旅遊塔為表演地,把窄小的電梯改造成表演空間,帶領觀衆進行了一次“精神性旅遊”。雖然每場演出隻有兩位觀衆,但由于現場很多參與演出的演員,還把旅遊塔大堂的一角改成了完全仿真的航站樓登機手續辦理處,空姐、電梯裡音效逼真的飛機起降和飛行聲、“旅途”中形形色色的景點與異鄉人——購物狂、美食、人妖表演等等,這些以前隻有真身旅行時才能體會到的種種場景,在這個隻有45分鐘的略帶諷刺性的作品中一一呈現,讓觀衆一時間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澳門這座城市本來是以賭業和旅遊業為生存基座的城市,兩年來的疫情持續,不但使得遊客大幅減少、賭場門庭冷落,就連澳門居民自身也因為嚴格的防疫政策而無法再像從前那樣随時可以來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我想走開一下,想忘掉這個世界》,運用環境的改造、表演的介入,讓觀衆在精神上插上雙翼,飛上天空,自由自在地翺翔片刻,這可能是戲劇能在這個“隔離”時代所發揮的最好的功用吧。

來自内地的原創聲音劇場作品《回家》,對于此次藝術節的觀衆而言,則是一個巨大的驚喜。這部作品在葉挺将軍故居連演15場,105位觀衆以演員的身份參與了該劇的演出。觀衆在完全不知道劇情、也不知道自己将抽中什麼樣的角色的情況下,親自扮演角色,講述7個關于回家和面對未知命運的故事,引領自己和其他觀衆一起回到兩年前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後的武漢。

對于創作者和觀衆來說,《回家》這個作品都是一個巨大的“冒險”,由于觀衆無法預知角色和劇情,導演也并不能現場對表演進行指導,是以演出所面臨的風險是:觀衆能不能很好地呈現角色?隔着遙遠的距離和完全不一樣的疫情環境,澳門觀衆能否了解到兩年前武漢人民所經曆的一切?再加上演出版本從内地的國語轉換成粵語之後,又多了一些場景、物件和文化上的差異,藝術節主辦方和主創團隊都難免内心忐忑。

但樸素而充滿真實細節的文本,第一人稱的日常化叙述語境,和巧妙設計的演出形式,最終還是深深打動了澳門觀衆,15場演出,幾乎每場都有觀衆流下熱淚。演後談環節,觀衆更是釋放出更大的共鳴,認為《回家》這個作品如同有一種魔力,它以第一人稱的觀衆扮演模式,使得觀衆快速進入各自的角色,在觀衆的朗讀和音效的配合之下,腦海中自行形成了許多想象和畫面,仿佛穿越了一條時空隧道,來到了當時的武漢。而劇中7個角色之間的情節聯接,又令他們在短短的30分鐘裡快速建立起一種共同的使命感,整場演出結束時,像是共同完成了一組精彩的傳球和投籃。

一位讀護士長角色的年輕女士,在演後談時分享她個人的經曆,她是香港人,但因為讀書和工作都在澳門,是以疫情期間回香港也一直不友善,她的公公和爺爺,都是在這期間離世的,自己也隻能通過電話和他們做最後的告别。雖然澳門在疫情期間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安全的城市,連口罩短缺這一幕都沒上演過,但《回家》的到來,劇中所提及的武漢在封城期間那些點點滴滴的故事,仍然激發了她内心強烈的共鳴,而自己在讀劇過程中的流淚與釋放,也是一種治愈吧。

正如澳門文化局局長穆欣欣女士在藝術節開幕式的緻辭中所說的:“在後疫情時代下,我們學會珍惜與人面對面的相處與交流,線下演出更是無比珍貴。藝穗節就是讓我們不斷探索自己成長的城市,以真善美的視角看待世界,讓自己變得更好,這是藝術的作用。”(水晶)

來源: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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