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朵花裡住上一夜
用一顆秋露洗臉
又對着圓月照看
懷遠。三十裡在路上
三十裡在天上
三十裡來來回回圈出一生
睡在田裡的母親
變成一把泥土,還在
想着城裡打拼的兒子
公共汽車上的少女
想着戀愛也是一輛舟車
帶她去見陌生山水
懷遠,也是一個女嬰
在小小的搖籃裡
搖籃載她走入家庭
男人們的遠方是女人
男孩子的遠方是男人
每個早晨的遠方都是
夜晚,來到一朵花上
一朵粉色露水
月亮在裡面圓缺
懷遠,就是什麼也不想
順手摸到的事物
都是秋水、江風與天涯
我獨自坐下來
像一把紅色椅子
木紋裡飄蕩陣陣歸鴉
作者 / 伽藍 選自 / 《磨鏡記》,白鲸文叢
遠,在于距離,而距離有許多種:空間的距離、時間的距離、人際親疏的距離、符号與意義的距離,諸如此類。
心系遠處,多是想彌合一段距離,但距離常常存在,難以消弭,便将人的心思繃起來,像一根被彈奏的琴弦:懷遠,乃是一種心的音樂。
在這首詩中,詩人利用自由的尺度、跳脫的角度,呈現了多種距離、多種遠方。第一節的前兩句,呈現了一個螞蟻般的存在尺度,可以住在花裡、以露水洗臉,而第三句以月亮為鏡子照看自己,又切換到一個更大更飄逸的尺度。
随後,詩人轉向了更常見的遠方和距離:生離死别的親情思念;懵懂愛情下的新鮮幻想;生命成長的漫長曆程……接着在第七節,詩人通過對第一節中意象的重新書寫,将詩攏回到相對抽象和抒情的氣氛中。
懷遠,有時是一種心境,所謂“心遠地自偏”,放下日常雜念,讓心變空,就沒了狹小的邊界,順手便是遙遠的事物:秋水、江風與天涯。
正是這樣的心境,讓詩人的感受變得更加敏銳,讓其坐在一把椅子上,也能感受到椅子原是一棵樹,一棵樹屬于一片林,一片林正迎着一群晚歸的鴉雀。
這就是詩人對距離和遠方的抒寫。那麼對你來說,遠方有什麼可供懷想的嗎?
薦詩 / 冬至
第3232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