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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蘭英:入宮三十年,曆兩朝七帝,她卻不是帝王的女人

韓蘭英:入宮三十年,曆兩朝七帝,她卻不是帝王的女人

文 / 月下婵娟

1500多年過去了,她的名字,仍然在泛黃青史的某一頁,散發着如蘭似英的香氣。

吳郡韓蘭英,婦人有文辭。宋孝武世,獻《中興賦》,被賞入宮。宋明帝世,用為宮中職僚。世祖以為博士,教六宮書學,以其年老多識,呼為“韓公”。

這個出生吳郡的女子,曆史并沒有留下她父母親人的名字,“有文辭”,想來家世不俗,她才能受到那樣良好的教育。“婦人”,以此推測她可能已經嫁人。家世良好,已經嫁人的女子,卻為何要寫下《中興賦》進獻給帝王,且憑着一篇辭賦被賞識入宮。

她前半生的少女青蔥與情愛纏綿在入宮後一并剪斷,那文采绮麗的名篇向當時和後世的人們訴說着一個女子的聰慧,自信,勇敢,盡管那字詞篇章已經散落在歲月深處,無人再能領略到那曾打動過帝王的爛漫才情。

想來她亦是美麗的,光是才華可能并不足以讓那位荒淫殘暴的君主側目。這位南朝宋代的第五位皇帝,殘忍無情的同時也是政治手段高明的雄主。他開“寒人掌機要”的局面,讓這個又美麗又有才華的女子進入自己的後宮,比納一個庸脂俗粉的妃嫔有用得多。

無人知曉她為什麼要向帝王獻賦,也無人知曉她為什麼就此走向深宮,在珠圍翠繞、三千粉黛中做特立獨行的自己,而不是帝王的女人。

後人說她精研賦體,善擇機緣,說她精準地把握着當時的政治氣候與文學風潮,憑借着一首詞賦登頂到榮華富貴的所在。

韓蘭英:入宮三十年,曆兩朝七帝,她卻不是帝王的女人

彼時,賦體仍然作為才學與情思的集中展現而備受關注,甚至被看作是衡量一個人才華高低的終極标準。“會須作賦,始成大才士”。

她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民間女子的形象跻身于士族名流和男人掌控的文化領域,并且毫不遜色,甚而大放異彩。

在那紙醉金迷的地方,她從青絲紅顔走到兩鬓華發,在那深宮裡迎來兩個朝代七位帝王。前朝風起雲湧,後宮也不免波詭雲谲,她在王權世事的興衰更替中卻始終是她自己。寫美麗的文字,教授後宮諸人書法學識,善談笑,卻從不讓自己卷入什麼是非,活得清醒通透。

一代一代的君王,前世今生都被馬蹄踏遍。讓她聞名當時與後世的孝武帝長眠在玉燭殿,宮人的哭聲與後妃的哀戚穿過重重殿宇,那是五月,宮苑中的石榴烈烈如火,落紅成陣,這帝王文章華敏,才藻甚美,35年,是他風起雲湧的一生,而她,在淚水落下的時候知道自己已不再年輕。

古來大多在青史上留名的女子,無不與自己的夫君或者父兄有關,要麼被某段感情牽絆,演繹美人遲暮或者紅顔薄命。她卻從來都隻是她自己,一句有文辭,貫穿她生命的始終。

韓蘭英:入宮三十年,曆兩朝七帝,她卻不是帝王的女人

沒有人知道在深宮那些漫長的歲月裡,她有沒有思量過什麼人。“故國三千裡,深宮二十年”,那是後世催人淚下的詩句。她在這深宮中超過三十年,從默默無聞地“用為宮中職僚”做到二品司儀,做到博士,年少的心動與歡喜,那些柔情似水,佳期如夢俱成過往雲煙。

春風吹醒桃花,一枝粉紅探進窗棂在書桌上灑下溫柔香氛,那梳雙髻穿彩衣的豆蔻女子可是她自己,盈盈淺笑,無限嬌憨,未來可期。

夏天有涼風,有新荷,有草尖上飛飛停停的紅蜻蜓,有新入宮的女子嬌嫩清脆的笑聲,那些笑聲如銀鈴搖散天邊的彩霞和雲朵。她偶爾會在這些笑聲裡回望自己的青春,偶爾也會想起,自己曾經這樣幸福甜蜜過。

秋天永遠和思念聯系在一起,它們有那麼多的明月和星河。“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露水打濕了手中的纨扇,夜那麼深,她揮手扇開流螢,她還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會背這首詩。

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冬天去踏雪,去剪一枝梅花,養在清水的瓷瓶裡,疏影橫斜,暗香清淺,她覺得特别甯靜。在這甯靜裡聽雪聲和風聲,世間一切便都有無限遠意。

韓蘭英:入宮三十年,曆兩朝七帝,她卻不是帝王的女人

似水流年三十年,宮闱間還回響着如夢的絲竹聲,歌姬莺啼燕啭,舞娘揚起霓裳水袖,隐約又模糊,是一段過往的樂聲。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

那時候,痛失宣貴妃的孝武帝在長賦中寫:

流律有終,心情無歇。

徙倚雲日,徘徊風月。

那時候,思念何美人的齊武帝引巾拭淚,掩歎久之。

那時候,她在春花秋月裡寫了多少“吳歌”,填了多少詞賦。

韓蘭英:入宮三十年,曆兩朝七帝,她卻不是帝王的女人

她寫了那麼多美麗的文字,留下來的,卻隻是一首為顔氏女鳴不平的即興之作。

絲竹猶在禦,愁人獨向隅。

棄置将已矣,誰憐微薄軀?

有過相思,才會懂得相思。有過悲苦,才會加倍憐惜這悲苦。

她那麼老了,看着這年輕的顔氏女因着自己的詩篇被放出宮去與夫妻團圓,對于自己逝去的青春與流年,也是一種慰藉吧。

最後,她以年老德高被後宮中人尊稱為“韓公”,以終身的聰明,清醒,才華和謹慎在這幽暗深宮中得以自保。伴君如伴虎,她曆經了兩個朝代,陪伴了七個君王,卻始終如蘭如英,清香不改。

蘭英绮密,甚有名篇。她的終場也那麼漂亮,如同故事的開始,青史這樣書寫:吳郡韓蘭英,婦人有文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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