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财經天下》周刊 倪毓平
編輯|孫月
自去年12月末新能源車專屬保險上線以來，保費漲跌的争論熱度持續上升。
保費到底是漲了是跌了？投保人的感受并不一緻。然而，無論保費漲跌，一個确定的事實是，保險營銷員所能拿到的傭金卻出現了大幅下降：一單交易完成後，他們可獲得的傭金“幾乎為零”——這似乎預示着，新能源車險價格更加透明了，營銷員能夠靈活決定車險價格的時代趨于尾聲。
“新政”之下，車企、險企、消費者及保險一線銷售人員，都在重新建構車險“食物鍊”。
新能源車保費，到底漲了還是跌了？
元旦前後的新能源車市場，保費已經開始了調整。
小鵬汽車銷售人員方楠很肯定地告訴《财經天下》周刊，售價在25萬元至27萬元間的小鵬P7，保費已經由三四千元漲到了五六千元，“平均漲幅在兩三千元間”；而車價在30萬元左右的岚圖FREE，其車險保費“漲幅不大”，與價格略低的小鵬P7幾乎持平，約為6400元。岚圖汽車的從業人員表示：“從此前的6000元漲到6400元，保費也就漲了幾百塊錢。”
就在元旦前夕，醞釀許久的新能源車專屬保險正式上線。2021年12月27日，12家财險公司首批獲準承保新能源車專屬車險——而此前，新能源車和傳統燃油車是共用同一套車險條款，那些易引發理賠糾紛的電池、充電樁等問題處于模糊地帶，沒有獲得明确的保險保障。
為新能源車量身打造的車險條款及費率也已經在12月底出台釋出。這次釋出的條款，共有三個主險及十三個附加險。消費者可選擇投保全部險種，也可投保部分險種。
哪吒汽車保險業務部副總監劉德春表示，從整個行業的基準保費來看，20萬以下的新能源車保費下降約在1%至5%之間，車價在20萬以上的新能源車，保費可能存在上調。截至目前，在全國90%的城市中，哪吒汽車的車險保費都是下降趨勢。
來自保險業的聲音則更為謹慎。
在鄭州，隸屬于平安保險的許賀梅說，新能源車的保費是漲還是跌，都由“系統說了算”，她目前了解到，新能源車保費已經提價了10%~15%；在長沙，某家老牌财險公司的車險從業者顧非凡表示，根據公司内部不久前提供的資料，新能源車保費整體有5%至8%的“略有下調”，“新能源車的基準保費總體下降，各家保險公司的折扣系數可能會上浮”。
《财經天下》周刊從人保财險、中華保險、平安保險等獲批承保的财險公司的客服得知，保費價格需要提供車主性别、年齡、車牌号碼、車型、身份證号等資訊，“通過測算才能知道每台車的保費價格”。人保财險客服則特别提醒，特斯拉、小鵬汽車無法直接通過電話投保，需要到當地營業廳做進一步處理。
此前，在新能源車專屬保險上線不久，“特斯拉保費暴漲80%”的車險報價震驚了新能源車主。而根據特斯拉銷售人員向《财經天下》周刊的澄清，保費漲幅較大的僅僅是在網絡曝光的兩台車輛，其保費價格已經在後續做了調整。
對此，一位保險行業的人士評價，“如果不具體到投保人身處的地區、用車習慣、投保條款，單單讨論保費上漲或下降，其實沒有太大意義。”
新能源車險，如何定價？
擁有了專屬條款的新能源車險，其定價往往依據出險率和零整比兩大因素考量。
特斯拉車主宋濂描述了一個頗為有趣的細節：3秒、5.6秒和8秒的加速度，成為區分特斯拉model3、model 3P及傳統燃油車保費高低的重要方面。
在汽車啟動過程中，model 3可以達到5.6秒的百公裡加速速度，“這個速度已經了超過路面95%的車輛”——同樣的起步動作，傳統燃油車花費8秒的時間完成就“算很快了”。而在特斯拉内部，宋濂說，model 3的高性能版本model 3P是比更model 3本身更“吓人”的存在。他給出了高性能版本的資料表現：3秒。較之model 3又縮短了2.6秒，“（駕駛人）甚至可能來不及反應”。
“加速越快，意味着車速也就越快，事故機率可能更高。”宋濂覺得，保險公司也考慮到，速度是新能源車可能出事故的風險因素。反映在保費變化上，“高性能版本的保費漲幅更高，聽車友說，最高已經從8000多元漲到了18000多元，而model 3的新車保費則隻是貴了幾百塊錢。”
顧非凡認可這個觀點。他說，傳統燃油車在起步會有一個變檔的反應過程，但新能源車不需要，較快的起步速度也會引發保險公司對于事故機率的擔憂。
同時，新能源車這一獨特的構造，也決定了車主需要“切換”駕駛習慣——這也成為引發交通事故的重要因素。
他同時指出，在新能源車險的承保中，地理位置也是考慮因素之一。以長沙和廣東地區作比較，“長沙是丘陵地區，行車的事故機率較大，廣東地理條件較之長沙會有不同，是以風險機率更低。”
而當事故發生後，随之而來的維修成本也并不少。宋濂在維修中心看到，在model 3的全部維修費用中，工時費占比約為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此外，盡管換修使用的可能為國産配件，但由于較高的定價，依然會推高車輛的零整比，也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保險公司案均賠付的金額。
“但事實上，出險率是更能決定賠付率趨勢的重要因素。如果案均賠付都一緻的話，出險率高10%的車型，就意味着賠付率也要高出10%。”劉德春更正了新能源車的零整比是決定保費高低關鍵的普遍認知，“燃油車還是要看零整比的，新能源車保費高決定因素不是零整比。”
顧非凡則從過往賠付情況來看，“（保險公司）整個特斯拉的生意都是虧損的。”據他透露，在新能源車專屬保險上線後，湖南地區已經将新能源車市場中的13個高端品牌，包括奔馳、寶馬、梅賽德斯、凱迪拉克等傳統燃油車推出的新能源車型篩選出來，給出了高于其他新能源車的折扣系數。“這13個品牌車型保費的起步折扣約為1.0至1.05之間。”
申萬宏源證券分析師葛玉翔指出，家用車中新能源汽車在出險頻率、案均賠款上都要高于傳統汽車，盡管新能源車險的單均保費顯著高于傳統燃油車，但仍然不能彌補出險頻率和案均賠款雙高導緻的賠付成本的增加。
保險營銷員或無傭金
值得注意的是，一個比保費趨勢更加明确的變化已經出現，即營銷員的傭金變少了。
“當系統測算出車輛的保費資訊時，也會一同顯示承保後營銷員的傭金數目。”許賀梅在元旦假期拜托同僚查詢一輛特斯拉的車險報價，卻被提醒：“你已經沒有傭金了，保費價格沒法降了。”
“也不一定是完全沒有傭金，如果一些車輛出險次數較多，風險系數過高，當被系統判定為高風險時，這單就不會給營銷員傭金了。”同樣在平安保險的董江海解釋，他也在沉吟片刻後補充，“但普遍來說，新能源車險給到營銷員手中的傭金是變少了，如果有些人還要讓出折扣的話，那營銷員這一單就真的沒有收入了。”
傭金下降，或也與新能源車險政策相關。根據媒體報道，去年12月14日，銀保監會财産保險監管部向各銀保監局、各财産保險公司下發《關于新能源汽車專屬産品備案有關事項的通知》，要求新能源汽車商業保險專屬産品的附加費用率不得高于15%。這就是說，險企在承保新能源車時可使用的費用空間變小了，壓縮成本成為險企生存的重要法則。
是以，營銷員從中拿到的傭金比例也随之減少。顧非凡的傭金就已經“減少了一半”，而這還隻是“公司給的緩沖期”，“實際上，公司給的一單（傭金）應該不超過3個點，這也相當于是沒有了”。
“是以，單看一台車的收入，營銷員可能不會像以前一樣，有那麼大的利益驅動了。”顧非凡稱，但公司對于營銷員也有規模考核，是以，也需要考慮整體的保費規模、賠付情況等因素。
許賀梅也談到，盡管沒有傭金可拿，但車險出單要比以往輕松許多。“畢竟，各家保險公司保費報價相差不大，差距就在幾百塊之間。也不需要通過返傭來留住客戶。”何況車險保單成交的銷售額也與業績表現緊密挂鈎。“捎帶着做吧，有總比沒有好。”
“你不能隻做賺錢的業務。”顧非凡無奈地說。
賠付情況需三到五年觀察
首年之後，續期保費情況如何，業内外也存在分歧。
方楠反複聲稱，“第一年會貴一些，往後就會便宜很多”。在岚圖汽車的體驗店中，上述說明保費“隻漲價幾百塊錢”的岚圖銷售人員，也告訴《财經天下》周刊，“第二年就不會貴了，隻要沒出險，大機率保費都會降下來。”
中華保險的客服則補充稱，保費價格可能會受到個人征信情況影響，此外，上一年車主自己不出險，保費也不一定會下降，還需要結合該品牌或該車型在整個市場中的賠付情況及風險情況。
無疑，新能源車的賠付情況是決定後續保費走向的關鍵。
“現在一切還處于探索階段，賠付機率難以判斷。”北京工商大學保險研究中心主任王緒瑾談到，一般來說，5年時間可以使保險業了解到，判斷賠付情況的樣本資料，在實際操作中，3年左右也可能就會形成比較穩定的資料表現了。
劉德春也較為樂觀地給出了新能源車賠付率的發展判斷：由于年輕人更易接受新鮮事物，他們是新能源車主要的購買群體和适用群體；同時，新能源車要求的駕駛習慣與傳統燃油車有較大差别，需要适應的過程。綜合來看，目前仍處于新能源車險的“陣痛期”。随着新能源車的不斷普及，駕駛人群擴充到中年人、老年人等更為穩重的群體，同時也形成了較好的駕駛習慣，那麼賠付率就會逐漸降下來。
針對未來的賠付情況，他也進一步預計，當整個新能源車的市場占有率達到50%的時候，賠付情況可能會有所改善。
今年1月初，乘聯會秘書長崔東樹曾撰文稱鼓勵車企介入保險環節。他表示，新能源車專屬保險的推出是很好的事情，但成本增加偏高，可能新能源車省下的油錢要去交保險，導緻新能源車似乎不劃算，形成買得起用不起的現象，不利于新能源車推廣。是以，車企要建立自己的保險品種，行業要有更精準的保險測算，國家也要支援保險費用的合理補貼。
“短期來看，車企直營保險産品還不太可能。”劉德春告訴《财經天下》周刊，“更可靠的辦法是，我們期待與保險公司合作，共同做一些産品上的局部創新與調整。”
（應受訪者要求，方楠、許賀梅、顧非凡、宋濂、董江海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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