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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頭台的血腥家族史 By Edward White

作者:吃瓜分享
斷頭台的血腥家族史 By Edward White

1788年,一名叫馬圖林·盧沙圖的法國鐵匠在家中因頭部受重擊而死。這一行動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但推動它的宿怨已經惡化了幾個月。

那年早些時候,極度保守的馬圖林顯然對他兒子吉恩關于自由和平等的新思想感到不滿。讓直言不諱地表達了他的信念,這些信念在法國各地掀起了激進主義的熱潮。馬圖林不滿足于把兒子趕出家門,還試圖進一步懲罰他,準備娶吉恩的女朋友海倫為妻。海倫一家非常樂意把他們的女兒賣給社群裡一個自視很高的人,但海倫自己卻對被從吉恩手中奪走,和一個憂郁的老怪物綁在一起度過餘生感到絕望。

吉恩想出了一個計劃:趁一個晚上,他來到他父親的家救海倫,然後騎馬離開,走進平等主義的夕陽中。但是馬圖林打斷了他們的逃跑,一場打鬥随之發生。吉恩用錘子猛擊。馬圖林的額頭一下子漲紅了,老人立刻就死了。

盡管吉恩聲稱是正當防衛,但還是被判謀殺罪名成立,并被判車輪刑罰。這種刑罰是将犯人面朝上綁在一個大輪子上,然後将他們的骨頭折斷。幾個世紀以來,這種刑罰在整個歐洲都是一種常見的折磨、處決和羞辱手段。一些人認為這完全是法國人的發明,早在六世紀就開始了。

宣判後的幾個星期,吉恩的命運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在這裡,許多人認為,這個年輕人受到懲罰不是因為暴力行為,而是因為他的政治信仰。在行刑當天,當吉恩走向絞刑台時,幾十個當地人沖上前,抓住了他,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當局震驚了,輿論的力量促使國王路易十六給了吉恩一個赦免令。

吉恩的自由現在似乎是預示着即将到來的革命的無數反抗時刻之一,這場革命橫掃了幾個世紀的傳統。法國再也沒有求助于車輪,它突然顯得是屬于遙遠的過去了。在吉恩一案發生一年後,一種新的處決方式首次被公開讨論:斷頭台,這是一種殺人機器,正如它的創造者所堅持的那樣,它将帶來原始的正義,一個一個地滾動頭顱。

在騷亂的18世紀90年代,被控操縱巴黎斷頭台的人,就是在暴民介入之前準備處決吉恩的那個人。他就是查理-亨利•桑森,路易十六和推翻舊政權的共和黨政權的首席執行官。盡管在革命之初,他像同時代的劊子手一樣被人唾棄和玷污,但他以“偉大的桑森”的身份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成為法國人民的英雄。整個歐洲大陸都認為他是法國道德誠信的最後堡壘。

殺人是桑森家族的血脈。家族中第一個擔任王室劊子手的是查爾斯-亨利的曾祖父,他在嶽父去世後被迫擔任這個職位。在下一個世紀,另外三個桑森繼承了這個角色,直到1778年查理·亨利繼承了這個角色。他當時39歲,但已經是一名執行死刑的老手。1754年,當他的父親死于一種使人衰弱的疾病時,查理-亨利在年僅15歲的時候就接替了他在絞刑台上的職責。這個男孩表現出了驚人的品質:超越他的年齡的智慧和足夠堅強的胃,能夠看穿他日常生活中的絞殺、砍頭和焚燒。那時還是一個少年,他指揮了法國曆史上最後一次絞刑、繪畫和進駐營區的行動。後來回想起來,這是一段比較簡單的時期,當時可以想象到的最嚴重的罪行就是殺害國王。

我們對桑森的了解表明,他是一個雄辯和深思熟慮的人。他博學多才,通曉多種語言,極其認真地履行公職。正如他的孫子後來聲稱的那樣,他可能感到,家族企業束縛着他,讓他感到沮喪。他渴望獲得更高的職位,但又被劊子手絞索的污點所禁止。傳統上,成為一名劊子手能讓人過上好日子,但在上流社會卻無法享受。雖然人們渴望公開處決,但對自殺負責的人被認為精神受到污染。對這一點的了解使桑森感到很沉重,他努力淨化這個家族的姓氏。我們無法确定他對十八世紀晚期巴黎社會和政治洪流的深刻想法,但桑森似乎很自豪為國王服務,即使是在如此殘酷的結局下。桑森唯一想要的是他覺得作為國王忠誠的仆人應該得到的尊重。奇怪的是,正是革命給了他這些東西。

在攻占巴士底獄之後的十年裡,所有關于法國人生死的最基本的假設都受到了質疑。1789年12月,新成立的國民大會就猶太人、演員和劊子手這三個此前被剝奪公民身份的群體的公民資格進行了辯論。在自由、平等和博愛的時代,許多人認為劊子手應該被視為完全公民的說法是完全荒謬的。“排除劊子手不是建立在偏見之上,“阿貝·莫裡說。所有善良的人看到一個人殺害自己的同類都會不寒而栗。為了喚起這些情感,桑森代表法國的每一個劊子手寫了一封信給議會。他寫道,解決圍繞着死刑的禁忌是一種革命責任,如果不這樣做,就會暴露出迷信、懦弱和虛僞。“要麼得出結論認為犯罪必須不受懲罰,”他挑戰他們,“要麼需要一個劊子手來懲罰它。”

事實證明,形勢對桑森有利:法國社會對處決和劊子手的看法正處于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之中。到目前為止,這裡一直存在着嚴格的階級劃分:富人被砍頭,而農民則在繩子的末端窒息和扭動。就在幾周前,約瑟夫·伊格納斯·吉約坦博士還提出了一個模糊但令人吃驚的後革命公開處決的設想。他建議引入某種斬首機器,以確定所有被判處死刑的公民都有相同的死亡,并從處決行為中消除中世紀痛苦和複仇的痕迹,隻留下迅速的司法審判。“用我的機器,”他說,盡管他心裡還沒有具體的設計,“我一眨眼就砍下你的腦袋,你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許多人發現很難把吉約坦博士關于殺人機器的設想當真。根據19世紀的曆史學家所說,他的同輩認為吉約坦是個笑話,其中一個人認為他是一個“沒有天賦和名聲的人……一個讓自己變得愛管閑事的無名小卒”。然而,吉約坦關于砧闆上權利平等的觀點引起了人們的共鳴。1791年10月,通過了一項規範處決的法律,禁止除斬首外的任何方式。

看着他用來砍人頭的磨破的刀片,也許預見到他們的工作量會增加,桑森解釋說,用劍執行每一項死刑都是不可能的;需要一種更有效的方法。有了這項新法律,吉約坦醫生關于殺人機器的可笑想法變得緊迫起來。随着死刑犯人數的增加,工程師安東尼·路易斯博士被招募來迅速設計出一種可操作的裝置,一個叫托拜厄斯·施密特的人被雇來建造它。

1792年4月17日,桑森和比塞特醫院的政府官員一起進行了試運作。在這一天裡,一捆捆幹草、幾具屍體和一隻活羊被放在斷頭台的刀片下。幾周後,桑森出現在巴黎的一大群人面前,觀看斷頭台的公開亮相。尼古拉斯·雅克·佩爾蒂埃,一個臭名昭著的攔路強盜,是第一個面對這種可怕的新儀式的人。沒有人,即使是桑森,也無法預測會有多少人緊随其後。

對最初幾起斷頭台事件的臨時報道,讓觀衆感到了一種掃興的感覺。這種革命性的死刑方式效率高,辦事高效,沒有傳統行刑時那種誇張的場面。有些人認為這是一種進步:也許現在死刑将不再是大衆娛樂的來源。事實上,它隻是标志着從中世紀到現代景觀的演變。緩慢而陰沉的衰老過程被迅速的臨床暴行所取代,這些暴行充滿了成品脫的噴湧的鮮血。人們再也不指望那些被定罪的人能以一種安靜的尊嚴來赢得群衆的支援了。在充滿黨派色彩的革命背景下,無畏的犧牲成為基調。被桑松置于劍下的男男女女們經常跳舞、唱歌,用最後的話語嘲弄他們的敵人。曆史學家大衛·格魯德寫道:“無論在語言還是姿态上,人們都必須對死亡表現出至高無上的蔑視。”一個人血淋淋的生命終結,甚至被定罪的人也常常把它視為“一場精彩的表演”。

對于那些支援革命、支援革命的清洗和譴責的人來說,斷頭台是實作最終正義的人道工具,它很快就獲得了神話般的地位。随着操控機器的手的移動,桑森的形象發生了變化。公衆忘記了他的家族長期以來對波旁王朝的奉獻,現在在街上為桑松歡呼,稱他為“人民的複仇者”,一個代表大衆力量和智慧的英雄。他的受歡迎程度如此之高,以至于他的劊子手制服——條紋長褲、三角帽和綠色大衣——成為了男性的街頭時尚,而女性則戴着小巧的斷頭台形狀的耳環和胸針。

斷頭台的血腥家族史 By Edward White

最引人注目的是,桑森在最尖銳的批評者中成為革命的可接受的面孔。故事中充滿了他的優雅和禮貌,他對園藝和動物的熱愛,以及他作為一個父親和丈夫的溫柔。許多前往法國的英國遊客都認為革命的原則令人不快,革命名義下的暴力行為難以形容,他們對桑森贊不絕口——即使他在1793年1月處決了國王路易十六。也許他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絲古老的、貴族式的法國的影子,一個不把自己的意見強加于人,并且堅忍地執行着國家賦予他的任務,這不僅是國家賦予的,也是幾個世紀以來的遺傳和傳統賦予的。

根據當時的記載和後來他家族的證詞,桑森被内疚和對他在國王被處死過程中所扮演角色的懷疑所困擾,這一時刻被許多人認為是斷頭台最臭名昭著時代的象征性開始。在路易死後的幾個月裡,革命領袖之間的緊張關系逐漸緩和,在恐怖活動中達到頂峰,在這一年左右的時間裡,政府試圖消除哪怕是最模糊的反革命迹象。“恐怖隻不過是迅速、嚴厲和僵硬的正義,”羅伯斯庇爾說,他是當年國家準許的暴力事件的策劃者。在1793年6月至1794年7月之間,全法國有一萬六千五百人被判處死刑。雪崩般的殺戮釋放了與革命的既定目标完全無關的黑暗力量。在北部城鎮坎布雷,一個名叫約瑟夫·勒·布倫的牧師找到了一個新職業,他在恐怖主義開始時成為當地的劊子手,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迷你羅伯斯皮爾,清算個人恩怨,沉溺于明顯的暴力行為,并以最站不住的借口殺害了數十人。

斷頭台的血腥家族史 By Edward White

就在恐怖開始前,桑森被一場個人悲劇所摧毀,他的兒子,按照家族傳統,也是他的助手,向人群舉起一個被砍下的頭顱,從刑台上摔了下來,死了。在悲痛之上,現在是一波又一波的屠殺;12個月後,桑森被指令處決兩千多人。他的日記——至少,他的孫子引用他的話——顯示了他承受的巨大壓力。1793年6月17日,當他被派去砍頭54次時,他的評論是“可怕的一天的工作”。另一天,他顯然雇了16個助手來幫助執行死刑。“他們正在組織斷頭台的服務,就好像斷頭台将永遠存在一樣。”一天早晨,他奉上了瑪麗·安托瓦内特的脖子;另一位是喬治·丹東,他或許是推翻君主制的關鍵人物。要了解各派内部各派的命運,或預測哪位崇高的愛國者接下來會被譴責為叛徒是不可能的。“偉大的公民和好人一個接一個地走向斷頭台,”桑森在日記中透露。“它還要吞掉多少呢?”斷頭台不再是正義的機器,而是暴政的工具。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劊子手辦公室是少數幾個在18世紀90年代毫發無損的世襲機構之一。1795年8月20日,大約在羅伯斯庇爾倒台和恐怖活動非正式結束一年後,筋疲力盡的桑森把他的職責交給了他的兒子亨利。在他39年的職業生涯中,桑森已經造成了近3000人死亡。亨利被證明是與老派截然不同的人物,他一直呆到1840年,那時君主政體已經恢複,桑松家族又回到了王室的馬屁精,而不是革命英雄。劊子手公衆形象的轉變隻是一個短暫的階段。

亨利死後,這份工作就交給了他的兒子亨利克萊門特,他發現家族的遺産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恥辱負擔。執行死刑使他蜂窩狀地走出來,使他身體不适,做惡夢來折磨他。他開始酗酒賭博。在1847年的某個時候,他告訴政府,他不能執行那天的處決,因為他已經典當了斷頭台來償還債務,而且沒有資金買回來。這是桑森家族七代人聯合政府的終結,而這是這個國家最不受歡迎的公職。亨利克萊門特寫了一部關于桑森劊子手的曆史,據說他大量引用了查理-亨利在革命期間的日記。這樣的日記儲存了下來,是以不可能知道這種說法的真實性,而且很友善的是,這些摘錄符合亨利克萊門特的說法,即他著名的祖父和他一樣,也在為自己的職責而掙紮,這一污點使他無法選擇另一條人生之路。

從杜馬斯到希拉裡·曼特爾,查爾斯-亨利·桑森在法國家喻戶曉,他在許多小說作品中都是一個麻煩的人物。最近,他被改編成了一部漫畫系列中的浪漫反英雄,一個精緻但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迫于家族榮譽的不可抗拒的要求,在一個天翻地的世界裡執行恐怖的任務。當然,對斷頭台的記憶更加堅不可摧。它最後一次在法國使用是在1972年。其中一名死刑犯的律師寫道,當他的當事人被宣判死刑時,他對巴黎的慶祝場面感到厭惡,并把他們比作斷頭台早年的暴民:"毫無疑問,如果劊子手像桑森那樣,在他們面前舉起兩個人頭,觀衆一定會鼓掌,高興地尖叫"但據我們所知,桑森自己很少在那令人心寒的時刻感到高興。當有人問他在執行死刑時感覺如何時,他回答說:“先生,我總是急着把它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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