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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外婆:贈我滴水,必以湧泉相報

劉外婆在大觀園,露面的次數很少。在衆人眼裡,她隻是來高門大戶攀親戚打秋風的窮苦農婦,無甚特别。賈府落難時,劉外婆變賣田産搭救巧姐,這樣的義薄雲天,沒有幾人能做得到。

衣飾,器具,肴馔,禮儀,無不映襯着榮甯兩府金字塔頂端的富奢豪華,如同海市蜃樓,華美夢幻,卻不接地氣。尋求接濟幫扶,察言觀色卻不失自尊,深知感恩,努力把日子過好的劉外婆,極易讓我們産生共情。畢竟芸芸衆生,幸運兒隻是極少數。大多數人,是一個個在塵世間奔波辛勞的劉外婆。

外婆出身鄉間。親家曾和貴族王家攀了宗親。寡居的外婆和女兒一家同住,幫忙照看外孫青兒和闆兒姐弟倆。生計艱難女婿發牢騷,外婆帶着外孫闆兒去賈府,想得到一點幫襯。

現在,調侃别人或是自嘲沒有見過世面,常會說一句“像劉外婆進了大觀園”。然若穿越回百年前,進一趟大觀園,未必人人能有劉外婆見世面的那一份玲珑和果敢。

劉外婆:贈我滴水,必以湧泉相報

就算在鄉間赴過财主鄉紳的宴席,親家祖上曾為小官吏,自己也頗有心胸識見,在鄉村怎麼都算得上是精明能幹人的劉外婆,進了大觀園,像懵懂孩童闖進未知美麗城堡,所見皆是第一次。

以為盛裝的丫鬟平兒是鳳姐,被自鳴鐘吓了一跳,去見賈母隻望見一屋子绫羅綢緞裹着的美人,換作旁人,世族大家的氣派排場是會讓人萌生退意打道回府的,劉外婆惶恐卻并不露怯。她有自己的使命,家裡的人都在等她的好消息,她怎能退縮。

再則外婆也是真心喜歡大觀園的人。投緣的人,不是碰巧遇上,亦不是命運安排,隻因心靈磁場相吸,彼此欣賞認可。這和身份地位無關。太夫人賈母和村野老妪劉外婆,是一雙投緣人。

賈母要拿出自己的古董物件,裝扮寶钗雪洞般簡素的屋子,又要用銀紅霞影紗做黛玉潇湘館的窗紗,來映襯翠竹,顔色清新不單調。劉外婆在宴席上被戴了滿的花兒,滿心歡喜,說自己年輕時也是喜歡花兒粉兒的。

劉外婆:贈我滴水,必以湧泉相報

兩個身份境遇迥異的老婦人,對待生活,都是一樣的向陽而生。一世享盡尊榮的賈母,是雍容的牡丹。田間地頭操勞的劉外婆,是樸實的雞冠花,生機蓬勃開在鄉野。

生活優渥,仍對底層受苦人予以真誠,不拿架子不慢待,這是一種修養和善良。艱難度日,依舊笑着面對生活,以幽默樂觀抵禦日子的不易,這是難得的從容和豁達。

外婆懂得感恩。收了大觀園衆人的衣物銀兩饋贈,莊戶人家沒有什麼值錢物件,便采摘了應季瓜菜做回贈。賈母甚是歡喜,欣然接受。

酒席上各樣點心裝了給外婆,叮囑衆人打趣外婆不可過度,賈母的體貼随和與厚道,也是外婆救巧姐的原動力之一,外婆又怎忍心賈母的曾孫女蒙難呢。

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聰明一世的鳳姐,不會想到自己的微薄施舍,換來外婆的傾力相助。于鳳姐,區區二十兩銀子,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于生活窘迫的外婆,卻是雪中送炭的幫助。

劉外婆:贈我滴水,必以湧泉相報

即便鳳姐的為人行事時常讓人看不慣,有一點,她是對的,識人準。二見外婆,讓外婆為女兒大姐取名字,說貧苦人取的名字可以壓得住他。這是迷信,也是說明鳳姐是從心底信任外婆的。

管理大觀園,見過各色人等,鳳姐練就了一雙慧眼。她看得出外婆雖為村婦,卻有識見有擔當。雖宴席上玩笑打趣外婆,那是為讨賈母歡心,宴罷,鳳姐向外婆賠罪。鳳姐尊重外婆,沒有慢待,對外婆,鳳姐不勢利。

黛玉戲谑外婆為“母蝗蟲”,雖是無心之語,終是有些過了。深閨裡的貴族小姐,體悟不到平民百姓的疾苦。賈母和鳳姐,經曆的世事多,加之個性使然,對待外婆,少了貴族的桎梏,更接地氣,有煙火氣。

小巧姐和小闆兒互換佛手和柚子,預示巧姐的命運由佛手指引,外婆是巧姐命裡的福星和貴人,是一尊佛,是一尊菩薩。貴族太太托孤遠房窮親戚,村婦傾力解救侯門千金小姐,世事如轉燭,明滅在一瞬間。

滴水的恩情,回報一眼清泉。劉外婆去賈府求助不是隻為着打秋風,受人恩惠不知回報,她内心坦蕩。送給賈府家産的瓜菜,賣田産救巧姐,在她,也是坦蕩且自然的。她隻願踐行她的善和報恩,與錢财多少無關,與攀附權貴無關。

這樣的劉外婆,才是最讓人敬佩的。

作者:童話,北方女子。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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