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樓夢》中金陵十二钗無疑給後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一本副冊更是讓人唏噓不已。而副冊中最為人們津津樂道的非襲人莫屬,原名花珍珠,後來寶玉聯想到陸遊詩中有一句與其非常符合的名句“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竹識新晴”,便是以改為花襲人,從此沿用下來。她在賈府先侍賈母後與寶玉的特殊身份注定了其必然大受矚目。
第五回中作者的判詞說其“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枉自”和“空雲”已然奠定了其命運的走向。但人在局中難以自知,為了能夠力争上遊,她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如何成為寶玉的妾上,為此也絲毫沒了男女之防,第六回直言其“素知賈母已将自己與了寶玉的,今便如此,亦不為越禮,遂與寶玉偷試了一回”,此後更是興緻盎然一二生三了。讓人奇怪的是,二人三番五次卻始終沒有懷孕?在母以子貴的古代大家族中,這樣的現象顯然是值得推敲的。
從第五回的“初試”到第七十七回的“凡背人之處,或夜晚之間,總不與寶玉狎昵”其中當有六年左右的時間,加上襲人的自視,不見懷孕的結論大緻也隻有兩種。一是早已熟知此事的襲人有意避孕,二來自然是寶玉是否本身存在問題。
持第一種觀點認為襲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在賈府的位置是不可能成為寶玉的妻子,寶玉的妻子隻有兩個人選,一個是黛玉一個是寶钗。襲人更為希望通情達理做事周全的寶钗成為家主,既然注定為妾自然就不能喧賓奪主,如果其先于正妻生子顯然會在很多方面得到高于寶钗的優待,這無疑會加深彼此的沖突,而她的手段與出身也顯然不是寶钗的對手,是以才用避孕的方式以待天時。
第二種觀點則受到了更多人的認同,理由在原文中有多處展現。最為人們熟知的有兩處,其一就是第二十三回裡雙玉共讀西廂的時候,黛玉與寶玉玩笑的時候都引用了書中的話,寶玉說“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黛玉陡輕薄,于是嗔罵“一般也唬得這個調兒,還隻管胡說。‘呸!原來是苗而不秀,是個銀樣镴槍頭。”雖然是玩笑話,但任何對話都不能脫離基本符合實際的情境。是以這裡的玩笑話應當是在一定程度上與二人的實際情況較為符合。寶玉用“多愁多病”自比,這病無論多少反正是有的,黛玉的‘苗而不秀“似乎成了原因。
這四個字出自《論語·子罕》,原文是“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苗”是指莊稼出苗的情形;秀則是莊稼吐穗開花的情形。這是否是作者有意借黛玉之口來暗示寶玉的結局不會有子嗣,來進一步鋪墊其孤獨終老的悲劇命運呢。這一點在賈府諸多女子身上都能看到展現,不僅襲人如此,還有尤氏、秦可卿、賈蓉繼室、賈珍及賈赦的若幹姬妾均是如此,而濃墨重彩的鳳姐和尤二姐好不容易懷上的男丁也因故流産。
人丁曆來就是家族興旺與否的根本,如此大的家族卻明顯有着人丁凋敝的現象,其敗亡之氣早已籠罩了賈府。無數的量變引起的質變,其結果來臨之時往往是人間最為絕望和無奈的時候,我們除了親眼目睹死亡的過程以外,唯一能做的就是是以思考自身是否也已經到了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