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敲門聲
劉 蓮
那年我二十歲，在化北一所國小教書。
我和一位老教師住在校園西面的一排平房。晚上老教師去玩了，偌大一排房子，剩下我一人，心裡害怕，常常早早關門，一邊聽收音機，一邊看書或寫文章。
一天中午，我不小心踩着一枚鐵釘，傷得很深，跛了。下午學生回校，關切地詢問，告訴我各種藥方。我自認無大礙，塗些萬花油算了。放學的時候，小美告訴我，說我的腳很腫，我有些害怕：會不會得破傷風呢？
黃昏的時候，下起了雨。我想家，想身體一直不好的父母，心情極為黯淡。
夜來了，雨沒停，電卻停了。看不了書，聽不了節目，無聊得很。燃起一支蠟燭，在書桌前胡思亂想。細細密密的秋雨落在瓦片上，簌簌的響聲越發襯出夜的寂寥。
雨夜
“笃－笃笃－”誰在敲門？清晰的叩擊聲響過，又沒了聲息。我以為聽錯了，敲門聲再次響起，伴随着陌生男人的聲音：“老師，休息了嗎？”我愕然問：“你是誰？”男人說他是小美的父親，聽小美說我傷了腳，給我送藥來。
猶豫了一會兒，我疑惑着把門打開。門外站着一個壯實的中年男人，左手提着一袋東西，右手拎着一把濕淋淋的黑色雨傘。男人看見我，趕緊說：還認得我嗎？小美的爸爸。我認出來了，連忙請他進屋。他從袋裡拿出一隻紅番薯和紅糖，說搗爛拌上藥粉就行，藥粉是祖傳的。我半信半疑，給他拿來菜刀。他很快就把番薯和紅糖搗成糊糊，他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倒下一半，小心翼翼地拌勻。
朦胧的燭光下，他專注的樣子消釋我所有疑慮。他幫我把藥敷好，笑着說，明天就消腫了，剩下的藥用冷開水調和塗，很快就會好的。又說，那些番薯很甜，可以煲了吃，如果喜歡，他再讓小美帶來。我再三向他道謝，他連連擺手，說一點小事，應該的，然後向我告辭，我想站起來送他，他連忙阻止。雨忽然大起來，打在瓦面上噼裡啪啦響。我叫他等雨小點才走，他說沒關系，輕輕幫我拉上門，走進漆黑的雨夜裡……
第二天起床，腳果然消腫了。塗了兩天藥，好了。那些番薯我吃了好幾天，甜甜的滋味至今還留在心裡。
蕃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