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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輕盈時,喜劇也應帶着地心引力

作者:光明網

喜劇競演綜藝《一年一度喜劇大賽》(以下簡稱《喜劇大賽》),剛剛圓滿落下帷幕。它是豆瓣2021年度評分最高的國産綜藝,除了讓觀衆欣賞了許多出色的喜劇表演、認識了不少優秀的喜劇人,也在不斷拓寬和加深觀衆對喜劇的了解。

此前觀衆更為熟悉的喜劇形式,是晚會舞台上常看到的獨幕喜劇、相聲。而《喜劇大賽》主打的喜劇形式是素描喜劇、漫才、默劇、物件劇、音樂劇等;節目中的表演不追求“三一律”,不追求主題拔高,隻要能夠博得觀衆一笑,就可以赢得高分。是以,在初看節目頭幾期時,觀衆對《喜劇大賽》的最大感觸是,它特别“新”,打破了人們以往對喜劇種種教條、刻闆的認知,充分解放了喜劇的形式與内容。

比如,《大巴車上的奇怪鄰座》《三狗直播間》《水煮“三結義”》《先生請出山》等作品,很難說它們有什麼具體的指向和意義,甚至在一些人看來這些節目有點“胡來”。不過,它們偏偏在“胡來”當中形成了自洽的氣場,将觀衆裹挾其中,讓觀衆在短暫的幾分鐘内忘卻煩惱,發出響亮的笑聲。而這正應和了節目組所喊出的“沒心沒肺,快樂加倍”口号。

節目播至中後段時,更具體地說,是到賽程的“場景賽”和“行業賽”時,一些觀衆可能漸漸察覺到節目在“偏航”。因為一些作品——無論什麼類型、什麼風格,都要加入點“沒心沒肺”的内容。“沒心沒肺”難免給人一個誤解,以為灑狗血是容易的事情,但其實喜劇最難的就是分寸,沒心沒肺也得有分寸。過火了,就成了自嗨;太生硬,就像故意給人撓癢癢。而這一階段的不少表演,帶有明顯的“多了胡來,少了分寸”的傾向。為此,節目主持人馬東有所自省與擔憂:“我們常說形式大于内容,我覺得,這個傾向不應該被鼓勵。”

《喜劇大賽》進行到中後段時,有些作品一度顯得“短視訊喜劇化”,更看重直給的、碎片化的、反射弧極短的刺激,而忽略了作品的完整性、深度與思考,一刷而過,沒心沒肺。喜劇看起來是更容易了,但也變得有點“癫狂”,因為刺激觀衆生理性發笑的門檻值越來越高,喜劇人隻能玩得更瘋才能博得觀衆一笑。

節目中筆者印象最深刻的作品,大多數從形式到内容都很新。比如,《笑吧,皮奧萊維奇!》帶有鮮明的文學性,講述了一個發生在二戰時期的故事;《時間都去哪了》直戳網際網路時代年輕人的痛點,形象地揭示了微信、微網誌、抖音如何吞噬我們的時間;《台下十年功》有“穿越元素”,有至少三個時空……它們不僅好笑,也符合我們對于喜劇的很多傳統認知,諸如“喜劇是一面鏡子”“喜劇是照見生活縫隙的一道光”“喜劇是轉型時代人們内心沖突的一種反映”等。

獲得最受行業矚目獎的《笑吧,皮奧萊維奇!》,固然有《喜劇的憂傷》與《笑之大學》的影子,但它能夠在一個短短的喜劇表演裡,傳達出笑聲的危險、笑聲的勇氣、笑聲的力量,以及笑聲與暴力的對抗,讓觀衆感受到笑聲的可貴。

節目中誕生的幾組搭檔,“不但讓觀衆感受到,喜劇創作是搭檔間有來有回的逗捧藝術,更是以無間合作孕育默契,用各具風格真誠創作诠釋CP所應有的使命”。獲得年度喜劇搭檔冠軍的蔣龍、張弛創作的很多故事,都是圍繞小人物的熱愛所展開的。小人物對某種藝術形式有着赤誠的熱愛與執着的堅持,卻遭受來自現實的種種敵意和碾壓。難得的是,他們的熱愛依然非常柔軟與忠誠,甚至飽含詩意。他們的故事仿佛一遍遍在上演周星馳的《喜劇之王》,熱愛與踐踏、理想的月光與現實的污泥,反差越是強烈,那份熱愛就越動人。王皓和史策,在節目中建構了一個“皓史成雙”宇宙,頗為神奇地傳達出愛情這一感情的複雜層級,以及它所有的細微、動人之處。

記得于和偉在節目第一期評論一個節目時說過:“灑狗血很過瘾,但是我覺得,可能最後你會發現,走到那個正規的戲劇邏輯當中,你們的能力可能會完成得更漂亮。”把整季節目看完,或許,觀衆能更好地了解于和偉的這句話,對喜劇的了解也會更深刻。“灑狗血”的喜劇,未必是不好的喜劇。可如果喜劇節目不約而同沾染上“灑狗血”的氣質,對喜劇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人們對喜劇的那些傳統認知,是幾十年喜劇理論發展的結果,是無數經驗的總結,我們該警惕它們走向刻闆與教條,但不意味着必須走到它們的反面,才能展現出喜劇的“新”與特立獨行。高明的喜劇,講述的往往是關于平凡好人的故事。“更好的喜劇”喜歡關注平凡的好人在現實中的碰壁,他們的堅持、熱愛、尊嚴、苦難、孤獨、不屈,在傳遞笑聲的同時,也給普通人帶去體恤、溫暖與祝福。

喜劇創作要避免落入刻意拔高、主題先行的泥淖。有個說法可謂貼切生動:“有些參賽作品恰恰是這方面不夠明智,負荷着自找的大題目,最後壓塌自身。而我們觀衆看到的隻是大象在碗櫥裡跳舞,最後一地稀碎。”但這并不意味着,喜劇就要排斥沉重的思考。觀衆希望看到的是,喜劇在輕盈的同時,也始終帶着地心引力,有着從現實土壤中提煉出的殘酷或詩意。曾于裡

來源: 解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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