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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天上班，我聽同僚說經理找前主管談話，說酒店内需要真正管理的事并不多，他一人遊刃有餘，就請前主管跑業務收賬去了。
前主管一口咬定是我在經理面前告她黑狀的緣故。她當衆指責我，能力不足倒也罷了，還做人有問題，又把我狠狠地訓斥了一番，最後斷言，“像她這類人，注定了隻能做苦力！”
倒也無所謂，英雄不問來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未必是命運的寵兒，我未必是生活的棄兒。咱走着瞧！
之後，我們在不同的崗位上忙碌着。每每見面，她總是仰面朝天從鼻孔裡出氣。高學曆人群中原來也會有如此低俗拉垮的玩意兒！？
轉念一想，她是什麼玩意兒，與我何幹？咱把自己做好，盡量不低俗掉垮就好。
我和她之間并不是人走茶涼，是窩在一個戰壕裡的敵人。我不屑和她戰鬥，也清楚我是戰場上的弱者。
2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是一個月。多次聽到前主管和其他同僚間爆發戰争，她經常指責經理的不公平，及酒店管理層的種種不可理喻。
沒過多久，又聽說她提出離職。
之後，她來樓層包廂的次數很頻繁，沒了之前的高傲和仰面朝天，整個人變得很親民，還主動跟我打招呼套近乎。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知道。
“他們就是排擠我。”前主管在包廂裡和幾個服務員聊天，我推門進去時，她們正聊得熱火朝天。“别以為做得多，真的就可以拿的多。招聘廣告上寫的很清楚，發展空間廣。事實呢，你們誰升職了？”
3
“先把自己做好了！既然提出辭職，安安靜靜走人就是。操心别人的事，你不累嗎？”我對前主管說。前主管非但沒生氣，還笑意盈盈對我說：“出來上班，都不容易，作為姐妹，我經曆的比你們任何人多。說出來，也是希望你們能明白這裡的用人規則，最好早作打算。”
“說的跟真的一樣，好像真的是為我們着想。”我笑着說，“沒有哪個人是傻子，每個人之是以處在每個人的位置上，不僅僅與學曆能力有關，還與自身的眼界格局有關。”
“你就是經曆的太少，還在被所謂的成功學洗腦。”前主管說，“像你這種人，隻知道埋頭幹事，既不懂得包裝自己，又不搞人際關系，被人家壓榨的骨髓不剩，還心甘情願，到最後隻怕連升職加薪也是癡心妄想。”她看着我，很認真地勸我，“這麼黑暗的地方，真的不适合你，聽姐姐一句勸，離開吧！”
“我為什麼要聽你勸！？”我笑着，語氣堅定，說，“我偏偏要在這裡發光發熱，揚眉吐氣！”
“呵呵，我等着瞧！”前主管和我一樣的态度，一樣的語氣。
4
“你就是自作聰明，思想消極。”因為不知天高地厚，我經常大言不慚。“我最不喜歡搞人際關系。整天研究别人，卻看不清自己，那是傻子才幹的事。既然選擇了，就全力付出，用心幹。不為别的，隻為自己活得踏實，對得起自己的每一個選擇。有一天沒有幹下去的理由了，想離開了，可以沒有遺憾，可以好不眷戀。”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前主管笑我，“是以别人叫你傻憨憨。她們沒有冤枉你。”好幾個服務員附和着她，笑話我。
我也笑話她們。“你們聰明，你們各個都是智慧女神。在人世間的所有争風吃醋和勾心鬥角中，你們理所當然該脫穎而出，成為被人敬仰的戰鬥英雄。還處心積慮，拉我做墊背幹什麼？”
5
前主管離開後，我站在風口浪尖上，理應是要試一試的，不論成功與失敗。一年半的努力和付出，在上司眼裡究竟有多重份量，我需要明白。
“你态度端正，工作努力，我非常認可你。但是——”辦公室裡，我看着經理若有所思的樣子，答案了然于心。
繼續的執着和堅持，毫無意義。突然就有種不想幹下去的念頭。不幹了！說什麼都不幹了！像個拉磨的驢子，日複一日，幹下去有什麼意義！？
其實辭職不幹也是可以的，隻要西北風能管飽，橋洞還願意住。隻是我沒有這樣的膽量與魄力。辭職的沖動轉眼間被現實的寒酸與落魄粉碎，身為窮人，暫且為三兩碎銀折腰吧！哎！！
6
想想，還是自己太年輕。以為隻要幹活踏實，拿到手的每一分錢問心無愧，哪怕不能被别人了解認可，但有朝一日我想離開了，便可以毫無遺憾沒有任何眷戀的走。
事到臨頭，才知道想法有多天真。想法，終究隻不過是想法而已。在活着與現實面前，想法可以讓人理智，但理智僅僅是理智。理智可以控制行為，卻奈何不了情感。
腳下的路向前延伸着，消失在遠方的茫茫黑暗裡。原地踏步，或是貿然前行，有什麼差別呢？不過是被溫暖和美好遺棄了的流浪兒。
7
辭職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很難把它壓制下去。一如既往走在下班路上，腦袋裡盡是已經發生或者即将發生的事。我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一邊又一遍質問自己，繼續幹下去有什麼意義？既不能升職加薪，又學不到提升自我的思想，果真要把自己看做驢子，圍繞着磨盤耗盡滿腔熱血？有意思嗎？
意思，還是有的。最起碼解決了“溫飽”二字中的“飽”字。雖然是後廚裡的大鍋飯，看着沒有肉，多吃一口就發胖。
8
傻憨憨。突然覺得她們叫我叫的好貼切，可不是傻且憨？領班的職位，萬能雜工的性質。收銀台，服務員，傳菜生，哪個崗位空缺就往哪個崗位上。
如今呢？工資職位原地打轉，年齡長了一歲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被磨沒了，身體還垮了一大截······最最可恨的是，我依然站在黑暗裡，看不見前方是否存在着光亮。
這份工作，越想越恐怖，想撂挑子不幹，卻又不知明天的路在哪裡。
哎！無奈！無語！
9
淩晨兩點，有人在暖意融融的卧室裡鼻息如春，躺在天鵝絨的睡毯上，正編織着美麗的夢；有人孤身行走在積雪深埋腳踝的街道上，在路燈灑下的昏黃光暈裡，正望着大雪紛飛失聲痛哭。
隐隐感覺後背被一團黑影黏着，内心一驚，我——難道被跟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