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青州市博物館至今都陳列着一幅價值連城的“狀元卷”,這就是明朝萬曆二十六年狀元趙秉忠的殿試卷,這一份卷子是中國近1300年科舉考試曆史上唯一尚存的狀元卷。是以,以其曆史文化價值得以成為了國家的一級文物,并且成為了青州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趙秉忠(1573—1626)字季卿,1573年出生于青州府益都縣(今山東省青州市),出身官宦之家,父親趙僖官至禮部右侍郎。
趙秉忠十五歲補府學生。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殿試一甲第一名進士(狀元) ,授翰林院修撰,曆任侍讀學士、禮部侍郎,官至禮部尚書。
人們現在看到的 狀元卷,是趙秉忠的第13代孫趙煥彬于1983年捐獻給國家的,屬國家一級文物。趙家作為傳家寶保留了近400年,着實不易。

殿試題目:問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趙秉忠狀元卷:
臣對:
臣聞帝王之臨馭宇内也,必有經理之實政,而後可以限制人群, 錯綜萬機,有以緻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實心,而後可以淬勵百工, 振刷庶務,有以臻郅隆之理。
立紀綱,饬法度,懸諸象魏之表,着乎令甲之中,首于岩廊朝 甯,散于諸司百府,暨及于郡國海隅,經之緯之,鴻巨纖悉,莫不備 具,充周嚴密,毫無滲漏者是也。何謂實心?振怠惰,勵精明,發乎 淵微之内,起于宥密之間,始于宮闱穆清,風于辇毂邦畿,灌注于邊 疆遐陬,淪之洽之,精神意慮,無不暢達,肌膚形骸,毫無壅阏者是 也。
實政陳,則臣下有所禀受,黎氓有所法程,耳目以一,視聽不 亂,無散漫飄離之憂,而治具彰;實心立,則職司有所默契,蒼赤有 所潛孚,意氣以承,軌度不逾,無叢脞惰窳之患,而治本固。有此治 具,則不徒馭天下以勢,而且示天下以守,相維相制,而雍熙以漸而 臻。有此治本,則不徒操天下以文,而且喻天下以神,相率相勖,而 郅隆不勞而至。自古帝王,所為不下堂階而化行于風馳,不出廟廊而 令應于桴答,用此道耳。厥後,崇清淨者深居而九官效職,固以實心 行實政也。
後世語精明者,首推漢宣,彼其吏稱民安,可為效矣!而專意于 檢察,則檢察之所不及者,必遺漏焉,故僞增受賞所從來也;語玄默 者,首推漢文,彼其簡節疏目,可謂闊矣!而注精于修持,則修持之 所默化者,必洋溢焉,故四海平安所由然也。
蓋治具雖設而實心不流,則我欲責之臣,臣已窺我之怠而仿效 之;我欲求之民,民已窺我之疏而私議之。即紀綱法度燦然明備,而 上以文,下以名,上下相蒙,得聰察之利,亦得聰察之害。實心常流 而治具少疏,則意動而速于令,臣且孚我之志而靖共焉;神馳而懾于 威,民且囿吾之天而順從焉。凡注厝、規畫懸焉不設,而上以神,下以實,上下交儆,無綜核之名,而有廉察之利。彼漢宣不如漢文者, 正謂此耳。
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睿智原于天授,剛毅本于性生。草昧之初, 即創制設謀,定萬世之至計;底定之後,益立綱陳紀,贻百代之宏 章。考盤之高蹈,颍川之治理,必旌獎之,以風有位;浚民之鷹鶴, 虐衆之枭虎,必摧折之,以惕庶僚。用能複帝王所自立之,稱聯之理 政務尚綜核者,欺蒙虛冒,總事空文。人日以僞,治日以敝,亦何以 繼帝王之上理,後隆古之休風,而稱統理民物、仰承天地之責哉?
恭惟皇帝陛下,毓聰明睿智之資,備文武聖神之德,握于穆之玄 符,承國家之鴻業,八柄以馭臣民而百僚整肅,三重以定谟猷而九圍 式命,蓋已操太阿于掌上,鼓大冶于域中,固可以六五帝、四三王、 陋漢以下矣!乃猶進臣等于廷,圖循名責實之術,欲以紹唐虞雍熙之 化,甚盛心也!臣草茅賤士,何敢妄言?然亦目擊世變矣。顧身托江 湖,有聞焉而不可言,言焉而不得盡者。今幸處咫尺之地,得以對揚 而無忌,敢不披瀝以獻!
臣聞:人君一天也,天有覆育之恩,而不能自理天下,故所寄其 責者,付之人君。君有統理之權,而實有所承受。故所經其事者,法 之吳天。用是所居之位,則日天位;所司之職,則日天職;所治之 民,則日天民;所都之邑,則日天邑。故興理緻治,要必求端于天。 今夫天,幽深玄遠,穆然不可測也;渺茫輕清,聩然莫可窺也。而四 時五行,各效其官;山嶽河海,共宣其職。人人沾浩蕩普濟之澤,在 在蒙含弘廣大之休。無欠缺以虧其化;無阻滞以塞其功者,蓋不貳之 真默,醞釀于大虛,不已之精潛,流衍于無極,故實有是化工耳。
然則人君法天之治,甯可專于無為,托以深密靜攝哉!是必有六 府三事之職司為實政者;人君憲天之心,甯可專于外務,強以法令把 持哉?是必有不貳不已之真精為實心者。
粵稽唐虞之世,君也垂裳而治,贻協和風動之休;民也畫象而 理,成《擊壤》從欲之俗。君臣相浃,兩無猜嫌,明良相信,兩無顧 忌,萬古稱無為之治尚矣!而詢事考言,敷奏明試,三載九載,屢省 乃成,法制又詳備無遺焉。蓋其浚哲溫恭,日以精神流注于堂皇;欽 明兢業,日以志慮攝持于方寸。故不必綜核,而庶府修明,無事約 束。底成古今所未有之功,乾坤開而再辟,日月滌而重朗。蓋以實心 行實政,是以實政緻弘勳。
其載在《祖訓》有曰,諸臣民所言有理者,即付所司施行,各衙 門勿得沮滞,而敬勤屢緻意焉。列聖相承,守其成法,接其意緒,固 有加無墜者。至世宗肅皇帝,返委靡者,振之以英斷;察廢棄者,作 之以精明。制禮作樂,議法考文。德之所被,與河海而同深;威之所 及,與雷霆共迅,一時吏治修明,庶績鹹理,赫然中興,誠有以遠紹 先烈,垂範後世也。
今我皇上,任人圖治,日以實政,望臣工矣!而誕謾成習,誠有 如睿慮所及者。故張官置吏,各有司存。而越職以逞者,贻代庖之 譏。有所越于職之外,必不精于職之内矣!則按職而責之事,随事而 稽之功,使春官不得參冬署,兵司不得分刑曹,此今日所當亟圖者 也。恥言過行,古昔有訓,而競靡以炫者,招利口之羞。有所逞于外 之靡,必不深于中之抱矣,則因言而核之實,考實而責之效,使捷巧 不得與渾樸齊聲,悃幅不至與輕浮共譽,又今日所當速返者也。
巡行者寄朝廷之耳目,以激濁揚清也。而吏習尚偷,既使者分 遣,無以盡易其習。為今之計,惟是廣咨诹、嚴殿最,必如張詠之在 益州、黃霸之在颍川。斯上薦剡焉,而吏可勸矣。教化者,齊士民之 心術,以維風振俗也。而士風尚詭,即申令宣化,無以盡變其風。為 今之計,惟是廣厲學官,獨重經術,必如陽城之在國學、胡瑗之在鄉 學,斯畀重寄焉,而士可風矣。
四海之窮民,十室九空,非不頒赈恤也,而颠連無告者,則德意 未宣;而侵牟者有以壅之,幽隐未達;而漁獵者有以阻之,上費其 十,下未得其一。何不重私侵之罰,清出支之籍乎?四夷之内讧,西 支東吾,非不诘戎兵也。而撻伐未張者,則守圭纨绔之胄子,無折沖 禦侮之略;召募挽強之粗才,暗馳張奇正之機。兵費其養,國不得其 用,何不嚴遴選之條,廣任用之途乎?民氓之積冤,有以幹天地之 和,而抑郁不伸,何以召祥?則刑罰不可不重也。故起死人、肉白 骨、谳問詳明者,待以不次之賞;而刻如秋荼者,置不原焉,而冤無 所積矣。天地之生财,本以供國家之用,而虛冒不經,何以恒足?則 妄費不可不禁也。故藏竹頭、惜木屑、收支有節者,旌以裕國之忠; 而猶然冒費者,罪無赦焉,而财無所乏矣。
蓋無稽者黜則百工惕,有功者賞則庶職勸,勸懲既明則政治鹹 理,又何唐虞之不可并軌哉!而實心為之本矣!實心以任人,而人不 敢苟且以應我;實心以圖政,而政不至惰窳而弗舉。不然,精神不 貫,法制雖詳,無益也。
而臣更有獻焉:蓋難成而易毀者,此實政也;難操而易舍者,此 實心也。是必慎于幾微,戒于宥密。不必明堂聽政也,而定其志慮, 俨如上帝之對;不必宣室緻齋也,而約其心神,凜如師保之臨。使本 原澄徹,如明鏡止水,照之而無不見;使方寸軒豁,如空谷虛室,約 之而無不容。一念萌,知其出于天理,而充之以期于行;一意動,知 其出于人欲,而絕之必期于盡。
愛憎也,則察所愛而欲近之與所憎而欲遠之者,何人?喜懼也, 則察所喜而欲為與所懼而不欲為者,何事?勿曰屋漏人不得知,而天 下之視聽注焉;勿曰非違人不得禁,而神明之降監存焉。
一法之置立,曰吾為天守制,而不私議興革;一錢之出納,日吾 為天守财,而不私為盈縮。一官之設,曰吾為天命有德;一奸之鋤, 日吾為天讨有罪。蓋實心先立,實政繼舉,雍熙之化不難緻矣,何言 漢宣哉!臣不識忌諱,幹冒宸嚴,不勝戰栗隕越之至。
臣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